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何以解憂
天寒地凍，暗夜降臨。
兩人就那麽對立着, 僵持着, 直到沈不渝匆匆趕來。
宋乾聽到背後的腳步聲才開了口：“王府容不下你，去管家那裏領了錢就走吧。”
宋乾從小凳子上站起來的時候腳都麻了，差點沒站穩倒了下去, 幸虧被沈不渝扶了一把。
“王爺, 這是怎麽回事？”沈不渝目睹此番情景不免吃驚地問道。
宋乾怒氣未消, 轉而見到沈不渝才平複下來心緒, 拉起她的手緊緊握着，一起往裏面走，一邊還心疼地說着：“穿那麽少，外面風太大，趕快進去。
“好了，我可沒那麽嬌弱。”沈不渝用力地扯過衣袖。
“本王不過是心疼你。”每次被嫌棄他總是一臉委屈。
“哼！去一趟宮裏，怎麽回來還問罪上了許清？”沈不渝不理會他的甜言蜜語，反而生氣地責問起來。
“王妃回屋裏喝茶暖暖身子吧。”宋乾側身咧着嘴笑, 順勢将她攬入懷中, 讓她無法掙脫。
“幹什麽？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沈不渝越是掙紮，宋乾的手力氣越大, 終究是無法逃開。
“王妃，噓……”宋乾手指放在她的唇畔示意她安靜下來，“不要激動，本王只是小小懲戒。”
“都趕出府了，還算是小小懲戒？”沈不渝說罷一口咬向他手臂。
宋乾一時吃痛放開了她。
“王妃如此關心一個外人, 本王更是不能留他了。”她越關心，宋乾就越生氣。
沈不渝站在他對面嗔怒道：“哼！小題大做！不過是去讓他辦些事情罷了，那麽小氣！你兩個侍妾放在府內，我說什麽了嗎？現在你倒好，你自己送我的侍衛，我才剛剛用着順手，就要給趕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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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不渝舊事重提，顯然還是在意了。
“是王妃你把她們帶進府的。”宋乾好意提醒道。
沈不渝一時有些發懵，是這樣嗎？她仔細回想了一下，好像是這樣。
“那……就不說這個了，反正今日你不能這樣處置許清，本王妃不同意！”
兩人一路争吵着就到了王妃的院子前。
沈不渝雙手打開攔在門口，朝着宋乾說道：“這院子王爺也不必進了，免得大家都不高興。”
宋乾剛擡起的腳又收了回去，轉身道：“王妃這是要趕盡殺絕啊！”他一臉無辜。
雖然知道他自己的寝殿正在修繕，但是沈不渝完全沒有一點同情的意思，堅決地要把他拒之門外：“或者去你那兩位美人的屋裏坐坐。”
一張原本帶着溫和笑意的俊臉瞬間冷了幾分，甚至比那雪球還要冰冷。
“王妃的建議，甚好。”宋乾說罷帶着滿腔怒氣轉身就走。
一旁的畫眉見此景心裏為王妃着急得要上火，而神不渝卻眼神淡然回了屋裏去。
“王妃，你……”畫眉欲言又止，終究不好多說什麽。
宋乾當然不會去找兩位侍妾，而是悄悄地把許清找了過來。兩人在溫暖的碳火爐邊對坐着，小木桌上擺着幾盤簡單的小菜，兩壺清酒。
之前兩人還劍拔弩張，這時候卻打算促膝長談。
昏暗的燈光下，許清為王爺倒滿了酒杯，再為自己滿上。
“王爺，今日之後王妃必定對屬下信任有加。”許清舉起酒杯說道。
“你以後就好好跟着王妃，她不讓你說的事也就不必與本王說了。”宋乾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顯然并不是很開心。
“這……哦，是。”許清有些迷惑，今日這一出明顯是王爺在演戲給王妃看而已，怎麽現在要弄假成真？那以後他還要不要再來彙報王妃的事情？
“可惜了，本王都說把你趕出去，明天你又出現在這裏，豈不是讓本王打自己的臉？”宋乾說着又自己倒了一杯酒，仰頭灌下。
“王爺，您少喝點。”許清看出宋乾這是在氣頭上，一筷子菜都沒夾，就着沉重的心事一味地喝酒了。
“本王沒事。”宋乾又奪回了酒杯，一杯酒再下肚。
“王爺，最近王妃行事十分神秘，就連畫眉都不清楚她見的什麽人，做的什麽生意。”許清一臉憂慮，“每次都讓我和畫眉在外面等着，被畫眉盯着，屬下也沒辦法探清虛實。”
宋乾的眼神暗了暗，繼續飲了一杯酒才道：“本王相信她，你好好保護王妃即可。”
“是。”許清認真地回道。
兩人就那麽無聲地對飲，過了許久，夜已深了，天更冷了。
宋乾這才站起身來：“王妃既然忙得開心，沈不凡的事情，就不讓她知道了。”
“是，屬下明白。”許清回道。
宋乾搖搖晃晃地走了幾步，甩開許清的手說道：“本王自己走，你把這些東西吃光才能回去。”
“額？”許清低頭看了看幾盤未動的菜，還有沒喝完的酒，一臉無奈。
獨自出了門，忽然覺得這偌大的王府，他竟然無處可去？
打着個燈籠慢悠悠地走着，宋乾一不小心竟是撞到了人？
“啊？王爺恕罪！”一個有幾分熟悉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宋乾皺了皺眉才道：“玉環怎麽在這裏？”
寒風凜冽，在空曠無邊的黑暗縫隙間無情肆虐。
這個點，王府中已經在夜幕中慢慢開始沉睡去，玉環竟是神奇般地出現在宋乾面前？
“妾身睡不着，便出來四處走走。”
溫柔的語氣中難掩內心的壓抑和委屈。
“起來吧。”宋乾說罷便繼續向前走去，“早些回去歇着吧。”
玉環起身喚道：“王爺還未曾去過玉環那裏。”
宋乾再度蹙眉，半晌才道：“那便去吧。”
玉環欣喜萬分，立即上前挽着宋乾的胳膊，宋卻被乾不着痕跡地避開了，然後把手中的燈籠遞給她。
一時間有些尴尬，但是似乎沒人在意。
玉環住的屋子裏，溫暖而明亮，多點了幾盞燈，四周全是輕紗薄絲環繞，圍成一個夢幻的世界。只是燃起的各種不明奇香，讓人不大舒服。
這些東西的花費不可能來自王府內，沈不渝這個有些摳門的王妃，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對一個侍妾如此大方！一切按标準來就好，何必鋪張浪費！
想及此，宋乾不覺嘴角微揚。
玉環看在眼裏，心裏更覺得意。
宋乾打了個噴嚏，玉環立即吩咐下人端來一碗參湯，像是早就做好了迎接王爺的準備。
本就多喝了幾杯酒，又加上吹了冷風，如今進了這溫柔鄉，反倒是不适應起來，頭疼愈加嚴重。
“王爺，要不要休息一下？”玉環說着就要上前為他解開外衣。
宋乾搖搖手只道：“本王休息一下就好。”
玉環抿着小嘴，聽話地點點頭，扶着宋乾躺在了床上。
“王爺？是不是口渴？要不要喝杯茶？”玉環坐在床邊試探性地問着。
“也好。”宋乾已經慢慢閉上了眼，聲音也低了下去。
玉環端起一杯茶來，嘴角噙着笑意，試圖再喂他一口：“王爺，再喝一杯熱茶暖暖身子。”
聽不到任何地回答，只有淺淺的呼吸聲。
解開自己的衣服，玉環心裏高興地緊，吹滅了最近的燭火，光線暗下去不少，她得意地說道：“真正地成為王爺的女人，這才是最簡單有效的方法。”
看着床上睡得并不安穩的人，玉環伸手想要去安撫。
只是手指還未觸及那張臉，她柔軟的身子還未躺下去，床上的人就已經翻身起來了。
“王爺！”玉環一時驚醒過來。
“怎麽可能？我……”她不知所措，跪在床上說不出話來。
宋乾站在床邊，雙手背在身後，冷聲道“本王豈是你能算計的！”
“妾身知錯。”玉環一臉惶恐。
“明日一早便回宮裏去吧，母妃的人，她自己處置。”宋乾說罷轉身就欲離開。
玉環見狀立即下了床，一路爬着過去，拉住宋乾的衣角懇求道：“王爺不要啊，玉環不要回去。”
她深知回去不會有什麽好下場，把事情搞砸了，貴妃娘娘是不會放過她的。
“你是覺得本王會比母妃仁慈？”宋乾彎腰下來，低頭在她耳邊輕聲說道。
他表面上一向溫和有禮，看似簡單純真，但是生在皇室中，能安然無恙地長大封王，靠的不僅僅是手段高明的貴妃娘娘，還有他自己！
玉環無力地松開了手，絕望地癱倒在地上。
宋乾出了這令人窒息的屋子，胸口一熱，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如此強烈的藥性，他也難以抵擋，傷了自己才換得明白清醒。
“來人！”一聲怒吼，驚得管家匆匆披着外衣趕來。
一切平靜之後，夜幕又把一切吞噬，只剩下無邊的死寂與寒冷。
跌跌撞撞，磕磕絆絆，最後宋乾倒在了管家懷裏，管家命人把王爺送到了王妃的屋子裏。
沈不渝睡得迷迷糊糊，被叫醒時不情願地睜開眼睛，待看到面色慘白的宋乾，立時清醒了過來，問向管家：“這是怎麽回事？”
“老奴也不甚清楚，只知道從玉環夫人那裏出來便是這樣了。”管家如實地解釋道。
沈不渝心中五味陳雜，讓他去找兩個侍妾，竟然真的去了？
“好了，你們先下去吧。”
“是。”管家帶人都出去了。
“畫眉，去找大夫過來。”沈不渝吩咐道。
“王妃，這，不必找大夫吧，明顯就是被玉環夫人下了藥……”畫眉觀察着王妃的臉色，“看樣子王爺是寧死不屈啊。”
沈不渝剜了她一眼，一根手指戳了她的鼻子：“你這小腦袋瓜，懂的還挺多？”
“王妃你這天天不着急的樣子，讓老爺夫人很着急，知道你沒把這些放在心上，自然要着急的。王爺對你死心塌地，你也該适當地表示下。”畫眉看似答非所問，沈不渝卻已經心中清楚明了。
“好了，我知道了。”沈不渝不鹹不淡地說着，“快去請大夫。”
“王妃，這種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畫眉提醒道，“難不成你想明天滿城風雨，我們王府就真的要被人家笑話去了。”
這話倒是提醒了沈不渝，如今三王爺已經被皇上疏遠，他們勢必不能再任性胡鬧下去，十王府再不能出什麽幺蛾子了。
“那你說要怎麽辦？”沈不渝無奈地坐在床邊，“讓他去找她們，倒真是聽話！”
畫眉笑而不語，捂着嘴連連打着哈欠說道：“這種事，王妃自己看着辦就好，奴婢真的困了，要先去睡了。”
看着轉身離去的畫眉，沈不渝只覺心中煩悶。
“嗯？”沈不渝一愣，“要我一個人怎麽照顧他？”
“奴婢留在這裏也不方便。”畫眉說道。
随着畫眉出去後的關門聲，沈不渝才被震得醒悟過來，這是什麽意思？
床榻上的人睡得不踏實，微微皺着眉頭，額上還不斷地冒着細汗，口中發出低低的呻吟聲，鼻間傳出粗重的喘息聲，讓沈不渝的心難以平靜。
平日裏總是挂着溫暖的笑，這時候承載着痛苦躺在她的面前，沈不渝覺得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水……”許久之後，宋乾才吐出一個字來。
聞言，沈不渝立即倒了杯熱水，端到他面前。
只是，這樣躺着也沒法喝進去啊……
果然，滿滿一杯熱水，他一口也沒成功喝進去。
沈不渝費力地把他扶起靠在自己身前，連個勺子都沒有，只能笨拙地端着杯子一點點喂着他，以至于一杯熱茶大多灑在了床上，進了宋乾肚子的不過十分之一。
直到沈不渝的手臂被壓得發酸，床上的人還一直喊着：“水……”
“你是有多渴？”
第三杯水下去的時候，還只是喝了一點點進肚子裏，再去倒水時候，沈不渝發現就只剩下最後一杯熱水了。
沈不渝的耐心有限，而床上躺着的人如此虛弱，她又不能揍一頓消消氣，再這樣下去，她要被折騰死掉！
沈不渝望着手裏最後一杯熱水，還有懷中躺着的閉着眼的人，她猶豫了一下，最終自己喝了一口，低頭閉上眼吻了下去！
直到杯中還剩下最後兩口茶，懷中的人忽然嘴角一扯，睜開了眼睛，趁勢回應着。
沈不渝一時愣在那裏，手中的杯子打落在地，發出一陣清脆的響聲。
随之一陣天旋地轉，她已被人壓在了身下。
“你是故意的。”沈不渝紅着臉指控着身上的人。
他張嘴含住她柔軟的指手，笑道：“本王還要靠你來救命，怎麽敢？”
沈不渝覺得自己的心跳得太快，仿佛要從胸口跳出來。
“你混蛋！放開我。”清醒一些的沈不渝怒道，用力地推開眼前的人，她此時有些害怕，她深知第一次的疼痛，差點沒要了她的命。
“王妃，這般無情？”他湊近在她的眼前，好看的五官仿佛被放大很多倍，讓她有些窒息。
“本王今晚為了你，可是犧牲不少。”
“哼！你自己進了別人的屋，就別說都是他人的錯。”沈不渝想起他邁進了玉環的屋子，可能還躺了床，就心中不舒服。
“王妃莫要生氣，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本王要解決麻煩，肯定是要做些犧牲。”他笑着，“母妃的人，明日送去宮裏讓母妃自己處置。本王若處置了，母妃還會繼續送人進來，治标不治本。”
沈不渝心中一驚，他這是故意要把玉環踢出王府？
“這個借口，聽起來很厲害的樣子。”沈不渝撇撇嘴，一用力想要把他踢下去。
卻不想人沒踢下去，卻被她打到胸口，不斷地咳嗽起來，甚至吐了一口血。
這下把沈不渝吓傻了，緊張道：“表哥，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對不起……”
“我沒事。”宋乾安慰道。
“我去請大夫過來。”沈不渝立即下床要出門。
“不用折騰他們了，這兩日你好好照顧我，自然很快就好起來了。”他笑着拉住她的手。
沈不渝為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跡，他卻趁機又吻住了她誘人的唇，再度把人壓在了身下。
果然是藥性極強！
“表哥，不要……”沈不渝的滾燙的眼淚，灼傷了他的眼睛。
“我……”她的眼中含着眼淚，“害怕。”
他一時怔住，低頭吻去她眼角的淚。
“本王，只想看到你的笑。”他說着翻身躺在她身旁，把她緊緊摟在懷裏。
沈不渝原本并不想去掙紮，她是真的害怕，甚至排斥厭惡，前世的記憶讓她輕易忘卻。
她知道若是宋乾強要了她，她也無話可說，誰讓她是他的王妃！任何人都不會說宋乾的錯。
“渝兒睡吧。”宋乾抱着她吻着她柔軟清香的頭發，“本王永遠不會強迫你做不願意的事情，你的約法三章，本王一直記得。”
沈不渝在他懷裏笑着流出了眼淚，片刻後才探出小腦袋，向上竄了竄身體，快速地輕啄了他的唇。
原本閉着眼的人忽而動了動，轉頭咬住她的小耳朵：“安份點，否則本王會忍不住了。”
沈不渝聞言輕輕翻了個身，卻一不小心碰到了硬起來的某物，立即僵硬了身體，不敢再動。
一夜無夢，第一次，他們同床共枕，都睡得安穩。
～～～
第二日，是冬日裏難得的暖和天氣。
屋檐上的冰棱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像是銀珠子一顆顆落下。
一向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玉環此時一身單薄的素色衣衫，神色凄然地跪在王妃門外。
“夫人，王爺已經交代了，讓老奴送您進宮。”管家站在一旁苦口婆心地勸說着。
“我一定要見王爺一面。”玉環說着眼淚洶湧而至。
沈不渝一睜眼就聽到外面的動靜，把畫眉叫來問了情況，想要起身去看看，卻被身旁的人按進了被窩。
“渝兒昨晚辛苦了，多睡會，本王去解決。”他說着就翻身下了床，迅速地穿上衣服。
沈不渝也披着衣衫，下了床打算為他更衣，卻被他又抱回了床上，宋乾低頭望着她的眉眼輕笑着：“好好躺着，本王一會就回來。”
沈不渝伸出手拉了拉被子，縮進了還留有兩人體溫的被窩裏。
忽然又露出小腦袋來，卻不去看他，而是看向別處：“多穿幾件，你這一身太單薄了。”
說罷又鑽進了被窩裏。
宋乾站在床邊，手指輕掃過高挺的的鼻梁，朝那小身體支撐起的一團挑了挑眉，才轉身出去。
畫眉為王爺打開房門，就看到跪在剛剛融化的雪水中的玉環，美人微微喘着，氣息十分不穩，原本的嬌豔動人似乎已經被這冰冷的大地吸盡了精神，臉色蒼白如紙。
終于等到了心心念念的那個人，玉環激動地站起身來，卻一個不穩滑倒在地，一身狼狽不堪，宋乾面無表器地看着這一切。
玉環擡眼望着冷酷無情的人，身體不住地顫抖着，嘴唇蒼白無力地開合：“王爺，求您，不要讓我回去。”
宋乾并不去看她，而是轉向一旁站着的老管家說道：“送她去母妃那裏。”
感情中，對她仁慈，便是對他們自己殘忍。
沈不渝在房間裏睡得香甜，新換的碳火，把整個房間熏得暖洋洋的。這幾日，整天地在外面忙東忙西，身子都快累垮了，也是需要好好休息幾日了。
眼見着快要到臘八，也是快到了他們二人的生辰了。
沈不渝正在想着如何過這個生辰，那邊宋乾處理完事情便搓着手蹑手蹑腳地進來了：“渝兒，外面太冷了！”
見他這般模樣，沈不渝忍俊不禁，剛才在外面面對着玉環，定不是這樣子吧？讓他多穿幾件衣服，非要逞強。
“快讓本王進去躺一躺，暖和暖和。”他說着就掀了被子打算躺進去，又一想自己在外面帶着寒氣，便脫了本就不多的幾件衣裳，才鑽了進去。
“阿嚏！你幹什麽？”沈不渝用手推了推他，哪裏推得動。
“本王還是下去吧。”宋乾一臉委屈和無奈。
“本王去爐邊烤烤，熱乎了再進來。”他回身笑着一手捏着她的小臉蛋。
沈不渝拉緊了被子，朝他點點頭。
宋乾披着衣服坐到爐邊，伸手撥弄着炭火，随着騰起的火苗，他也打了個噴嚏。
“上來吧。”被窩裏的沈不渝探出腦袋，捂着嘴朝他笑着。
宋乾扯掉了披着的衣服，爬上了床。
“別動，睡覺。”宋乾把翻動着身體的人兒摟在懷裏。
沈不渝動彈不得。
宋乾伸出已經暖和了的手摸着她的額頭：“本王知道你不慣待在屋裏悶着，可是你這身子真的不能再出去吹風受凍，本王尋着一個好地方，我們過幾日便去那裏，府中的一切事宜交托給管家打理即可。”
“要真是好地方才行。”沈不渝有些懷疑，這寒冷的季節哪裏能提起精神玩耍？
“你一定喜歡。”宋乾神秘地說着。
其實，這地方便是那北山處的溫泉。
三個月前宋乾就命人重建此處園林，原本是三王爺的地方，只是簡單修葺的避暑之地，如今被他要了來，又改造一番。
因着地勢偏高，四周環山，雲霧缭繞，是以此時仍是溫暖如春，溪水潺潺，花鳥魚蟲皆可見。
此時，山谷外正盛開的梅花比別處開的更好。
王府之內，下人們忙着準備了好幾日，終于把一切收拾妥當，王爺王妃撿着個晴朗的日子帶着幾個随從和丫鬟便出發了。
北山距離奉陽城大約十裏遠，到達山谷時已約莫正午。
宋乾先下了車，又回身把沈不渝抱了下來。
沈不渝一下車就覺得空氣溫暖起來，想及剛才在谷外聞到的梅花香，轉身對宋乾說道：“沒想到山谷外盛放着傲骨的臘梅，谷裏卻是溫暖如春啊，果然是好地方。”
“那自然是，本王求了三哥許久，他才肯答應。”宋乾十分得意，“此處還未有名字，王妃覺得叫什麽名字好？”
沈不渝環顧四周，清幽淡雅，一切點綴得剛剛好，高處寒雪，山腰新綠，低處枯黃……林中飛鳥來回，水中游魚可見，溫泉氤氲着霧氣，為其增添一抹神秘色彩，此處似是一片世外桃源，引得人流連忘返。
“幽雪泉。”沉吟半晌沈不渝開了口，“取名這種事我不擅長，還是說說有什麽好玩的好吃的吧。”
宋乾笑了笑，一邊吩咐着下人們把打掃收拾，一邊上前接過沈不渝脫下的織錦羽緞鬥篷，為她擦去鼻尖的汗水。
“怎麽那麽容易就出汗？”
沈不渝這才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可不是出了一把汗嘛。
“凍不得也熱不得，我娘說這是天生的富貴命。”沈不渝說着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宋乾認真地點着頭說：“岳母大人說得有理。”
沈不渝朝他翻了個白眼，摸了摸幹癟的肚子說道：“餓了，我要吃東西。”
因為早上起的遲了些，早膳時宋乾為她準備的美味她一口都沒吃，不忍大家等她一人，就急着嚷着要出發。
“這裏的魚可是精心喂養出來的，比你那玉鑲樓的桂花魚還要金貴，今天吃不吃得到就看王妃了。”宋乾指向一旁清澈見底的湖水說着。
沈不渝轉了轉那雙靈動的眸子，勾着脖子問道：“你什麽意思？”
宋乾一臉你懂的，沈不渝一臉無辜地搖着頭。
最終，是宋乾下了水，撈了魚，煮了湯，端到了她跟前。
“嗯，确實人間少有的美味。多撈幾條，我要帶去玉鑲樓，又有新的菜品了。”沈不渝十分享受，高興地盤算着這道菜如何做得更出彩，要賣怎樣的價錢，完全不顧一旁辛苦勞累的王爺！
宋乾黑着臉望着她幽幽地說道：“王妃是一點骨頭渣都不剩啊……”
沈不渝一臉尴尬，繼而拿着筷子挑出一根魚刺讪讪道：“有根魚骨頭。”
“本王累了，先去休息了。”宋乾扶額。
望着遠去的背影，沈不渝轉身問着身邊的畫眉：“他生氣了嗎？看起來也不像是啊。”
畫眉一臉憂色說道：“王爺如此貼心，王妃也該回報一二。”
沈不渝點點頭。
“那就去給他捉條魚吧。”沈不渝說罷就眼巴巴地看着遠處的許清，畫眉無奈地搖着頭走了過去。
不過片刻畫眉就端着一個木盆過來，裏面放着兩條又肥又大的鯉魚。
“給王爺送過去吧。”
沈不渝低着頭，伸出手捏了捏魚尾巴，卻被大鯉魚一個擺尾甩了一臉水，還好她躲避及時，不至于太狼狽。
“呸！”沈不渝蹙眉，跳着腳，一臉怒氣。
“王妃喜怒。”畫眉跪着請罪，立即遞上手帕為沈不渝擦臉。
沈不渝倒不甚在意，不過是濺了幾滴水罷了。
“沒事了，趕緊送去給王爺，快點把它們煮了。”
畫眉站起身來，又端起那個木盆。
“王妃，您這，毫無誠意啊……”畫眉猶豫着。
沈不渝正在整理着衣服，聽罷擡頭問道：“誠意？難道要本王妃親自送去不成？”
畫眉輕輕點着頭怯生生地說着：“您看，這魚都不是您捉的……”
沈不渝認真地看了眼盆中正游得歡快的兩條魚說道：“那好，走吧，你端着。”
沈不渝走在前面，畫眉緊随其後。
“王爺去哪了？”轉了一圈也沒看見宋乾的人，沈不渝有些氣餒，坐下來歇息。
“要不，奴婢先去找找？”畫眉放下裝着兩條鯉魚的木盆，捶了捶酸痛的胳膊。
“不必了，就在這歇着吧。”沈不渝說道。
微風吹過，一陣舒爽，如此美妙的地方，永遠住下去也未嘗不可。
“王妃，王爺找您呢。”許清不知從哪裏突然冒出來，順便看了眼一旁的畫眉。
沈不渝翻了個白眼，我們還找他不見呢？
宋乾看着眼前的沈不渝問道：“王妃去哪了，不是說餓了嗎？”
沈不渝看着他面前的桌上擺着各色美食，口水都快流了下來，轉身朝畫眉示意。
“這不是給王爺去捉魚了嘛？”沈不渝一臉的讨好。
看着木盆裏游動的兩條魚，宋乾擡眼問着：“你抓的。”
沈不渝面不改色地點着頭，然後就若無其事地坐在一旁，伸手拿了一塊最愛吃的點心。
宋乾安靜地看着她，一臉幸福滿足的笑。
“我們在這要住上十天半月，王妃可願意？”他說着又挑了一塊送到她嘴邊。
“如此好地方，當然好了。”沈不渝咽下最後一口才回答道。
宋乾像是松了一口氣，放心下來。
就像這冬日裏被群山圍困着的虛幻溫暖，彼此心知肚明，真實的世界裏，依舊大雪紛飛。
晚間，風吹過頭頂，卻吹不散這茫茫霧氣下的溫暖。
“派人守住谷口，這半個月不許任何人進來，尤其沈家的人。”宋乾交待許清。
“是。”許清一臉疑惑，但是看着王爺認真嚴肅的臉，他不敢置喙。
～～
這幾日沈不渝在幽雪泉中完全抛卻了谷外的陳雜紛擾，與宋乾兩人玩得很是開心。裹得像只笨重的黑熊爬到了雪山頂采集最純淨的雪水，縱身上馬在深山老林中箭射稀奇的飛禽走獸，在如夢似幻的幽幽溫泉裏盡情享受……
蒸魚，煮茶，釀酒，時間被快樂塞得滿滿當當，不知不覺已經過了許久。
又泡了兩日溫泉，全身舒爽自在，沈不渝随口問道：“我們何時回去？”
太陽底下躺着的宋乾伸了伸懶腰，不情願地睜了一只眼說道：“明天，後天吧。”
沈不渝又過了兩日，再來找他問道：“何時回去？”
“明天，後天吧。”這次他眼都沒擡，如此敷衍了事。
不過當晚下起了暴雨，第二日一早他們不得不離開幽雪泉，回了王府。
沈不渝一臉輕松自在，而宋乾卻憂心忡忡。
剛到王府門口，沈不渝随着宋乾一下車就看見門口等着的沈家人，是經常跟在沈老爺身旁的下人，只見他神色凝重，似乎家中出了什麽大事。
“王妃您可回來了啊……”那人見到沈不渝忘了行禮，瞥見一旁王爺難看的臉色卻說不下去了。
“馮叔，可是出了什麽事？”沈不渝把他拉到一邊焦急地問道。
“王妃，大公子在邊疆出事了，我軍全軍覆沒，大公子不知所蹤。”馮叔痛心地說着，“老爺夫人希望您回府一趟。”
馮叔在府中算是老人了，沈不凡喝沈不渝都是他看着長大的，自然與別人不同，有很深的感情在的，他說着這一消息自己竟也不覺流了眼淚。
“王妃……”馮叔還想說什麽，卻被站在沈不渝身旁的宋乾打斷了。
“先回府再說，我這就派人去請岳父岳母大人過來。”宋乾上前扶住顫抖着肩膀的她。
“不用！”沈不渝一把推開他，想及這些日子他刻意拖延回府的時間，心中生出一絲涼意，轉身就要上了馬車。
“渝兒！”他喚着她。
沈不渝停了一步，還是決然地離開了。
“去沈府。”
望着絕塵而去的馬車，宋乾心知她可能不會再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合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