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依禮拜見完諸位皇親之後,終于等到“回門”那日。傅瑩離府數日,說心裏話還是有些想家的。
弘歷見她一早起來神采飛揚,便知她是因回娘家之故,忍不住說道:“我見你今日喜上眉梢,不似前幾日那般早起便是疲困之态,可見你是急着想回娘家罷。”
和他相處幾日,傅瑩知道她家男人着實會察言觀色,自己稍有點什麽表現不同,他就能猜出個七七八八。
被猜出心思就被猜出吧,只是回他這話卻有些難度。說“是”,害怕他多心,以為自己在這裏呆得不好;說“不是”,依他的智商,絕對可以聽出這是違心之語,恐怕會惹惱他。
傅瑩在現代社會步入職場多年,深知說話的重要性。雖說這四阿哥弘歷看上去很是親和,但畢竟是影響自己命運的人物,說話謹慎着些沒錯。就像再怎麽随和的老板,也切記不能其面前,毫無規矩地大放厥詞。
她想了想,對着鏡子回道:“聖人以‘孝’為‘百善’之先,我既已出嫁,自不能常侍奉父母左右,只能竭自己所能令父母寬慰,不使其為自己憂心便可。”
說完這通話,傅瑩還是萬分慶幸自己有原主的能力,否則以自己現代“工科女”的身份,恐怕是說不來這般有古意的話來。
弘歷極是推崇孝道,聽傅瑩如此說,便想她是一孝順女子,為此暗自得意,、。畢竟妻子德行出衆,為人夫者,自然覺得顏面有光。
玉淨正給傅瑩梳發,聽弘歷這麽問,忍不住在一旁插嘴道:“我家老爺和夫人是極疼小姐的,小姐和四阿哥一起回去指不定多高興呢。”
原來,玉淨見弘歷待她們這些陪嫁丫鬟相當随和,雖不知這是“愛屋及烏”的原因,但還是比之前說話随便了些。
見玉淨随便插了句話,傅瑩倒吓了一跳,心想這小姑娘在自己面前說話随意倒也罷了,怎麽能在未來的乾隆皇帝面前這麽不懂規矩呢?
不論是為了她,還是為了自己,都不能再這麽縱容她了。但當着弘歷的面兒批評她也不好,于是笑着說:“你這丫頭越來越沒規矩了,現在主子們說話也随便多嘴。”
因玉淨被傅瑩這幾個月寬待慣了,聽她這麽說,只以為自家小姐不過是開玩笑,并沒有放在心上。
弘歷對玉淨插話一事并不為意,他見玉淨說漢語十分流利,懷疑她是漢女,于是問她道:“你漢話說得如此好,父母可是漢人?”
玉淨一邊給傅瑩梳發一邊回道:“奴婢乃是富察府中的旗下家奴,祖上是漢人呢。”
弘歷點點頭,又問道:“那你們小姐平日在家是多說漢語,還是滿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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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淨想了想,道:“因老爺要求,小姐平日在老爺面前說漢語,私下裏說滿語多。但小姐出閣前幾個月生了一場大病,幾乎不曾要了性命,這病好了之後,就說漢話多了,還讓我們這些丫鬟們多說漢語呢。”
傅瑩正在心裏暗暗吐槽這丫頭話可真多時,弘歷聽聞她生病一事,便湊到她面前說道:“你生病一事,我聽汗阿瑪說過。汗阿瑪說富察家的格格生了大病,若格格病不能痊愈,恐婚期要延遲。”
傅瑩一開始還感嘆,雍正皇帝對自己做他兒媳一事相當執着,後來随着時間推移,也就想明白了其中緣由。
在古代是極看重門第出身的,雍正皇帝哪裏是對她執着,而是對她背後的富察一族的執着。畢竟她家祖上就是朝中重臣,她爹就不說了,她的兩位伯父,那也是頗得雍正皇帝的重用。
玉淨猶不自覺,還沒等傅瑩說話,便自己先說了:“可不是嘛,當時小姐昏迷不醒,多少名醫都說回天乏力,哪知一日突然醒過來,像是吃了什麽靈丹妙藥一般,一下子就好了起來。”
弘歷聽了愈發高興,看着梳妝的傅瑩道:“你看,此乃天意欲要成全你我姻緣,故而令你大病速愈。”
真是撩妹高手!傅瑩忍不住心中感嘆。她想原主哪裏是痊愈,而是被一個同樣叫“傅瑩”的二十一世紀女子“奪舍”了。
但她還是維持笑容道:“是呢,天意不可違啊。”
玉淨依舊滔滔不絕地說道:“小姐前段時間還下功夫學蒙語來着。聽傅恒少爺說,是老爺說四阿哥精通滿、蒙、漢三種語言,小姐蒙語不好說不過去。”
弘歷高興道:“你既想學蒙語,我得空教你便是。”
傅瑩記得自己的老爹原話好像不是這麽說的,她猜測這十有**是玉淨為讨好弘歷才這麽說。知道她是為自己好,但她這種亂說的習慣以後在宮裏可要吃大虧的。
不好現在當面批評她,只能笑着對玉淨說道:“你就不能學學玉枝,看人家一言不發的,你怎麽就這麽話多呢?”
傅瑩說的這些話,玉枝還是聽懂了,不過卻用滿語回道:“格格,我那是因漢語不好,有時不太懂你們說的話,怕誤解了,索性就不說了。”
這邊玉枝回話沒給她面子,那邊弘歷也點頭道:“玉淨說的這些,也正好讓我多知曉一些你的事情。”
見玉枝和弘歷基本上都站在自己這邊,玉淨忍不住臉上顯出得意之色。
傅瑩在鏡中看着滿臉得意的玉淨,心想:“總有一日吃了虧,方才知道話不該亂說。”
“回門”這日依舊要穿喜服。因喜服厚重,這幾天她被它捂得夠嗆,每每出門都要帶手帕、團扇。
她和弘歷二人同乘一輛馬車,雖然馬車內的空間也不大,且又添了一個人,傅瑩并不覺得自己像出嫁那日炎熱難捱。
她一邊輕搖着扇子,一邊掀開側面的簾子,看看這清朝京城的市井風光。
因是阿哥陪福晉“回門”,此次出行,也如前日外出一般陣仗極大,宮中的太監、宮女還有侍衛等諸多随行人員浩浩蕩蕩朝着富察府走去。
傅瑩朝前看看,不見這隊伍的頭,又朝後看看,不見這隊伍的尾巴。她心想,幸虧自己娘家家大業大,若換成普通百姓,一下子招待宮裏這麽多人,也是挺困難的。
她又見周圍的百姓,多好奇地站在原地看着他們,形成了一道人牆。
傅瑩想這天子腳下的百姓多見多識廣,尋常王公貴族出行,怕是已吸引不了他們的好奇,但今日卻裏三外三地圍了起來,可見派頭不同尋常。
想她在現代,每日和數據圖紙打交道,哪裏有過今日這般“萬衆矚目”的待遇呢?
“外面有什麽好看的,你看了這麽久?”
傅瑩聽到有人問自己,正打算放下簾子回答,卻發現自己旁邊多出一個人的腦袋,自己扇的扇子幾乎不曾打到他的臉上。
她忙放下扇子,但一手仍保持着掀簾子的動作,因為弘歷正躬着身子,也如她那般朝外看去。
傅瑩回道:“我正看外面的風景呢,想着自己出嫁那日,就是沿着這條路被擡到四阿哥那裏的。”
弘歷搖了搖頭道:“不是從這條路走的,我記得我沒從這裏走過。”
傅瑩有些不信,道:“你迎親那日天色極暗,或許記錯也是有可能的。”
弘歷自認為自己有“過目不忘”的本事,但凡走過的路、背過的書,皆不會輕易忘記。
見傅瑩不信自己,也是急了,道:“絕不可能。自小我對認路一事就相當有天賦,但凡走過一遍的路,第二遍走絕對不會迷路。”
看傅瑩仍盯着他看,猶是不信的樣子,他更急了,情急之下準備站直了和她說話,卻忘記自己是在馬車中。
一起身,只聽得“咚”的一聲,腦袋撞到了馬車上方的木梁。
這一聲聽得傅瑩也是心裏一驚,知道是撞得厲害了。于是慌忙放下簾子,問道:“可是撞疼了?過來我給你揉揉。”
說罷,就要去看他。
弘歷沒想到自己竟然在傅瑩面前“出了醜”,雖然撞了的那塊兒火辣辣地疼,但還是強裝着無事,擺手說:“無妨無妨,只是稍稍磕了一下,不礙事的。”說完,又小心躬着身子坐回到傅瑩的對面。
傅瑩湊到他面前,半蹲着道:“甭管有事沒事,你磕這一下終究還是因我之故,若不給你揉幾下,我心裏過意不去。”
見傅瑩如此,弘歷也不好拒絕。說來也奇怪,她這麽幫自己揉了幾下,好像真的沒那麽疼了。
“多謝……我已無礙了。”見她離自己這般近,弘歷不由得紅着臉說道。
傅瑩知道他這一下撞得肯定疼,現在不過是硬撐着罷了。于是說道:“待會兒回去,我讓他們從井裏汲些涼涼的水,敷在上面,就會好些。”說完,就坐了回去。
弘歷不曾想出了這樣一次“意外”,自認為有些失顏面,不太願意直視傅瑩,掀起自己這邊的簾子,裝樣朝外看去。
“真是個孩子。”傅瑩見他這樣,不禁心裏感嘆道。
這古代的馬車坐着甚是不舒服,傅瑩感覺坐在裏面感覺自己的骨頭都要被震散了,這比起坐轎子可要難受許多。也不知颠簸了多久,終于看到熟悉的景物。
到家了,傅瑩高興至極。
作者有話要說: 文中提到女主了的伯父。其實歷史上富察皇後的伯父:馬齊、馬武,都要比富察皇後的親爹李榮保要有名多了。但富察家族真正達到顯赫的巅峰,是在乾隆在位期間,顯赫的原因不得不說與富察皇後有一定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