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醫院
不管來醫院多少次,消毒水的味道喬柯還是聞不慣, 他坐在病床邊, 手指忍不住撫上口袋指尖在布料上撚了兩下。
“我發現我最近似乎總是在受傷。”厲容側躺在床上, 受傷的部位已經經過了處理, 醫生說處理得及時,塗幾天藥就好了,疤都不會留。
喬柯勉強扯了扯嘴角, 撇過頭看向窗外。
厲容用腳趾頭都能猜到他什麽想法, 無非是覺得連累了他害他受傷,有些自責罷了,于是厲容伸手扯他的袖子, “生氣了?”
“嗯——”喬柯點點頭,目光依舊看着窗外, “氣我自己不夠小心,也氣那些想要害我的人。”
他眯了眯眼,轉過頭來瞪着厲容, “還氣你——那麽危險你怎麽就敢撲過來!萬一硫酸潑到臉上呢?進到眼睛裏呢?神仙都救不了你知道不知道?!”
“我當時沒想那麽多,看見你有危險下意識就撲了過去。”厲容沒想到喬柯反應會這麽大,他擠出一點笑,“如果換作是你, 你也會這樣做吧?”
喬柯看着他, 沉沉地開口,“我不知道。”
厲容:“……”
“人都有求生的本能反應,除非事件發生, 不然我沒辦法信誓旦旦地說出我會如何做,”喬柯雙手十指交叉,他用了極大的力氣,指尖都泛白了,“但是我依然認為這種替代的行為很蠢,有可能根本護不住,原本可能只是一個人受傷,結果變成倆人,非常劃不來。所以正确的做法應該是撲向作案那人,盡可能的找出線索,然後……打擊報複,瘋狂的。”
厲容本來臉僵着,聽到這裏突然就笑了,“你說的對,沒有事到臨頭的選擇,假設沒有任何意義,所以你也不能就我撲過來救你而生氣,因為易地而處你也可能這樣做,不是嗎?”
這下輪到喬柯說不出話了,厲容這家夥不去當律師實在是屈才了。
厲容又說:“我的貝貝今天真是英勇,醫生說要不是你處理得及時,我恐怕就危險了,貝貝這叫美救英雄。”
喬柯無奈,臉上的表情卻輕快了許多,他湊過去扯着厲容的衣領,在他唇邊說:“厲容,我有時候會想,你到底是怎麽樣才成長成這樣的男人——”
“這樣的男人?是什麽樣?”
“狡猾如狐,聰明絕頂。”
“……你前面那個詞真是贊美?”
喬柯沒理會厲容的吐槽,接着道:“本來太過聰明的人大多孤傲,因為他們對這個世間看得透徹,也就多了份不屑嘲諷,但你不一樣,你……似乎在你眼裏看到的都是事物美好的一面?”
“這可真是——”厲容張了張嘴,如果被他的商業對手聽到喬柯的話,只怕會選擇當場升天,要知道就這次潑硫酸事件,不管查到的真相是怎麽樣,厲容已經開始挑選準備拉下水的幾家了。他從小到大熟悉的人都說他像是帶着一副完美的面具,沒有人能窺視到真正的他。
“喬貝貝,你這是情人眼裏出西施。”厲容揉了揉喬柯的頭發,在心底深深嘆了口氣,“你年紀還小,也就是我了,換個人肯定得上當受騙,騙身騙心。”
喬柯笑了笑,半真半假地說,“你就知道,我什麽都不懂?你就知道,你認識的是真正的我?”
黑亮的眼睛像是最深邃的星空,厲容被他牢牢吸引,眼神都不帶轉動的。
正在這時,突然有人推門而入,只是馬上又退了出去,還一邊大喊,“抱歉,打擾了!”
喬柯這才發現他和厲容的姿勢有些暧昧,因為病號服過于寬大,剛才被他一扯,厲容大片大片蜜色的肌膚裸露出來,他貼得又近,看起來就像是要下嘴的前兆。
喬柯連忙退了開去,門外那人也不知道怎麽想的,又推門而入,“不對,我剛剛才想起來,厲容還是傷患呢,你小子可別禽獸!”
喬柯:“……”
厲容:“……”
原來是駱景舟。
“你怎麽來了?”厲容驚訝道,他面對裏側躺着,這會兒姿勢別扭地扭過頭來看向病房門口。
“得了,你別動,”駱景舟提來一袋水果,随随便便往病床旁的櫃子上一丢,一屁股坐在喬柯剛才坐的凳子上,擡了擡下巴示意喬柯坐床上,“新聞都鋪天蓋地了,我能不知道嗎?不止是我,你爹氣得跳腳呢,人不在s市,打了電話把我罵得狗血淋頭——我特麽受啥無妄之災呢!你小子帶小情人去度蜜月都沒通知我!要是我跟漾兒跟你們一塊去還能出這事嗎?老子當場把那賤人打得挫骨揚灰!”
喬柯發現駱景舟說話特別愛用成語,這短短一段話就用了四個成語,而且他的重點——貌似都在四人蜜月上面了。
“徐碩已經去查了,很快會有結果,這事——”厲容說到一半,突然想起喬柯還在這兒,連忙收起臉上冰冷的神情,溫和道,“貝貝能幫我洗個梨嗎,有些口渴。”
喬柯皺了皺眉,他跟厲容相處一般在片場或者家裏,片場畢竟人多,他們要扮演表哥表弟,在家的時候又很少有第三人在場,所以察覺不出來——怎麽覺得厲容對他的态度似乎有些不對,好像拿他當小孩。
之前他們相處,厲容很寵他,他只當厲容性格包容,現在他因為要跟駱景舟談事——還是談跟他有關的事情,厲容卻要把他支走?這種感覺就好像在說,大人說話小孩走開。
喬柯站着沒動,氣氛突然有些詭異地安靜,駱景舟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眼底閃過一絲意味不明。
厲容有些莫名,眼神疑惑地看着喬柯,“貝貝?”
喬柯看見厲容的眼神,充滿包容和耐心,以及一些帶着寵溺的愛意,喬柯突然意識到,厲容确實愛他,但也确實沒把自己放在跟他同等的位置,他之前的說法是對的,厲容只會看見美好的事物,他的包容他的耐心本來應該是優點,但在這裏卻成了他的缺點——所有的答案其實都在眼前,厲容本應懷疑,但他卻寧願相信喬柯表現出來的假象,他在等,等喬柯主動告訴他一切。
在此之前他都會用這樣的态度來面對喬柯——把他當成真正的19歲的年輕人。
狐貍永遠都不會先洩露自己的底牌,它只會看着自己的獵物走進陷阱,然後大獲全勝。
或許厲容不是主觀的選擇這樣對他,只是這些算計已經成為他的本能,在他自己都沒發現的情況下,他就這樣做了。
喬柯捏了捏手指,指骨發出“噼啪”的輕響,接着他笑了笑,從水果袋裏拿了幾個梨,“駱先生也吃一個吧。”
駱景舟一直在觀察他的神色,見他這樣的表現眼裏透出驚訝,随即他綻開一個大大的笑容,應道:“行啊,麻煩給漾兒也拿一個,他就在走廊最前頭那個辦公室。”
“行。”喬柯拿了個小袋子裝了四個,打開房門走了出去,反身關門時,看見厲容艱難地扭過來看他,又被駱景舟強行拉了回去。
喬柯當然不會責怪厲容,是他要隐瞞,也是他讓厲容不要問,厲容不知道真相,就表面上看确實是談了個比自己小11歲的男友,各方面都有着長輩的風範,雖然說沒考慮到小男友的心理接受程度,但也沒什麽惡意,總歸這個人是愛他能為他付出生命。
只是喬柯心中難免有些苦澀,戀人之間如果長久地有一個秘密橫在中間,他們能走下去嗎?
喬柯洗完水果,剛要直起腰,突然感到胸口左側下面一點的地方傳來陣陣疼痛,他手撐着洗手池,緩緩吐氣,想要等這一波過去。
其實喬柯一直胃不是很好,16、7歲的時候把自己逼得太狠了,後來進入演藝圈工作時間不規律,吃飯也就無法按時,饑一頓飽一頓的,剛開始打拼那會兒他可沒有現在的條件,哪有助理照顧,有時候拍戲耽擱了,能有個剩飯就不錯了。
冬天的時候冷得掉渣的盒飯還不是就那樣吃下去。再後來稍微有點名氣了,也是各種酒席不斷,更別提被封殺初期,跟着胡安智天天請投資商吃飯,喝酒喝到胃出血住院。
重生後喬柯被厲容照顧得太好了,現在他不需要去參加什麽酒席,最多出席個殺青宴,他不喝酒也沒人敢逼他。只是就在他以為自己再也不會得胃病時,這個老毛病卻又跑來找他麻煩了。
疼痛很快就過去了,喬柯心下有些不安,想着或許得找個時間做個胃鏡檢查一下,如果是慢性胃炎,那就只能靠養了。只是不能在這家醫院。這家醫院由厲容投資入股,莫漾當副院長,正院長是莫漾的老師,相當于厲容個人的醫療團隊。
路過厲容的病房時,喬柯沒有停頓,這麽短時間他們應該還沒談完,他才懶得進去打斷,幹脆先去給莫漾送梨。
走到莫漾辦公室門口,喬柯敲了敲門。
“請進。”裏面傳來對方清淡的聲音,喬柯揚起笑容,推開門才要邁步,突然面色驟變,臉上的表情迅速扭曲,“啊——”
手裏梨掉了一地,轱辘轱辘地在地上滾動,雖然醫院的地板很幹淨,但喬柯還是覺得有些可惜。
他勉強扯了扯嘴角,在莫漾驚詫的眼神中,捂着肚子倒了下去。
莫漾沖過來扶住他,讓他在地上躺平,解開的他衣領,然後手指按向他捂住的部位。
喬柯側着頭吐了一地,整個身子劇烈顫抖,他聽到莫漾對誰了說了幾個藥品名稱,甲氧氯普胺、阿托品等等,腦海裏判斷出這些都是治療急性胃炎的,接着他被擡到病床上,護士塞了一個暖寶寶給他捂住胃。
輸液後沒多久喬柯就穩定了下來,雖然人還有些無力,偶爾吐上兩口,但總算沒有剛才那樣痛到眼前發黑的情況了。
“你今天昨天吃了什麽食物?”莫漾推了推眼鏡,拿着病歷本記錄他的情況。
喬柯沒有回答,而是問他,“厲容知道了?”
莫漾搖搖頭,“沒來得及說,待會兒我去喊他。”
“別——他和駱景舟在忙,別讓他分心吧。”喬柯下意識阻攔,但其實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不能讓厲容知道,似乎從一開始他就在對所有人隐瞞他胃痛的事,難道是那件事對他的影響太大,以至于他到現在都無法正視?
莫漾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作為醫生有義務保護病患隐私,你如果不願說我不會多嘴。”
“謝謝。”
莫漾不置可否,“現在可以告訴我,你這幾天都吃了什麽?”
喬柯回憶了一下,說,“這兩天沒什麽,就飛機上的食物,厲容也吃了,可能之前海鮮吃多了?”
“以前有過胃痛史嗎?”
“有——”喬柯看見莫漾這個樣子就有點心虛,醫生這種生物不管脾氣好壞,在工作的時候都很嚴厲,特別是病患不愛惜身體的時候。
果然,莫漾“看”了他一眼,冷淡道,“既然知道胃不好,海鮮這種寒涼的東西就少吃點。”
“最後一次吃海鮮什麽時間?”
“三天前吧。”
莫漾頓了頓,筆尖敲着病歷本,“最近這幾天你和厲容吃的食物都一樣?”
“是,都是面和米飯,沒別的了。”
喬柯覺得自己胸口發悶,渾身無力,“……我這是急性胃炎?。”
“本來診斷是急性胃炎,但是看着又不像,等穩定了轉消化內科給他做個胃鏡。”最後那句莫漾是對一旁的護士說的,莫醫生氣場強大,不容拒絕的樣子。
喬柯張了張嘴,他本來不想在莫漾這裏做胃鏡,但現在似乎沒得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