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千燈鎮
秦陽扶着受了傷痛苦難耐的宋文往回走，必須趕緊回宮, 找大夫治療。
“都是舅舅對不起你, 要不是我帶你來這種地方，就不會……”秦陽流着眼淚，心中自責不已。
“不關你的事。”宋文低聲安慰着。
這時他們沒了馬, 四周又是荒無人煙, 兩人只能徒步往前走, 去往千燈鎮。
再度走到那座橋上, 秦陽仍舊心有餘悸，四處張望，畢竟剛才不知道什麽原因，那些殺手突然撤退，放他們一條生路。
剛過了這座長長的橋，只聽見身後傳來馬蹄聲響，一回頭，秦陽欣喜地發現有輛馬車正向他們行駛過來。
“宋文, 堅持住, 你有救了。”秦陽一臉欣喜地扶着宋文站在原地等待着。
馬車越來越近，秦陽攔住馬車, 車夫停下來，簾子挑開，竟然是宋乾？
“十王爺，救救安王爺吧。”秦陽語氣哀求着。
“怎麽回事？”上前說着就上前搭了一把手，把宋文扶進車裏躺着。
車裏除了宋乾, 還有執意要跟來的沈不渝。
“發生什麽事？”沈不渝問道。
“我們遇到了一批武功高強的殺手，原本可以把我們殺死，可是他們最後收了手。”秦陽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
行刺秦貴妃的弟弟和兒子？膽子能這麽肥的也就只有七王爺宋乾了，尤其是沈壁辰在旁出謀劃策。
“車夫快點，盡快趕到千燈鎮。”宋乾挑開簾子吩咐着。
“好，各位坐穩了。”車夫鞭子一甩，駿馬飛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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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我們去鎮上最好的醫館。”車夫到了鎮上就把馬車速度放緩了下來，“去南街王大夫那裏吧。”
醫館這時人不多，他們扶着宋文下了馬車，沈不渝跟在後面，不時地往四處看看，心裏直覺有一雙眼睛在暗中跟着他們。
大夫先為宋文清理傷口，沈不渝拉着秦陽出來了。
“你說那些人沒有殺你們，就走了？”沈不渝疑惑着，直接斬草除根豈不痛快，留他們性命似乎并非明智之舉。
“是的，他們該是收到了訊號，才走的。”秦陽回想着當時的情況。
沈不渝點點頭，轉過身去，若有所思。
屋裏忽然傳出一聲慘叫，秦陽推門而入，沈不渝也跟進去。
宋文已經疼得昏了過去。
見他們進來，宋乾解釋道：“大夫說可以接個假肢，十一堅持要接上。”
“這……行嗎？”秦陽猶豫着，不過看起來穿上衣服的假肢像真的一樣。
“也只能這樣了。”宋乾嘆息一聲。
“讓他好好休息，我們出去吧。”沈不渝見大夫出來了，也拉着他們出來。
三人一同從屋裏出來，先去附近看看什麽合适住的地方，這地方和奉陽城自然是比不了，來往的人很多，好的酒樓客棧卻沒那麽多。
出了門口，秦陽說道：“這裏我熟得很，一切包在我身上。”
兩人對望一眼，這秦陽想必是奉陽城玩膩了，把活動範圍擴展到這裏了？
秦陽看着兩人開口問道：“對了，你們來這裏做什麽？還有沈不渝，不是，十王妃你不是……”
“死了？”沈不渝笑道，“是啊，閻王不收又活過來了。”
沈不渝把生死說得那麽随意，似乎并不畏懼。
“你還不送安王爺回宮去？秦貴妃知道了可不好。”沈不渝問道。
秦陽頭疼起來，他可真的沒法向他的姐姐交代。
“你們是來這裏玩的嗎？我會安排好的，今天不回去了。”秦陽像是做了很大的決定。
“我們，我們自然是來玩的。”宋乾接話道。
所有人經歷磨難之後都會成長，而一直活在家族庇佑下的人，或許永遠都不需要長大。
“那好，你們照看好宋文，我去去就來，有處好地方。”秦陽這時候神經也放松下來，整個人不再緊繃的狀态。
待秦陽走後，沈不渝喝宋乾坐在醫館旁邊的石階上，看着進進出出的病人，感受着他們得喜怒哀樂，病痛疾苦。
“渝兒，你說以後我們也開一家醫館，雲游四方，行醫濟世可好？”宋乾拉着她的手說道。
“是你來醫病嗎？”沈不渝好笑地說着，“怕是會害了別人。”
“咳咳咳……那就帶個太醫出去。”宋乾說着。
“哈哈哈……”兩人都忍不住笑起來。
沈不渝本來打算在沈府閉門不出，繼續扮演着大家心中死去的王妃的角色，可是聽說皇上讓宋乾來這邊調查千燈鎮對奉陽城內糧食供應不足的原因，下半年來，整個鎮子上，大片土地荒蕪、無人耕種。
“為什麽一定要來？過是件小事。”宋乾開口問道。
沈不渝拿手指戳了戳他的額頭道：“你明知道這事不簡單。”
宋乾但笑不語。
兩人坐着坐着，許久之後醫館的小學徒出來告訴他們宋文醒了，兩人便進去了。
“十哥，十嫂。”宋文還十分虛弱，聲音甚至有些發抖。
“躺着就好，別起來。”宋乾按住他，讓他又睡了回去。
沈不渝見他這般，忙道：“你們聊着，我出去給你買點吃的。”
宋乾點着頭。
沈不渝剛出了門口，一輛裝飾華貴的馬車停在了她的面前，擋住了她的去路。
從馬車上跳下來一個人，一身錦衣，和這醫館的濃重藥味，樸素門窗十分不搭，看來是心情平複之後，又開始不分場合地顯擺了，秦陽這個忍不了一點泥沙的人，能扶着宋文走那麽久，把自己一身弄得都是污血已經很不容易了。
“去幹什麽？上車吧。”秦陽很有禮貌地做個請的姿勢。
沈不渝把秦陽上下打量了一下，然後淡定地從他身邊走過去，頭也沒回：“我去買點東西給安王……十一吃。”
“吃什麽吃，到那邊再吃，什麽山珍海味都有。”
“他是病人，吃個粥，喝個湯就好。”沈不渝說道。
“好好好，趕快回來。”秦陽朝越來越遠的沈不渝的背影，踮着腳喊道。
秦陽進了醫館，見他們正聊着，笑道：“趕快收拾下，走吧走吧。”
“去哪裏？小舅舅。”宋文坐起來問道。
“好地方。”秦陽神秘地說着，上前扶着宋文。
三人出了醫館，在馬車裏等着沈不渝。
“我去看看她。”宋乾跳下馬車。
人海中，尋一人，并不易，但心之所系，轉個身就看見你在身旁。
沈不渝提着老板打包好的一碗粥，還有幾個包子，一回頭就看見宋乾笑着對她說：“給我吧。”
這樣的事他做得那麽自然，以至于沈不渝恍然覺得，三年來他們從未離開過彼此，就像平凡的小夫妻一樣，讓生活有了煙火氣，把瑣碎揉進濃濃的愛意裏。
沈不渝忽然會覺得心中安定下來，兩人手牽着手往回走。
到了馬車前，秦陽一臉羨慕：“你們這也算是老夫老妻了，在我們面前，不合适吧？”
一邊說着一邊瞅着倆人緊緊握着的手。
沈不渝朝他送去一個白眼，調侃道：“那麽多姑娘圍繞你轉，還需要羨慕別人？”
“那些都是蜂蝶，哪裏比得上你們琴瑟和鳴。”秦陽說着就伸出手要拉沈不渝上車，卻被宋乾擋在前面。
宋乾先上了車，再把手遞向沈不渝，一個巧勁把她拉進懷裏。
挑下來簾子，馬車行駛。
“你們簡直可恨至極！”秦陽捂着眼睛看這一對璧人甜蜜幸福。
沈不渝掙了一下，宋乾松開手，兩人并排坐着。
馬車不疾不徐地在街上走了半個時辰，終于到了目的地。
秦陽率先跳下車，朝他們介紹道：“雅致的別院，不錯吧？”
宋乾接着跳下來，緊接着把沈不渝抱下車，一旁的宋文看了眼張着嘴道：“十哥，我都看不下去了。”
“那就別看。”宋乾抱着懷裏的人不想撒手，沈不渝掐了下他的臉，才肯放她下來。
兩人看着他們笑得前俯後仰。
眼前闊氣的別院，比之奉陽城裏大部分別院都要氣派。
“走吧。”秦陽回頭看向他們。
晚飯，簡直奢侈，三十幾道菜，山珍海味應有盡有。
“怎麽樣？還算周到吧？”秦陽十分得意，“明日帶你們好好逛逛。”
今天遇到很多事，也确實太累了，幾人吃完飯也就打算早些休息。
沈不渝和宋乾被安排在了一間房裏，一張比正常大床還要寬三分之一的床上，大紅的床單大紅的被子，閑得格外耀眼。
這是當他們新婚嗎？
兩人一時有些尴尬。
“你睡床上。”宋乾說着拿起枕頭自覺地走到另一邊的桌案前坐下，準備将就一晚。
只有一床被子，宋乾別無選擇，只能拿個枕頭抱着了。
沈不渝坐在床上欲言又止，心中猶豫着，那邊宋乾卻問着：“熄燈了？”
“哦。”
瞬間一片黑暗。
沈不渝側過一邊去，黑暗中眨着眼睛，床太大，似乎和黑夜的顏色融為一體，把她顯得如此孤單。
“上來睡吧，表哥。”沈不渝轉過頭來，朝着宋乾的身影說道。
“好。”似乎一直等着這句話似的，沈不渝剛說完，那邊宋乾就抱着枕頭爬上了床。
沈不渝往裏面挪了挪，宋乾擠上了床，也跟着往裏挪，直到沈不渝挪到了床邊上。
“那麽大的床不夠睡的？挪回去！”沈不渝轉過身來看着近在咫尺卻不甚清楚的臉。
“哦。”宋乾十分委屈地又一點一點挪回去。
昔日，王府中的點點滴滴在腦海中一一浮現，沈不渝嘴角不覺微揚，身後的人又一點點靠近，直到把她抱在懷裏，兩人的心越來越近，像是游進了一條溫暖的河流中。
第二日，起得都不算早。
沈不渝打着哈欠往院子裏走，卻看見同樣打着哈欠的秦陽和宋文。
“姐姐脾氣大，快要把自己的琉璃宮燒了，我們得趕緊回去了。你們好好玩，這裏随意吃，随便住。要什麽就和下人說，再見。”秦陽一邊說着，一邊拉着宋文外走。
外面早已等着了一輛馬車。
“放手！拉另一邊。”被他牽着的宋文一只手用力地打着秦陽的手。
“哦哦哦……”秦陽才想起他那是假肢。
沈不渝在院子裏看着他們的背影，笑了又笑。
“秦貴妃已經惹上了麻煩，欣妃之事她要遭殃的，現在宋文又出了事，她若知曉，不定做出什麽事來。”沈不渝察覺身後的腳步聲，開口說道。
“警覺性不錯，竟然知道有人過來了。”宋乾誇贊道。
“不光知道有人，還知道是你。”沈不渝轉過身去，“吃飯了。”
宋乾摸了摸鼻間，望着她的背影，跟了上去。
“你怎麽知道秦貴妃之事？宮裏都沒幾個能說清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麽的。”宋乾坐在她身旁問道。
沈不渝從盤子裏拿了一個包子，朝他說道：“沈壁辰出現的地方，我當然要多加留意。”
宋乾點點頭，又搖搖頭：“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水沈不渝在宋乾的灼灼目光下，吃掉了一個包子，喝掉半碗稀飯，然後不急不慢的說道：“眼下秦貴妃與七王爺的争鬥，七王爺勝算較大，若真如此，王爺您以後改如何自處？”
宋乾似乎被噎住，臉上的笑都被吞沒。
“怎麽說起這些？”
“你若有心，也可坐收漁利。”沈不渝又拿起一個包子。
宋乾擡頭認真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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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琉璃宮前的秦陽和宋文，都不敢進去，在外面徘徊許久。
“記住我說的話，不許告訴姐姐你斷臂的事情，至于昨日的事情，我跟你說的記住了沒有？”秦陽又開始念叨。
“你都說一路了，別說了，頭疼。”宋文不耐煩地說道，好像每次見母妃他會莫名地焦躁不安，總覺得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準備在外面呆多久？”
這是秦貴妃的聲音，穿透石牆青瓦，直逼耳邊。
秦陽和宋文只好一路低頭進去。
“拜見貴妃娘娘。”
“給母後請安。”
“昨日去哪裏玩了，害得母妃好生擔心。”秦貴妃看着宋文安然無恙才放下心來。
“還有你，秦陽，以後少來宮裏亂晃，別把安王爺給帶壞了。”秦貴妃開始了訓斥，“你做為我們秦家唯一的兒子，就必須早點長大，承擔起家族的責任。若不是爹爹收到消息，你還打算帶着安王爺玩到什麽時候？
“母妃息怒。”宋文看見秦貴妃如此生氣，便讨好地從一旁端過一杯水來。
誰料想，秦貴妃火氣太大，一時沒注意身後的人，一下子把一杯茶打翻在地，灑了宋文一身茶葉。
“文兒，你沒事吧。”秦貴妃緊張地走過來拉着宋文的手臂檢查着，臉色瞬間大變。
宋文和秦陽皆知情況不妙。
“你們都下去。”秦貴妃淡定地對所有伺候的下人說着。
“是。”所有的奴婢都出去了。
秦貴妃這才撸開宋文的衣服，看到假肢，差點暈了過去！
“母妃！”
“姐姐！”
秦貴妃一步步走回座位上，聲音滄桑而疲憊：“從實招來，把所有發生的事情都給我說清楚。”
秦陽被她的樣子吓到了，立即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千燈鎮？十王爺？十王妃？”秦貴妃一手支着桌案坐了起來，“此事他們也知道？怎麽會那麽巧，他們出現在那裏。”
秦貴妃似乎在懷疑宋乾和沈不渝。
“文兒，可能是他們要害你，又假裝救了你。”秦貴妃拉着宋文的手，“這件事不能讓更多的人知道。”
“為什麽？”宋文疑惑不解。
“哪有皇子王爺身有殘疾的？況且你還要……”秦貴妃沒有繼續說下去，而他們都是心知肚明的。
一時間，都沉默不語。
“秦陽，你先回家去，讓爹派人去一趟千燈鎮，他們不正住在我家的宅子裏嗎，事情更好辦了。”
“姐姐，這……”秦陽為難地說着，卻也不敢反抗。
“母妃要做什麽？”宋文心中大約明白起來，他不想再看到不幸的事情發生。
“如今母妃這琉璃宮愈發冷清，能為你做的事情也不多了。”秦貴妃沒有回答宋文，只凄涼地嘆息一聲。
“你們都回去吧。”秦貴妃開口道。
“母妃，你不要傷害他們。”宋文堅持着，沒有因為秦貴妃的回避而放棄。
秦貴妃眼神聚焦，變得兇狠起來：“你看看你自己都成什麽樣子了，還要為別人擔心嗎？”
“皇上派他宋乾去千燈調查糧食供應不足的問題，擺明了就是要為難我們秦家了，無論如何，我們秦家都不會放過他們。”
宋文一時無言以對，他痛恨遮蓋強大而自私的家族，卻又不得不依賴于它而生存。
十哥十嫂，我幫不了你們了，祝你們好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