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傅瑩坐着明轎,回想到烏拉那拉皇後的手段,現在仍心有餘悸。她突然明白若初為何要皇後來插手這件事情,原來她是要借助皇後,來為自己站臺立威,怕這些格格不服自己管束。
若初果然是宮中老人,處理事情比一般人要老道些。只是這種為自己“立威”的方式,不得不說是有些“殘忍”。且不說那只被打死的小狗,那個挨了八十板且又被逐出皇宮的丫鬟塔娜,恐怕也沒什麽好結果。
這種紛争放在現在也就是小事一樁,可是在這個時代,為了讓所有人對皇權等級保持敬畏,這些下人的人身權從來是不值得一提的。
她突然有些理解,為何那些穿到古代身份低賤的穿越者,要努力奮進,鬥倒為難自己的人,因為一個現代人是絕對無法忍受這種對人身權的漠視。而自己不過僥幸獲得了這個嫡福晉的身份,所以才能每日很悠閑地過日子。
見傅瑩在回去的路上一言不發,弘歷以為她被烏拉那拉皇後瘆到了。于是叫了她幾聲“婉儀”,不料傅瑩沒有反應,直到弘歷叫了她一聲名字,方才反應過來,應聲問弘歷叫她有何事。
弘歷看傅瑩反應如此緩慢,确信她是被皇後“吓”到了,不免把氣撒在惹事的清格勒和烏林珠身上,氣道:“清格勒和烏雲珠這兩個蠢貨,今日不好好訓她們一頓,只怕其他人有樣學樣,也要惹事生非呢。”
傅瑩想這兩人剛在烏拉那拉皇後那裏受罰,肯定比自己還要惶恐,弘歷不安慰倒也罷了,還要去訓人家,她還沒見過如此不心疼小老婆的男人。特別是烏林珠,好歹是恩寵過的小老婆,他這樣做真是拔那啥無情,妥妥的“大豬蹄子”沒跑了。
于是說道:“皇後剛剛不是不讓四阿哥管這些紛争了嗎?此事既然已經解決,還是不要再訓兩位格格了。”
弘歷“哼”了一聲道:“你這個嫡福晉是好得沒錯挑,可她們卻未必惜福。如今出了這事兒被人知道,我豈不是要被笑話?不訓她們幾句,她們不長記性。婉儀,你別替她們求情,就當‘殺雞儆猴’了,讓其他格格們也好安分些。”
傅瑩自問自己還好得沒到那種“挑不出錯”的程度,這不過是弘歷“情人眼裏出西施”罷了。
又聽他說怕被別人笑話,所以才要拿她們“出氣”。她知道歷史上的乾隆也是個好面子的皇帝,如今清格勒和烏林珠害得他丢了面子,弘歷不罵上她們幾句就怪了。所以,也就沒有再阻攔了。
回到亁西二所,弘歷進了堂屋,讓李玉傳話将烏雲珠還有清格勒,還有諸位格格也一并叫了過來,自己坐在椅子上和傅瑩一起等人。
傅瑩見他二郎腿一翹,一手搭在扶手上,還不斷用食指敲點着扶手,整個一地主爺的樣式。雖覺得有點好笑,但知他在氣頭上,也不敢多說什麽。
因是弘歷的命令,諸位格格不敢耽誤,來得很快。等人到齊了,弘歷先走到站着的烏雲珠和清格勒面前,指着那兩個人罵道:“糊塗東西!你們當着皇宮是什麽地方了?還打架鬥毆,是要當街頭潑婦去嗎?”
因弘歷這話甚是嚴厲,烏林珠落淚道:“四阿哥所言甚是,我不該讓人動手打架。”
一旁的清格勒見她哭,心想自己還一肚子委屈,貼身丫鬟都被趕出宮了,就這樣也沒在弘歷面前掉淚,終于忍不住道:“你就會裝柔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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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了!”還沒等清格勒說完,弘歷就罵道:“一丘之貉!誰都不比誰強!”說完,又讓人去将她們二人的身邊太監的宮女找來,打算從重處罰。
傅瑩一聽,急忙阻止去弘歷,雖說她在皇後面前不敢替人求情,但在弘歷面前覺得自己還是能說上話的。這些可憐的下人,不過是按照主子們的意思去辦事,但往往受罰最重的也是他們。
于是對弘歷說道:“皇後娘娘既然已經不讓四阿哥追究此事,四阿哥也不要為此動怒了,想必衆人已都以此為戒了。”說完還拉了拉弘歷的衣袖。
不光烏林珠、清格勒,這屋裏的其他人頭一回見弘歷發這麽大脾氣,也是吓得不敢多語,只盼望着傅瑩能勸下他,好讓她們早點回去。
見傅瑩阻止自己,弘歷方才冷靜一些,又想自己若懲罰過度恐怕會影響更大,于是又指着清格勒等人道:“你們最好安分守己些,還一個個都有官家小姐的樣子嗎?”說完就兩手背扣,出了屋子。
傅瑩見他離去,也對一衆格格說道:“這回四阿哥寬宏大量,不予追究,但日後斷不可生是非,否則到時候我也不會替你們去求情了,先各自回去吧。”說完,自己也離開了。
剛剛那事也是令傅瑩夠無語的,老公在那裏訓小老婆,自己還得安撫老公,給小老婆們當“保護傘”。難道一般套路不該是小妾嘤嘤地在一邊哭,然後丈夫護着小妾數落自己的妻子?這樣的“劇情”也是沒誰了。
因耗了這些時間,弘歷出來之後就急急忙忙去了書房。
傅瑩一個人回到屋中,想起這起紛争,覺得不弄個明白心裏總有倒坎兒過不去。皇後雖然是“各打五十大板”平息了這件事,可若真有一方是冤枉的,那也是夠倒黴的,自己良心也過不去。
本來想叫若初徹查此事,但若初有事一時不再身邊。看到那個去永壽宮的太監趙琛,想他是宮裏老人也方便去查,于是道:“我有一事求趙公公……”
“福晉有什麽事只管吩咐奴才便是,這可使不得。”趙琛惶恐道。
雖說自己進宮見了不少太監,但不知為何傅瑩總對太監有種偏見。大概因為影視劇裏面太多的太監是反派,加上他們說話聲也是怪怪的,所以平日裏她甚少主動和太監打交道。
這趙琛雖說負責她這邊的事,她嫁過來這一個多月估計也沒和他說上幾句話,今日着實找不出合适的人,所以才命他去辦事。
傅瑩命他好好查訪幾個烏林珠與清格勒當時起沖突的見證人,好弄清楚到底冤枉了誰,當然知道結果之後自己也不可能去登門道歉,但好歹送點什麽,也算盡力彌補吧。
趙琛去了許久之後,回來告訴她,原來是清格勒的丫鬟塔娜去挑逗烏林珠的狗,後來烏林珠的狗被激怒,去追着她咬好半天,烏林珠當時在一邊看了許久,不許人去攔那狗,那狗就把塔娜的衣服咬破了。
“這麽看來,是清格勒的不是了,自己讓丫鬟去挑逗那狗。但這個烏林珠也不對,自己的狗萬一真咬到人,那可就麻煩了。”傅瑩點頭道。
“恕奴才鬥膽,依奴才看,未必是清格勒格格指使的。”趙琛回道。
“為何?”傅瑩詫異道。難不成這裏面還有別的隐情?
“據奴才打聽,有人說當時烏林珠的狗在樹蔭下卧着,塔娜一直在旁邊幹活。塔娜幹完活許久都沒對那狗動手,不知怎麽就想起踹那狗去了。若真是清格勒格格指使,那塔娜可直接去挑逗那狗去,沒必要等那麽久。再者,衆人皆知烏林珠格格視她的狗為心肝寶貝,清格勒格格若真要報複烏林珠格格,絕不會這麽手段低下。依奴才看,這十有**是塔娜她自己的主意。”趙琛給傅瑩分析道。
聽了趙琛的分析,傅瑩不得不感慨這些宮女、太監雖然身份卑微,可不見得腦子卑微。若真如趙琛分析,那無論是烏林珠還是清格勒,沒有一人是絕對無辜的。
她想起那個被打了八十板子的塔娜,現在皇後又把她趕出宮,雖說她不該主動挑事,但估計她也是聽了清格勒的抱怨,自己做主替主子出氣,本質上還是一忠心耿耿的丫頭。這樣處罰,在她看來是有些重了。
想着她出宮後艱難,等趙琛走了之後,傅瑩喚來玉枝,對她說道:“你從我那匣子裏拿些金銀,悄悄地塞給塔娜,不要讓清格勒知道。囑咐她出宮之後,快快去尋大夫好好治一治,這大熱的天,傷口容易發炎,讓她千萬別捂着了。”
“那為何福晉不給她些金銀首飾呢?咱們的零散金銀也不是很多,若是要給了她豈不是更少?為何福晉給她錢,又要背過清格勒格格呢?”
玉枝着實不明白傅瑩此舉,在她看來,這回塔娜是她咎由自取,挨了板子也是理所應當的。她知傅瑩心善,但她這個丫鬟去清格勒那裏慰問一下,就已經是她天大的面子了,沒必要給她那麽多錢,而且還要背着人給。
“你傻啊,那些首飾給了她,她一時也不能去花,還得去當鋪裏當,那多耽誤時間。至于為何要背着清格勒,因此事終究還是不合體統,除了你我,我不想讓別人知曉。”傅瑩回道。
“可清格勒格格說不一定也會給她啊?”盡管平日玉枝對傅瑩言聽計從,但她還是不想去,因為這太擡舉塔娜了。
傅瑩見她磨磨蹭蹭,有些惱了,道:“清格勒給不給是她的事,我給不給是我的事,你快依我吩咐去做吧。”
傅瑩如此吩咐,玉枝只得去了,剛轉了個身,傅瑩就又在背後囑咐道:“記得去找清格勒時,說蒙古話,她們主仆二人都是蒙古人,聽得懂,旁人未必懂。”
玉枝回身應了一下,極不情願地去辦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