第36章 冬之冷暖(修) (1)
“莫靜婉,你站住!你憑什麽這麽說!”
璃陽公主拼盡所有的力氣朝他們喊着, 她想要抓住這最後的希望, 一根到達彼岸的救命稻草。
對于她來說,梁文正已經成為她餘生不願失去的感情寄托。
莫靜婉松開了拉着梁文正的胳膊,轉身笑道:“看來公主是不希望息事寧人了。”
璃陽公主把他們拉進房間裏, 關上了門, 擋在前面, 生怕他們逃掉一般。
“要走你自己走, 文正不能走!”璃陽公主纖細的手指指向莫靜婉。
莫靜婉只覺得好笑,雙手随意一揮,把頭偏向一邊,無奈地笑了笑:“都說我莫靜婉刁蠻任性,蠻橫無理。我想我除了話說得難聽,心也比較狠之外,道理還是比你懂得多。”
莫靜婉衣服不疾不徐地坐在椅子上,無所謂地說着:“那好, 就讓他自己選。”
梁文正面對公主殷切期盼的眼神, 以及莫靜婉挑釁般的逼視,他竟然不由得後退了幾步。
“梁公子難道一點擔當都沒有, 只想着把責任推給別人?這事,也不可能是公主的一廂情願吧?”莫靜婉看着他,臉上露出鄙夷之色。
璃陽公主大怒道:“你閉嘴!我們兩情相悅,何必要你在這說三道四!”
她無法克制內心的憤怒,在冷靜的莫靜婉門前甚至顯得張牙舞爪。
“如今最沒資格說話的就是公主你了。”莫靜婉嘲笑着, “我們男未婚女未嫁的,與您不一樣。”
璃陽公主的眼淚一次比一次洶湧。
“好了,你哭死也沒用。梁文正你願意陪着就陪着,我可沒時間!”說罷起身一把拉開守在門口的公主,潇灑而去。
梁文正看了一眼蹲在地上傷心欲絕的璃陽公主,轉而說道:“好好呆在這裏,我找人送你回去。”
Advertisement
梁文正追上了莫靜婉,一同離開了醉語樓。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莫靜婉嘴角微微揚起,她知道他是什麽人,會做出明智的選擇。
“我說的那些話,是為了讓公主認清現實,你沒必要當真。”她站在醉語樓外的街上朝他笑着,“我莫靜婉就是這樣的人,招惹不起最好躲遠點。”
他站在她對面,一時愣了神,待那綠色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他才露出意味深長的笑來。
梁文正轉身看了醉語樓一眼,搖搖頭,眼中快速閃過一絲嫌惡,最終沒再進去。
——————
璃陽公主本就多喝了幾杯酒,加上此時心情沉郁,內心快要崩潰。
“公主,你怎麽了?”在外等待的宮女見到梁文正出了醉語樓,才進來尋公主,看到她這副模樣,被吓了一跳。
雖說她們是偷偷出宮,但是也要按時回宮,公主這樣子直接回去,怕是不妥的。
“奴婢為您梳洗。”琴兒跟着公主的時間也久了,每次都被帶着出來,現在看着公主狼狽不堪的樣子,心疼不已。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看得出公主的傷心絕望。
璃陽公主木然地點着頭,像個布偶任由她擺弄着。
天色漸晚,她們必須早些回去。
“好了,公主,我們回去吧。”望着鏡子中依舊美麗整齊的人兒,琴兒柔聲說道。
璃陽公主卻搖搖頭:“我要等他回來。”
她說得是梁文正。
琴兒縱使心中反對,嘴上也不敢說什麽。
天色暗下來時,梁文正仍舊沒有出現,也未派人過來。
琴兒在一旁早已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現在回去已經太晚了,宮門都進不去了。
“我們走吧,去沈家。”璃陽公主站起身來才覺得全身無力。
琴兒一時恍惚起來,沈家嗎?倒是個好地方。
璃陽公主心知肚明,無論怎樣,沈家的大門永遠為她敞開。
秋天的最後一絲溫存早已不複存在,長長的街道上,只有寒冬來臨前的冷冷清清。
璃陽公主緊緊拉着衣領,防止陣陣寒風吹進溫暖的身體。
“過了這條街,我們就要到了。”琴兒顫着嘴唇說道,在宮裏呆的久,真有點受不了這逼人的寒氣。
每次都是梁文正安排她們回去,今日卻未等到人,她們才知這路有多長。
眼看着轉個彎就能看到沈家的大門,卻突然從路口竄出來一個渾身酒氣的男人攔住了她們的去路。
璃陽公主一時心中緊張,緊緊握着琴兒的手,害怕得全身瑟瑟發抖。
“你是要錢嗎?都給你!”璃陽公主把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全都取下來,用力地扔到他面前,一步步向後退去。
“要錢,也要你們!”對面的人笑得一臉猥瑣,瞥了一眼地上的金銀首飾,并未去撿,而是向着她們一步步靠近。
他張着黝黑的一雙手撲向璃陽公主,腳步有些不穩,卻還是輕易地把人撲倒在地。
琴兒站在一旁傻了片刻立即上前去拉扯,卻力氣太小敵不過,反而被推得老遠,重重地摔在地上。
琴兒看着掙紮的公主,不知哪裏來的勇氣,随手摸到一塊磚頭站起身就朝那人的頭砸去,男人大叫着跳開來。琴兒沖着剛從地上爬起來的璃陽公主大聲喊着:“公主,快跑!”而她自己沖上去抱住那個追上來的男人。
璃陽公主回頭猶豫着,卻還是轉身跑開了,一雙鞋都掉在了半路,她只能拼盡全力一口氣跑下去,最後一個跟頭栽在了沈家大門口。
“開門!來人吶!”她站起身來拍着大門,一聲聲喊着,心中擔心又害怕。
“公主?”沈家管家開了門,看到一身狼狽,滿臉是汗的公主遲疑道。
“快去救人!琴兒!”她哭着說着,“她為了救我還在那邊……”
管家聽明白之後立即安排其他人好生照顧公主,他急忙帶人趕過去。
沈夫人此時已經從屋裏出來,看到這番情景,只簡單問明情況,便拉着璃陽公主進屋裏去。
“放心,交給管家去辦。”沈夫人安撫着。
她們坐在屋裏焦急地等着,許久之後,管家終于回來了,帶着奄奄一息的琴兒。
“我們去晚了,那個歹徒已經不見了,琴兒姑娘……”管家無奈地嘆息。
璃陽公主看着眼睛睜得大大的、滿臉是血、衣衫淩亂的琴兒,此時已經沒了話。璃陽公主握着一雙越來越冷的手,不住地流着眼淚,這個曾經陪她一起玩鬧的人,在她眼前閉了眼,咽了氣。
許久之後,璃陽公主的心情都無法平複。
沈夫人安靜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雖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但心中也隐約了解一二。
“人死不能複生,公主不要太傷心了。”沈夫人上前拍着她的肩膀,柔聲安慰着。
璃陽轉身抱着沈夫人大哭起來,全身不住地顫抖着。
而此時的皇宮內,璃陽公主的鳴瀾殿裏早已亂了套。
~~~
沈不渝從噩夢中驚醒時,天還未亮,窗外一彎殘月還懸在半空,而宋乾并不在房內。
她坐起來愣神許久,才又躺了下去。
她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直覺将會有什麽事發生。
沈不渝一直睜着眼睛等到天亮。
宋乾從外面回來的時候,她才合上了眼。
“王妃,該起床了。”他坐在床邊看着她。
沈不渝這才睜開了眼睛,神情漠然地望向他。
宋乾臉上的笑意漸漸退去,伸手輕撫着她的眼睛,擔憂道:“昨晚沒睡好?怎麽這麽憔悴?”
她搖搖頭。
“哥哥可有消息?”沈不渝突然問道。
“渝兒不必擔心,這場戰事雙方勢均力敵,誰也讨不了便宜,你哥哥武藝高強,又有人暗中保護,絕對不會有事。”他神情篤定,俨然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倒讓她安心不少。
拼盡全力也要守護的人,怎麽會忍心看她難過?
所以,即使是說了一次又一次謊言,也不願她面對殘酷的真相。
待沈不渝洗漱完畢,宋乾并未陪她用早膳,便匆匆出去了。
沈不渝心中總是覺得難安,一碗紅棗粟米粥,沒喝幾口,就停了下來,筷子重重一摔轉身對畫眉道:“回沈家。”
她剛剛踏進沈家的大門,就碰到從裏面出來的璃陽公主。這麽早出現在沈家?眼睛還是紅腫的?一時讓沈不渝奇怪不已,她這副模樣,斷不可能是為了沈不凡。
“公主怎麽會在這裏?”沈不渝淡然開口道。
兩人如今見面像是陌生人,誰也不主動給誰行禮,實在避無可避,也就敷衍了事。
璃陽公主瞥了她一眼,一言不發地擡步就走。
沈夫人見到女兒回來,不忘先行了禮,自是被沈不渝趕緊扶起。
“渝兒,你怎麽回來了?正好,陪公主回宮去,若有人問起,就說公主一直在沈家。”
“哦,知道了,最好是我這個王妃也在沈家。”她向上翻了個白眼,心裏明白娘親是有意要維護公主。
此時,沈不渝心中是有一萬個不願意的,她從王府出來,連娘家的一口水都未喝上就被打發來做這苦差事?
“不需要!”一番好意得來的是璃陽公主冷冷的回絕。
這讓沈不渝頓時火冒三丈,誰還上趕着要幫忙似的,自以為是的公主脾氣!
不過你說不需要,那本王妃就偏偏要去看笑話!
她打定主意,壓住火氣,拉起公主上了馬車。
一路盤算着自己的小九九,卻沒想到宮裏的狀況有些失控,事情鬧得有點大!
鳴瀾殿裏,蘇貴妃,秦惠妃端坐在上,下面跪了滿滿一地的宮女。
這架勢,像是在盤問什麽。
“見過貴妃娘娘,惠妃娘娘。”
兩人行了禮,立即有宮女搬了座椅過來。
“璃陽,昨晚為何沒有回來?”蘇貴妃開口道。
“我,我去了沈家。”她說着看了一眼身旁的沈不渝。
沈不渝剛要接話,卻聽蘇貴妃說道:“一早乾兒來請安說渝兒昨晚不舒服,今早起得晚了。”
看着蘇貴妃眼中的笑意,沈不渝艱難地咽回了所有的話,乖巧地點了點頭。
這是明擺着不讓她亂說話的意思?想着一邊還坐着冷眼旁觀的秦惠妃,沈不渝知道這件事恐怕不那麽好糊弄過去。
“你宮裏的人怎麽都說你去見梁家公子了?”秦惠妃一邊說着一邊拿起一張紙條慢慢展開,又放在一邊。
璃陽公主自然明白那是什麽,沉默不語。
“公主的貼身婢女呢?”秦惠妃再度問道。
這下璃陽公主忽然擡起了頭望着她,一言不發,眼睛卻紅腫起來。
氣氛一時有些怪異,蘇貴妃和秦惠妃鎮定地端起茶來。
半晌,情緒始終無法平靜的璃陽公主忽而高聲問道:“是誰讓你來我宮裏指手畫腳了?
秦惠妃一時愣住,端起茶盞的手臂也停了動作,顯然未料到璃陽公主會有如此反應。
“惠妃娘娘?”璃陽站起身來繼續問道。
“是朕允的,璃陽越來越沒規矩了!”帶着威嚴和氣勢,皇上緩步而來。
宮中所有婢女都轉身,伏地相迎,蘇貴妃和秦惠妃也走下來行禮,璃陽只能無奈地跪了下去,沈不渝也随着公主跪在一旁。
“好了,都起來吧。”皇上坐下去才發了話。
“璃陽,一夜未歸,可是有違約定?”他沖着仍舊跪在地上不起的璃陽問道。
“是,璃陽知錯。”她擡頭望着那雙不具往日溫和笑容的眼,木然應着。
“好,很好。以後就不必出宮門了,直至沈将軍凱旋歸來。”
璃陽欲言又止,終究沒有反駁。
“這件事到此為止,朕以後不想聽到誰在宮裏嚼舌根子。”皇上轉身對蘇貴妃和秦惠妃說道。
“是。”兩位娘娘一同答道。
“梁家,也要受些懲罰才是。”皇上站起身來,準備離開。
對于這個公主,他還是偏愛的。
“父皇!不關他的事。”璃陽公主無力地喊着,卻沒能讓皇上回頭。
即使此時璃陽已知自己是真心錯付,她還是不顧一切為他求情。
秦惠妃看了一眼蘇貴妃,便提起杏黃衣裙追着皇上的腳步去了,而蘇貴妃則留下處理剩下的事務。
鳴瀾殿裏的所有宮人都被帶了下去,低聲的哭喊與無力的掙紮連成一片,讓人渾身難受。他們是被帶下去全部處置掉,或者發往冷宮伺候廢妃,或者直接杖斃,但絕對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蘇貴妃看似溫和無害,但是今日之事她也功不可沒。
秦惠妃見璃陽公主與她關系親近,抓住把柄便有意挑起事端,才有了今天這一出。本來蘇貴妃也可以壓下此事,她卻主動禀告了皇上,聽候發落。
璃陽公主與梁文正不顧彼此身份,在公主婚後還私下往來,有損皇家體面。公主是金枝玉葉,自然有皇上護着,其他人就沒這個幸運了。
不過幾日,梁文正就被發往苦寒之地戍邊,臨行前卻被寧國侯求了情,保了下來,聽聞與莫靜婉待在一處。
而璃陽公主自那日起,鮮少邁出鳴瀾殿。
她遣退了蘇貴妃安排的十幾位宮女,只留了一位年紀最小的在身邊伺候。
她說愛恨,已經離她遠去。
————
今年冬天的第一場大雪來得有些晚,卻持續下了三天三夜。
大雪之後,大地被染成了銀白。
沈不渝站在階前舉起一雙凍得紅彤彤的小手,不斷地哈着熱氣,畫眉從屋裏跑出來遞上了暖手的小火爐。
沈不渝最近有些忙,茶樓的生意紅火了起來後,店面就要擴大;一直虧損的當鋪也有了進賬,需要再去好好盤點貨物,對對賬;綢緞莊子最近生意慘淡了些,她也要去找找原因……
總之,事事她都要過問了才能安心。
每一次沈不渝都是帶着許清和畫眉去玉鑲樓,吩咐掌櫃的給他們上最新的菜式,再泡上一壺溫熱的茶,讓他們慢慢品嘗,她則轉身上樓去了。
“你說王妃這幾日都是見的什麽人?也不讓我們跟着,也不許和王爺說起。”許清端起茶來淺酌了一口,眼睛卻盯着二樓看,旁敲側擊地問着畫眉。
畫眉放下手中的碗筷,斜眼道:“我告訴你,少打那些歪主意!王妃不讓你說,你就當真沒和王爺說嗎?”
許清讪笑:“哪裏能啊?”
他心虛地望着手中的茶,不敢看向畫眉。
“要不是看在你那三腳貓的功夫上,誰稀罕出門帶着你!”畫眉一臉鄙夷。
這話卻是狠狠戳了許清的心,一時激動地提高了聲音:“三腳貓的功夫?我可是王爺千挑萬選出來的。”
畫眉壓低了腦袋,趴在桌子上不說話,許清環顧四周才發現他剛才的反應已經驚擾了其他人,一時尴尬不已。
“王妃交代要我們低調,不要惹事生非,你倒好……”畫眉一臉嫌棄。
“還不怪你……”
兩人小聲地互相埋怨着對方。
“既然你都提了王妃去見什麽人,實話說我确實不知,不過,我也想要問問你,王爺這幾日神神秘秘地又去見什麽人?”畫眉轉過頭問着。
“這,這……我不知道。”許清支支吾吾。
兩人各自把頭轉向一邊,互不理會。
而二樓的房間裏,沈不渝已經換了身衣裳,取下了身上所戴的金銀珠釵,又戴上面紗,她在等人。
~~~
沈不渝等的這位神秘人物不是別人,正是死而複生的姐夫—楊喃恩。
一開始,沈不渝激動地以為他和自己一樣重生了,後來鎮定下來才發現他根本沒有死,而是識破了沈壁辰的計謀,不動聲色,将計就計以求生機。
他不僅瞞天過海活了下來,而且他的腿似乎也好了起來,因為他是拄着拐杖走到她面前的!
楊喃恩此時的身份是一名江南茶商,名叫柳成風,帶着一批新貨來奉陽城尋找合作夥伴。
“姑娘既是來談生意,就該坦誠相見,躲在面紗之下,是為何意?”楊喃恩對她有些不滿。
“我從小就因為樣貌醜陋被父母抛棄,一直遭人嫌棄,如今已經摘不下這面紗,還請柳公子莫介意。”刻意沙啞的嗓音讓對面的人眉頭一緊。
沈不渝為了完全撇開自己的身份,苦練這種沙啞的聲音已有三個月,如今已經能夠自如掌控,令人聽不出她原本的聲音。
柳成風上下打量着沈不渝,許久才開口道:“既然你我都不想被人知道身份,那這生意也難做了些。”
這話是明顯不相信她剛才的說辭,勢必要看得她的真面目了?生意肯定是要做的,他也明白手裏的貨搶手,而沈不渝急需這批茶。
思考了良久,沈不渝都未有動作,因為她不知道是不是應該相信他。之前對于這個姐夫的了解也僅僅限于那幾日的相處,而前世她一直以為他死了,之後更無交集。
“那就等姑娘想好了再來找我吧。”楊喃恩說着就扶起桌角站起身來,拿起拐杖準備離開。
這是,欲擒故縱?沈不渝心中又急又氣,果然好手段!
在他拉開門之前,沈不渝一跺腳站了起來,像是做了個很大的決定。
“姐夫,留步。”壓着心頭那股莫名火氣,沈不渝恢複了正常的聲音。
柳成風回過頭,看到的是摘下面紗的沈不渝,臉上再難掩飾驚訝,轉而笑道:“怎麽會是十王妃?”
“姐夫都能死而複生,還有什麽不可能的事?”沈不渝笑得肆意盎然,如那春日的嬌媚花兒般明豔動人。
門口的人又走回來坐下。
“只以為王妃腦子靈光些,不想竟有如此大才能!玉鑲樓,該只是其中一處鋪子吧?”他湊近了問着,“你家王爺是缺錢花嗎?”
“他不知此事,權當我鬧着玩。”沈不渝得意洋洋地笑着,“我的錢放在屋裏都快發黴了,該拿出來曬曬太陽。”
“也是,誰都不會嫌自己錢多。”楊喃恩一手摸着自己的拐杖上的花紋,“你可知三王爺被皇上斥責之事?”
沈不渝心中一頓,宋宇?他的厄運即将到了嗎?
前世,宋均在暗中作梗,加之沈家助了一臂之力,三王爺很快便失去了皇上的寵愛與信任,被冷落,最終被囚禁。
這一世,一切即将重演,她必須要阻止!因為蘇貴妃的關系,他們不可能獨善其身!
“姐夫這消息,從何而來?”沈不渝問道。
“大概是你家王爺不想你擔憂,才未告知于你,這事已經不是什麽秘密。”
看着有些走神的沈不渝,楊喃恩拄着拐杖站起來道:“好了,我們這生意也不用談了。”
“嗯?”
“自然是談妥了。”他笑着出了門。
望着一起一伏的背影,沈不渝心一陣中酸澀。他,是沖着沈壁辰回來的吧?
—————
沈不渝再次換回來時的裝束才下了樓,看着正在鬥嘴的畫眉和許清不禁莞爾一笑。
“我們回府。”
王府書房內,宋乾皺着眉頭問道:“沈将軍失蹤了?”
“是。重傷初愈的沈将軍帶兵追剿敵軍,在回音谷不見了蹤跡。”黑衣人低聲道。
宋乾心知此事的嚴重性,若是沈不凡被俘,這一仗怕是要敗得一塌糊塗!沈家也會受到牽連。這件事斷不能讓沈不渝知曉,能瞞一時是一時。
“王爺在裏面?”沈不渝自外面回來,便來尋他。
“是,不是……”守在門外的人吞吞吐吐。
沈不渝明眸一轉,提高了聲音朝裏面喊着:“王爺,渝兒方便進去嗎?”
“什麽事?”宋乾打了簾子出來了。
沈不渝貓着身子往裏看。
“王妃對裏面的人很好奇?那便進去吧。”他側着身子為她讓出了路。
“哼!沒興趣。”她轉身走了。
“我問你,最近可有什麽事瞞着我?宮裏可發生了什麽事?”沈不渝走到一半忽然轉身問道。
宋乾一愣,莫不是她已知曉?這樣的消息怕是皇上都未必得知,她不可能知道才是。
看着宋乾一陣白一陣紅的臉,驚魂未定,沈不渝才掩嘴笑道:“你怎麽了?不就是三王爺被皇上斥責了一頓嗎?”
宋乾微怔,抹了把薄汗,繼而笑道:“是是是,皇兄之事确實頭疼,本王不想你擔心,也就沒和你提。”
沈不渝笑道:“表哥你待渝兒情深意重,渝兒也不是忘恩負義之人,一定替你想辦法解決。”
宋乾上前摸着她的頭輕聲道:“你不是不喜歡這些煩心事?如今怎麽主動趟進來了?”
“已經上了賊船,還能怎麽辦?何況是我自己上來的!”沈不渝一臉無奈地說着。
“也就你敢說皇家是賊船!”宋乾指着她的眉心笑得溫柔。
“背地裏有什麽不敢說?”沈不渝眨着圓圓的眼睛,彎腰随手團起一個雪球朝宋乾扔去。
不能讓她玩得不盡興,又不肯肯傷她分毫,宋乾每個雪球都扔得看似猛烈,實則每次都落在她的裙角。
沈不渝玩得不亦樂乎,她招招手把畫眉和許清也帶進來一起圍攻王爺,兩人卻被宋乾淩厲的眼神吓得不敢動彈。
沈不渝無奈,拉過畫眉助陣,宋乾縱使身手敏捷,也總有意無意地被沈不渝擊中,惹得她頻頻拍手大笑。
他一身錦衣華服被雪水濕透,心裏卻暖暖的。
落雪紛紛,似空中飄灑下來的純潔花瓣雨,伴着陣陣歡笑,挾裹着細細涼風,王府院內,綠衫粉衣,猶如白雪中盛開的鮮花,沉寂中開出一片喧騰。
34章未雨綢缪
雪花飛舞,一片冰冷中難得的溫暖。
兩人終于玩得盡興,主要是沈不渝體力不支累了,若非這般,宋乾還要多承受幾個冰涼的雪球才能作罷。
沈不渝回屋換了衣裳,喝一杯熱茶暖暖身子,緩口氣,抱起暖手爐才沖着屏風後的人開口道:“三哥因為何事被訓斥?”
宋乾換好了衣服出來笑道:“這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三哥會解決的,而且還有母後協助,無需我們操心。”
他說着便坐下來,從精致的盤子中挑出一塊核桃酥送到她嘴邊。
沈不渝緊閉着嘴巴,搖着頭:“不吃。”一臉的不高興。
“三哥往日對你那麽好,你不該略盡綿薄之力嗎?”
宋乾一愣,點頭應着:“好好好,本王明白了。”
“真的明白?”沈不渝不大相信,“你可知若有人想要對三哥下狠手,應該從何入手?”
聽完這話,宋乾臉色一變,再也笑不出來。
“蘇家沈家一倒,三王爺再無依仗之勢。”沈不渝嚴肅道,“我沈家畢竟勢力微薄,哥哥如今又遠在邊疆,但是蘇家人丁興旺,朝中掌權者衆,稍有差池難免被人抓了把柄。”
宋乾一時有些失神,顯然他不知道沈不渝已經想到這層關系上了。
“明日本王就去提醒三哥和母妃,渝兒就不要傷神了。”他柔聲安慰着,讓她寬心。
沈不渝無奈,看來是沒把她說的話放在心上,她想要出一分力都要另想他法了。
“不要明日了,就現在去。”沈不渝趕着他立即進宮去。
宋乾雖然覺得她是杞人憂天,但這般大事也不能兒戲,只好拿了披風出了王府。
而沈不渝望着離開的背影,立即扔了暖手爐,吩咐畫眉取來紙和筆。
“就是為了我正享受的這些富貴榮華,也該這麽做。”她心中暗暗地說着。
伏案寫了許久,洋洋灑灑地寫下一行又一行,沈不渝擡頭十分滿意道:“嗯,不錯。”
“畫眉,算了,讓許清過來。”沈不渝揉了揉發酸的脖子對畫眉說道。
“一定要親自交給三王妃,不必說是本王妃的意思。”沈不渝交代着。
許清拿了信封立即去辦。
——
宋乾在後宮遇到了剛從秦惠妃宮裏出來的宋均。
他一身暗紫色的刺繡錦衣,總是習慣形單影只。
“七哥怎會在這裏?”宋乾左手捏了捏右手,既然避不開就只能迎上去。
“看望貴妃娘娘。”宋均神情淡漠。
自出宮建府之後,他很少出現在後宮。雅妃也已去世,他更沒有理由來這裏。
“七哥是該多來走動走動。”宋乾臉上帶着淺笑,語氣誠懇。
“聽說惠妃娘娘有孕在身,都不願出屋子。”宋均理了理平滑的衣袖,似乎在說一件平淡無奇的事情,但心底的那股莫名得意難免流露一二。
秦惠妃如今已是盛寵不衰,若是再生下皇子,那肯定會威脅到蘇貴妃的地位。秦家雖比不了蘇家,但也不容小觑。再者,後宮已經兩年未有皇子公主降生了,璃陽公主如今又失了皇上的歡心,所以,這個小生命的降生,必将擡高惠妃的身份。
宋乾不明白為何宋均要向他透露這個信息,一般後妃懷有身孕,都會想盡辦法藏着掖着,害怕被人害了去。
“本王府中還有事,就不耽擱了。”宋均別有深意地拍了拍宋乾的肩膀,錯過身從他旁邊向前走去了。
待他走遠幾步,宋乾不着痕跡地撣了撣肩膀上的痕跡,也向着蘇貴妃的宮中走去。
蘇貴妃今日梳的是随雲髻,身着一襲金邊琵琶襟外襖,手裏捧着一個暖手爐,對窗坐着,遠遠望去依舊是當年那個傾國傾城的溫柔美人。
這些年如履薄冰的生活,已經消磨了她最初的天真明豔,身上多了幾許成熟的韻味。
“兒臣給母妃請安。”宋乾不讓宮女們通報,而是輕手輕腳地走近,低聲喚着。
“乾兒怎麽這個時候過來了?”她睜開了眼,朝他伸出手,讓他坐在身旁。
“母妃累了?”看着她眼中的倦怠,宋乾關心道。
蘇貴妃理了理衣衫,對他笑着搖搖頭。
“可有什麽事?”她勉力睜了睜眼睛,恢複了往日的神采。
宋乾端起一杯茶一飲而盡,卻被蘇貴妃責怪:“都涼了,還怎麽喝?來人!不知道換一杯熱茶嗎?”
宋乾知道母妃是關心他,不免要斥責下人一頓,便擡頭朝進來的小丫鬟擺擺手道:“下去吧。”
“好了,母妃,喝都喝了。”他笑着安撫着母親,“兒臣剛剛碰到了七哥,他從秦惠妃那裏出來,還對兒臣說秦惠妃有了身孕。”
“哦?”蘇貴妃忽而平靜下來,“難怪這幾日皇上去得勤了些,還賞賜了許多東西。”
“母妃還不知道?”宋乾疑惑道,按說這後宮裏沒什麽能逃過母妃的眼睛與耳朵。
蘇貴妃搖了搖頭,然後不自然地笑道:“那也是喜事。七王爺倒是有眼光,攀上了秦惠妃這棵大樹,不過兩只狐貍各懷鬼胎,同在一條船,也會說翻就翻。”
她一邊說着,原本溫和的眼神不由流露出一絲狠毒來。
宋乾看着蘇貴妃一晃神,立即提醒道:“母妃你不可做傻事,中了別人的圈套。”
“乾兒說什麽胡話呢?”蘇貴妃笑得溫和,“母妃自有分寸。”
“那就好。”宋乾舒了口氣,“蘇家最近也不能惹上麻煩,三哥被父皇訓斥的事情,也許只是一個開始。”
蘇貴妃仿佛從夢中驚醒,有些激動地說道:“乾兒可是聽說了什麽?”
宋乾搖着頭:“兒臣只是覺得凡事小心為妙,樹大招風。”
蘇貴妃欣慰地點點頭:“無需擔心,母妃自有安排。”
“看來我們乾兒也長大了,知道擔心母妃和皇兄了。”她笑着,“你也要多加努力為皇室開枝散葉才好,不要整日與王妃只會四處玩樂。”
“是。”每每說到此處,宋乾只覺得底氣短了半截。
“飛燕玉環你若是不喜歡,母妃再為你挑幾個合心意的。”蘇貴妃又提起這茬,十王府的情況她了如指掌。
“不勞母妃費心了,乾兒和表妹過得很好,不想別人插足其中,而且兒臣還小,母妃若是執意要送還是送給皇兄吧。”宋乾立即表明态度,順便把三王爺拉下水。
“也是,你皇兄是該多添幾個。”蘇貴妃想及此不免一臉惆悵。
每次談及這個繁衍子嗣的話題,宋乾都如坐針氈,只想着盡早逃離母妃的逼問。
“好了,趕緊回去吧。”蘇貴妃一番問詢之後終于發了話。
良久的煎熬之後才等到母妃這句話,宋乾如遇大赦,松了口氣。
天色漸暗,冷風也吹得緊,出了宮門宋乾直奔王府而去,在門口遇到匆匆趕回來的許清。
“做什麽去了?”宋乾問道。
“王妃讓屬下去辦件事。”許清神情有些慌亂,眼神躲閃,低着頭看向自己的腳尖。
“什麽事?”宋乾耐着性子,如今許清被沈不渝收買了似的,不再聽話地來向他彙報王妃的動向了,倒讓他有些生氣
許清的頭更低了,不發一言。
宋乾無奈地扶額,王妃,好像早知道自己會問似的?
“進去吧。”宋乾說着擡腳邁進了門檻。
許清卻站在原地不動。
宋乾回身看向他,好笑地說道:“怎麽?一會有的是時間讓你思考如何給本王一個交代。”
許清愣愣地擡起頭,吞吞吐吐地說道:“屬下不能和王爺一起進去,畫眉肯定在門口看着呢。”
宋乾氣得快要吐血!原本以為他站那裏是在自責,在想着如何交待,卻沒想到這時候他還在想着不能被王妃誤會了,甚至不願一起進去!
“本王把你送到王妃身邊是要你保護她,也是要了解王妃每日都在忙些什麽,現在就說說吧,你這些日子都在忙什麽?”宋乾轉過身再次邁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