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丢人

還不到開學的日子,學生都沒來, 老師們提前五天上班準備教學計劃。

楊佩瑤到門房報上自己的姓名, 校工想必已經得到通知,将她領到一間空教室。

沒多久, 一位三十多歲的男教員拿着一摞試卷進來,  “楊佩瑤是吧?”

楊佩瑤點點頭, “是。”

教員道:“既然來了, 現在就開始吧, 你打算先考哪門?”

楊佩瑤最怕的是國語,想把難啃的骨頭放到最後, 免得影響前面兩門的發揮, 便道:“老師, 我想先考英文,可以嗎?”

教員把英文卷子遞給她, 看下表, “現在是八點二十,過一個小時,九點二十我來收卷子。”拿着另外卷子離開。

楊佩瑤寫好姓名,沒着急做, 先把卷子翻了翻。

八開的紙,單面刻印的,共三頁,散發着油墨獨有的味道。

題量不算大。

題型跟前世的差不多,有根據音标寫單詞、完形填空、英漢互譯、最後還有篇介紹自己興趣愛好的作文, 要求不少于二百個單詞。

畢竟是初中考高中,詞彙跟語法都很簡單。

楊佩瑤沒大意,每道題都考慮仔細過才動筆。最後的作文也花了些心思,沒有用複雜的定語從句或者狀語從句,而是盡可能地适合她這個年齡層次。

整份卷子做完,才用了四十分鐘。

楊佩瑤從頭到尾檢查一遍,覺得沒有錯漏之處,遂放下心。

而肚子又隐隐作痛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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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像是胃痛,還要往下一點。

楊佩瑤驟然想起,她穿越過來那天是八月五號,馬上就快一個月了,她還不曾來過月經。

該不會是來月經吧?

楊佩瑤看看身上淡綠色綴着翠碧竹葉的旗袍暗暗叫苦。

為了給老師留下好印象,她特意挑的這個顏色。

淡雅幹淨,襯得膚色格外嫩白,而且是學生款式,沒有很貼身,不會出格。

早起時,四姨太還誇她穿着顯斯文。

正思量,男教員進來收卷子。

楊佩瑤主動開口:“老師,接下來我想考算術可以嗎?”

“可以,”教員掃一眼字跡工整的英文試卷,臉上多了絲笑,把算術卷子和兩張驗算紙遞給她。

算術試卷共兩頁,前面是小計算,後面七道應用題,其中有兩道是幾何。

楊佩瑤這幾天只把概念和公式死記硬背下來,沒有太多練習應用題。

小計算題毫無懸念地做出來了,應用題卻有些費勁。

一來是題幹用繁體字寫的,她理解題意花費了些工夫,另外題目着實有難度,最後勉強做出來六道,剩下一道沒來得及做。

而這六道中,她有把握全對的只有三道,另外三道只能聽天由命。

好在,她答題技巧是有的,每一步都列好步驟,即便答案不對,也能多少給點步驟分。

男教員很體貼地問:“楊同學要不要休息一下,過十分鐘再考國語?”

楊佩瑤早起喝了一大杯牛奶正覺得尿急,加上想驗證是不是來月經,忙不疊點點頭,“好。”

男教員指着窗外,“出去走一走松散一下,多看看綠樹歇會兒眼……往左邊走五十米是操場,操場邊有廁所,右邊穿過高三教室,旁邊也有廁所,還有茶水間。你帶水杯了嗎?”

楊佩瑤笑答:“謝謝老師,我不渴。”

男教員沒再多話,帶着試卷離開。

楊佩瑤不想繞遠去操場,就往右邊走,經過一排三間教室,看到一處粉刷着白牆的矮房子,左邊牆上用紅漆塗着“男”字,右邊則塗着個碩大的“女”字。

非常明顯,完全不會弄錯。

因為漫長的暑假沒有學生在,裏面倒是幹淨,并沒有想象中的臭味。

楊佩瑤看着粉白內褲上的暗紅斑痕。

果不其然,來了月事。

她又把旗袍往前拽拽,扭着身體看了眼,暗松一口氣。

幸好沒有滲漏出來。

楊佩瑤洗淨手,溜達着認了認各處辦公室,仍然回到原先的教室。

不大會兒,男教員送來國語卷子,記好開始答卷時間。

試卷共三頁,另外有頁空白的作文紙。

題量大,而且難。

楊佩瑤奮筆疾書,半點不敢懈怠,正做第二頁時,感覺身下有溫熱的液體沁出。

這感覺,再熟悉不過。

楊佩瑤低罵聲,忍着腹痛繼續往下答題。

題目都是越往後越難,國語也不例外。兩篇閱讀理解半文半白已經讓人頭痛,最後還有篇八百字的作文。

題目自拟,寫印象最深的一件事。

楊佩瑤從小學到初中到高中,寫過無數次扶老奶奶過馬路,下雨天爸媽到學校送傘,還有半夜生病爸爸背着她去醫院。

都是駕輕就熟的套路作文。

楊佩瑤沒打算構思別的新穎題材,直接照搬以前的,寫這次生病,太太如何悉心照顧她。

終于趕在規定時間內寫完了,至于裏面摻雜着的簡體字,她已經顧不上考慮。

男教員收了卷子,告訴她可以回家了,周一八點之前到校,先在高一級部教員辦公室門口看分班情況,然後去各自班級的教室報到。

楊佩瑤謝過他,背起書包急三火四地往廁所跑。

身後翠碧色的竹葉已經染上一團血漬,非常顯眼。

楊佩瑤欲哭無淚,拿書包遮擋在身後,磨磨蹭蹭地出了廁所。

早晨到校的時候,她跟韋副官說好自己回去,不用他來接。因為她想熟悉一下環境,看看有沒有電車,如果有就坐電車,沒有的話就叫黃包車。

不能每天麻煩韋副官接送。

可這副樣子根本沒法在大街上走。

如果能給家裏打個電話派車來接就好了。

教員辦公室有電話,但是裏面老師都在,肯定會被人看到她的狼狽。

以後她還怎麽有臉見老師?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現下校園裏沒有學生,她還可以随便走動。

楊佩瑤慢吞吞地走着,只希望能夠有老師從辦公室出來,請他代為打個電話。

正想着,不遠處果真多了個人影。

高大健碩的身材,穿件墨色長衫,戴黑色禮帽,身形有些像顧息瀾,可手裏還拄着根黑色的文明棍。

通常中年男子或者上了歲數的人,才會柱文明棍吧?

楊佩瑤仔細看兩眼,确定是顧息瀾,一時顧不上別的,如同見到救星般張口喚道:“顧會長。”

聲音太小,那人毫無反應。

楊佩瑤壯起膽子揚聲再喚,“顧會長。”

顧息瀾側頭看過來。

緊貼牆根站着位少女,穿淡綠色學生旗袍,俏生生水靈靈的。

縱然隐在圍牆的陰影中,皮膚也好似亮得會發光。

是楊致重家的三小姐。

他記起來了,她今天來考入學考試。

顧息瀾走兩步,在距離她約莫三米遠的地方站定,淡淡地問:“有事兒?”

楊佩瑤從陰影裏出來,耀目的陽光頓時灑了她滿身,像是籠了層金色的薄紗,映得人眼暈,而那張臉卻分外清晰,白嫩嫩的帶着些緋紅。

她擡眸,目光水波瑩瑩,“能不能請您幫我打個電話,讓家裏派車接我?”

顧息瀾皺眉,擡手指向辦公室,“那裏有電話。”

他是校董,跟校長譚鑫文私交頗佳,又住在學校附近,每次開學前,譚鑫文都會把本學期主要議程給他過目,共同商量。

所以,他對武陵高中非常熟悉,來回進出也無需迎送。

楊佩瑤羞窘無比,聲音細得仿似蚊蚋,“我身上不方便,不能過去。”

話出口,只覺得臉頰火辣辣的,低頭看着他墨色長衫的衣擺,恨不能找個地縫兒鑽進去。

過了好一會兒,終于聽到顧息瀾的回答,“等着”。

墨色長衫随即消失在她視野裏,不是去教員辦公室,而是往校門口走。

楊佩瑤心中詫異,苦于沒別的辦法,只能退回牆根老實地等着。

約莫四、五分鐘,顧息瀾回來,沉聲道:“我的車在外面。”

楊佩瑤恍然,輕輕舒口氣,把書包仍舊遮在身後令人尴尬的地方,亦步亦趨地跟了上去。

顧息瀾已經坐在駕駛位。

楊佩瑤拉開後車門,把書包放在座位上,将裏面文具盒和墨水往旁邊挪了挪,再小心地坐在書包上。

她怕弄髒汽車座椅。

有些人忌諱這個,認為不吉利。

這個時代的汽車沒有後視鏡,楊佩瑤不用擔心被顧息瀾看到。

汽車沿着武陵湖開了半圈,拐進一條小路,這不是楊佩瑤來時走的路。

她對這邊不熟悉,也不敢多問。

沒多久,拐到了仙霞路。

顧息瀾熄火,“等着”,下車走進路旁的永安百貨,沒多久便回來,扔給楊佩瑤一個紙袋,發動了汽車。

紙袋裏面是件米白色風衣,領口綴着蝴蝶結,極具少女氣息。

竟是給她買了件衣裳。

楊佩瑤一時不知說什麽好,将風衣抱在懷裏,擡頭便是他烏黑濃密的長發,一根根直立着,桀骜不馴。

不知不覺就到了文山街。

顧息瀾替她拉開車門,魁梧的身軀猶如高山般巋然直立。

楊佩瑤穿上風衣,整理好旗袍裙擺,下車站在他身側。

她比他足足矮一個頭,目光平視的時候恰對準他長袍領口處精致的緣邊,“多謝顧會長,這件衣裳多少錢,回頭我還給您。”

顧息瀾垂眸,看到她濃密如雕翎般的睫毛和那雙盈盈如秋水般的雙眸,心頭軟了一下,随即又板起臉孔,冷聲道:“你是借我名義入得學,別給我丢人。”

重重地關上後車門,坐進駕駛座,發動汽車揚長而去。

有件事情,顧息瀾一直耿耿于懷。

那天,他把淋雨的楊佩瑤送回家之後,當夜她就入夢與他糾纏,渾身濕漉漉的,觸手冰涼,水草般攀附在他懷裏。

及至醒來,床榻一片狼藉……

作者有話要說:  下午三點和六點分別還有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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