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孟映生要求周世婷赴約,否則送不走那輛車。

周世婷不出聲。

孟映生起身,理了理領口說:“那你就等着他來找你吧。”

三葉懂師傅的套路,會意的上樓去拿他們的東西,做出一副準備打道回府的樣子。

周世婷坐在沙發裏,渾身僵硬。

耳邊是父親的驚喊聲,她慢慢轉過頭看去,母親暈倒了。

一團亂。

三葉跟孟映生走到大廳門口時,後面響起聲音。

“赴約,赴什麽約?我只是說我會去,沒讓他等一晚上,他出車禍跟我有什麽關系啊?都已經過去兩年了,為什麽還要來我家?”

周世婷摳着手指,目光放在虛空一處:“要不是因為他纏着我不放,我不會在事業上升期推掉所有通告,每天神經兮兮,家裏也不會出這些事。”

孟映生搖搖頭,這個女人進了一個死胡同卻不自知:“他本來只是留念陽間的你,魂去了地府,執念卻附在出事的那輛車上面,一直在等一個見你的機會,兩年裏你從來沒有去看過他,也沒有想過他,執念漸漸混雜進來了怨,恨,邪惡。”

周世婷摳手指的動作一停。

多行不義必自斃,孟映生懶得多說:“周小姐,天亮的時候給我一個答複。”

黎明到來前,躺在沙發上的孟映生突然睜開了眼睛。

三葉睡眠淺,聽到外面的動靜就連忙爬起來,打着赤腳跑了出去。

開了房門,孟映生快步沿着走廊往前走,他聽着後面跟上來的腳步聲不對,側頭丟了句:“回去把鞋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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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葉默默的折回房裏穿鞋。

孟映生了地下車庫,他撓撓眉毛,想罵人。

周世婷開走了那輛車。

确切來說是被附身的周世婷。

三葉輕喘着氣問:“怎,怎麽辦?”

孟映生拿黃紙快速畫了個符祿。

三葉一眼不眨的看着符祿,下意識在腦子裏描摹。

不到一分鐘,符祿上面就多了一層淡淡的灰光。

孟映生屈指一彈,符祿飛了出去,他說:“跟着符走。”

三葉好奇的問那是什麽。

孟映生說:“鬼火。”

三葉停下腳步,眼睛瞪大。

孟映生彎腰低頭,伸手點了點她的額頭:“傻孩子,說什麽都信,師傅騙你的。”

三葉:“……”

孟映生摸兩下小徒弟的頭發:“活人有自己的氣味,死人也有。”

三葉似懂非懂。

“周世婷不肯赴約,還找自己親哥代替,這事惹怒了車主,他從地府爬上來了。”

孟映生邊走邊說,“師傅沒猜錯的話,他附身在周世婷身上,開車去了他們約定的地點,打算弄死周世婷,帶她一起走。”

三葉打了個冷戰。

孟映生說了幾句話,人心是肉做的,做人要善良點,死後在地府過的怎麽樣,全看生前的表現。

千萬不要以為死了就一了百了,死了只是另一個開始。

三葉嗯嗯,師傅說的都對。

天就快要亮了,師徒倆一路跟着飄飛的符祿奔走,在榭雨路找到了那輛跑車。

周世婷站在路邊,背對着他們。

孟映生出了一身汗,夜風一吹,從頭涼到腳,他捋了捋額前的濕發:“兄弟,鄙人姓孟,你可以叫我孟天師。”

沒回應。

剛從地府爬上來,事情又被人打斷了,難免有些狂躁,需要人好好勸一勸說一說,最好再哄一哄。

所以孟映生就來了個簡單粗暴的,他的周身白光乍現,凝聚成的斬魂劍懸在半空,劍尖直指周世婷。

“你殺了她,去了地府,她照樣不會喜歡你。”

“周世婷”突然轉過身,眼底全是瘋狂扭曲的光芒,發出的聲音是男人沙啞的聲音:“我等了她兩年,整整兩年,她就是不來看我,她一次都沒有來過。”

孟映生只是個旁觀者,能說的無非就是無關痛癢的話,他也這麽說了。

“說明她不是你的那條道,你搞錯了,一錯到底,沒來得及換道走,這輩子你只活到二十七歲就死了,英年早逝,下輩子重新開始,争取別再遇到她,活的長一點。”

“我不甘心,那晚她說會過來陪我過生日,叫我在這裏等她,我一直等,她騙我,她從頭到尾都在騙我。”

孟映生說:“一生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誰不會遇到幾個渣呢?”

三葉滿臉驚訝,師傅連這種話都會說。

孟映生感受到小徒弟的不可思議目光長遠,不禁慶幸,還好功課做的多。

他常年在道觀裏生活,幾乎與世界脫軌,下山後惡補了一番,這才勉強跟上社會大衆的節奏。

不努力是不行的。

孟映生不動聲色的念起清心咒。

周世婷的面部變得猙獰扭曲,脖子上的青筋暴突,她抱住頭痛苦的嘶吼了幾聲就暈倒在地,随後她的身體裏飄出一個男人,長得高大英俊,穿的是生前的衣服,一身深藍色西裝,裏面配的是條紋襯衫,領帶整潔,打過蠟的發絲後梳,整個人看起來儀表堂堂。

哪怕是鬼,也是個帥鬼。

本來打算跟喜歡的人去吃燭光晚餐,懷着雀躍的心情等待她來赴約,結果卻等來了死神。

有時候人生就是這麽意想不到。

孟映生念完清心咒說:“她欺騙你,玩|弄你對她的感情,你不幸出車禍,現在她哥死在你的怨念之下,她家裏也差不多完了。”

男人的眼睛血紅,周身黑氣暴漲。

孟映生看天色,時間不多了:“給你兩條路,一,周家的事就此作罷,你回地府受刑,刑滿後投胎。”

“二,我們比劃比劃,不過,我下手沒輕沒重,你一旦被我的斬魂劍劈中,就會魂飛魄散,那可就沒有下輩子了。”

“想想你的家人,幸苦把你養大,沒等到你給他們盡孝就算了,你還要為了生前的怨恨,放過重新改造後去投胎的機會,等到幾十年後在地府見到,你有臉?”

男人的眼神閃爍,似乎是在猶豫。

孟映生趁機出手,一劍朝着男人身上劈去,直接将他身上的怨氣劈散。

男人反應過來時擡手抓住劍刃,又像是被燙到似的慘叫着松手,他的那只手劇烈顫抖着,西裝袖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爛掉,先是半條胳膊,然後是半個身子,整個身子,褪下生前的外表,露出腐爛發臭,肢體扭曲的屍體。

三葉看到男人的眼睛裏爬出屍蟲,她的胃裏翻江倒海。

孟映生立刻按住小徒弟的肩膀,讓她轉過身,背對着渾身爬滿屍蟲的那位仁兄。

怨氣散去,生前的所有如潮水般像男人湧來,他出現了短暫的愣怔,臉上有快樂,痛苦,悔恨,遺憾,愧疚,表情變幻不停。

孟映生燒了張中級驅鬼符,淡淡的說:“人一死,陽間的一切就跟你沒關系了。”

燃燒的符箓飛過來,男人的身體在逐漸消失,他沒反抗,只是自言自語:“今天是我的生日,我托夢給她,告訴她說我等不及了,她卻讓她哥替她赴約,兩年前的午夜我死了,她不來,兩年後的午夜她還是不來……”

他看着暈倒在地上的女人,眼裏流出血淚,下一刻他陰森森的笑了起來,語氣輕柔,嘴裏的話惡毒,“我在地府等她,我要看她受多少刑。”

孟映生的額角滲出一絲冷汗。

感情那玩意兒這麽可怕?活人被逼瘋,死後更瘋了。

在這場糾葛裏面,周世婷最初的欺騙是根源,不喜歡幹嘛還吊着?耍人玩,結果玩出了幾條人命,毀了兩個家庭。

天光出現在天邊,天亮了。

随着男人的離開,周圍的鬼氣消散無影,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周世婷醒來後就抱着膝蓋崩潰的大哭。

三葉看看師傅,問要不要說點什麽。

孟映生神情漠然,沒什麽好說的,死了的那個送走了,活着的這個就在良心的譴責裏繼續活着吧。

第二天,孟映生收到一條短信提示,剩下的六成酬金順利到賬,他數了數賬戶上的數字,露出滿意的表情。

下山還沒到四個月,已經有一筆可觀的存款了,不錯。

幾天後,孟映生刷手機的時候看到了有關周家的報道,周父心髒病發去世,周母在當天晚上就選擇了自殺。

好好的周家就這麽沒了。

還真讓楚白的大哥說對了,周世婷是煞星入命。

正因為她當年留下了那樣的因,才會有今天這樣的果。

害人害己。

至于王志,屍體找到了,沒想到随着他的死,一起|性||侵|未成年虐待致死的懸案浮出水面,時隔八年終于破了。

不論是那個男的,還是周世俊,王志,周世婷,或者是這個世上的任何一個人,活着的時候做錯了多少事,死了就要受到多少刑罰,這個不歸他管,地府有賬簿,記的一清二楚。

哪怕是丢個垃圾,劈個腿,當個小三。

放下手機,孟映生阖着眼簾揉了揉額頭,他打算出去逛逛,散散心。

三葉不去,她在做夾心餅幹,第一次做,需要摸索着來。

孟映生湊過來看了看,不懂:“晚上別做飯了,師傅在外面吃,你要吃點什麽,給你捎回來。”

三葉停下揉面團的動作說:“我,我都可以。”

孟映生聞言多看了兩眼他的小徒弟,聽話,還好養活,越看越可愛。

作者有話要說:  小夥伴們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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