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傅瑩這邊一直沒有動靜, 烏林珠的肚子倒是一天比一天大起來,聽太醫說五月便是生産期。
盡管傅瑩體諒她懷孕辛苦,曾一度免去她日常問安, 怎奈烏林珠執意要問安,傅瑩也不好勉強。知她是怕落下話柄, 索性由她去了。
傅瑩自認為自己還是一個通情達理之人,盡管剛剛那會兒得知烏林珠懷孕之後, 心裏确實氣惱過她。但轉而一想, 烏林珠并沒有做出不符合這個時代禮法的事情, 也沒有“狐媚”勾引過弘歷。
若說“狐媚”,傅瑩倒是覺得自己才有“狐媚”傾向, 将弘歷牢牢地“栓”在身邊, 不給旁人機會。特別是慢慢摸清楚他的性格之後,多挑一些他喜歡聽的話說, 必要的時候再“欲迎還拒”一下。
如此做派,傅瑩細想之後,倒真像自己之前厭惡的女子類型。可她理解自己的做法, 就算不為自己的真心, 也得為自己的未來的孩子謀個“錦繡前程”。
別人不提, 就拿雍正皇帝最喜歡的妃子年氏來說,她留下的孩子福慧,那多得雍正喜愛。
傅瑩請安時,若碰到福慧和雍正在一起,都能見到雍正露出難得一見的慈父之态, 這種神态,他很少對弘歷有過。更多的時候,雍正在弘歷面前更像是一位嚴父,這也難怪弘歷畏懼自己的親爹。
在“嚴父”和“慈父”之間,傅瑩自然希望弘歷當“慈父”了,而當“慈父”還得取決于自己的受寵程度。
二月初二剛過不久,傅瑩給熹妃問過安之後,又被烏拉那拉皇後叫了過去。
皇後告知她,說弘歷之前向她求恩典,打算讓她母親等家中女眷進宮來探視,她準了這請求。
聽說能見到自己母親,傅瑩喜出望外,連連向皇後謝恩。
烏拉那拉皇後卻坐在榻上,笑着搖頭道:“你不必謝我,要謝就謝弘歷去吧,這恩典是他替你求來的。”
經皇後這麽一提醒,傅瑩方才想起,母親能進宮是在那個“小豬蹄子”的幫忙之下。
依傅瑩現在的心境,弘歷給她送點什麽小東西,或者是說點什麽甜言蜜語,甚至賣萌打滾,她都會很淡然的處之。可聽到弘歷竟然替她去求家人進宮,傅瑩不知為何,卻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動。
烏拉那拉皇後繼續說道:“當丈夫的如此關心妻子,确實難得,傅瑩你福祉不淺啊。”
聽了皇後的話,傅瑩心裏卻是澀澀的。誠然,在這個時代的人看來,弘歷堪稱一個完美的丈夫,關心妻子愛護妻子,沒有多少人能做得比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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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她是一個地道的古代女子,一定會為此感到幸福吧。可她不是啊,丈夫身體的不忠對她來說就是“背叛”,這個坎兒,她過不去。
雖然心裏五味陳雜,傅瑩還是笑着回皇後道:“傅瑩不知何德何能能得四阿哥這般厚愛,或許這也不過是四阿哥一時新鮮,時日一久就淡了。”
傅瑩一向說話得體,如今這話卻有些埋怨之意,烏拉那拉皇後聽着有些別扭。想傅瑩可能是擔憂自己失寵,于是便談起一樁弘歷的舊事,來消除她的憂慮。
皇後說道:“我是弘歷嫡母,他也算是我自小看大之人。弘歷這孩子性子是活潑,但卻很念舊。在他五六歲的時候,我記得我曾送給他一只小狗,他特別開心,把那狗當玩伴兒了。但那狗陪了他三年就病死了,弘歷當時哭得特別傷心,還托人給那狗做了棺木,埋在圓明園的一棵槐樹下,自此不再養狗了。”
烏拉那拉皇後這麽一說,傅瑩突然想起一事。那還是他們在圓明園的時候,弘歷讓她陪他去祭奠一位“故友”,那時她還對荷塘一事“心有餘悸”,萬萬不敢同他單獨出去。
她當時還想,有什麽人敢埋在圓明園這皇家園林裏,弘歷找“借口”約她,也找得太“不過腦子”些了,于是就随便編了個理由,拒絕了他。
如今看來,他說的那位“故友”是實實在在存在的,是自己誤會他了。沒想到兒時陪伴自己的一條狗,他都能這麽如此對待,着實是颠覆她對他的印象。
見傅瑩沒有說話,烏拉那拉以為她心結還未解,搖頭道:“人活于世當惜福,莫要貪求太多,若貪太多,只會令自己苦惱無限。”
烏拉那拉皇後說完,不禁想起雍正後宮幾位女子的命運。
她雖貴為中宮皇後,看似地位尊貴,風光無限,但她早年喪子,丈夫對自己始終敬而不寵,個中滋味誰又能體會呢?敦肅皇貴妃年氏,最得丈夫寵愛,卻紅顏薄命,四子喪三。熹妃雖有弘歷這個出衆的兒子,但她從未得過丈夫的真心。而齊妃,早年風光,後來卻被年氏壓過,連兒子都被削去宗籍死去。這些女人,沒有一個是沒有遺憾的。
傅瑩聽烏拉那拉皇後說“貪求太多”,好似當頭被潑了一盆冷水,頓時心中好像清明了許多。
一直以來,她都為在弘歷“出軌”之事,心煩苦惱,但唯獨沒想過,這是否是自己太“貪”?
她從來沒想過自己若真的失去弘歷的敬愛,失去這個尊貴的嫡福晉身份,将會怎樣?如果她“不幸”成為像高流素那樣的侍妾,有才華又有美貌,卻仍然得不到丈夫的青睐,那她還有資格來抱怨弘歷的“不忠”嗎?
與拿理性來寬慰自己不同,烏拉那拉皇後的話更好像是點醒了自己。于是慌忙致謝道:“皇後娘娘句句箴言,傅瑩受益匪淺。”
烏拉那拉皇後點頭道:“今日既然你家裏要來人,我便不久留了。”說完就示意她回去。
傅瑩回到乾西二所等了許久,終于宮人過來通禀,說她的母親帶着她妹妹過來看她了。
聽到母親過來,傅瑩高興地出了屋子相迎。
覺羅氏見到女兒,心中雖然激動,但還是沒忘了行禮。
傅瑩扶起母親和妹妹之後,便讓她們進了屋子。
傅瑩見母親與自己出嫁時的樣子相比,也沒什麽太大的變化,心中覺得十分欣慰。因為她在母親來之前,她特別害怕自己再見到母親時,母親就會變得明顯蒼老。
傅瑩坐在炕上,讓母親坐在自己旁邊,然後讓妹妹挨着母親坐到另一邊,又囑咐若初拿一些果脯給妹妹吃。
覺羅氏見女兒神采飛揚,面色紅潤,便認定她在這裏過得很好。于是摸着女兒的臉說道:“我瞧你這樣很是過得好,之前宮裏的太監過來,說上面有恩典,允許我今日進宮看你,我當時高興地不知該說什麽呢,便匆匆領了你妹子過來。”
聽母親這麽說,傅瑩方才想起古代通訊的不易,有消息需得人親自通傳。
覺羅氏繼續道:“你嫁給四阿哥也半年有餘,可有懷孕的跡象?我沒聽這裏的人提起,估計你也無好消息,許是四阿哥不怎麽願與你親近?”
聽到母親這麽問,傅瑩紅了臉,忙連連否認道:“不是那樣的,太醫給我瞧過了,說我暫時不易有孕,正喝藥調理着呢。”
覺羅氏點頭道:“原來如此,不過還是早生早好,免得讓人搶了先機,讓其他人小瞧你。雖然我曾讓你要有容人之心,但那是在你地位穩固之時所提。這子嗣之事,終究還是不能太輕易了。”
傅瑩聽罷,忍不住嘆了口氣道:“已經被人搶去了先機了,這裏的一個格格再有三個月就要生了。”
覺羅氏聽了惋惜不已,但還是安慰傅瑩道:“這無妨,畢竟我聽人說過,皇子須經人教化方才知人事,這頭胎未必是嫡妻所生。”
傅瑩心想,弘歷分明趁着自己生病才“出軌”的。可她沒将實情告知母親,只是說自己不在意。
因不想在此問題多停留,便問起了幼弟傅恒的近況。
覺羅氏高興道:“傅恒不比你剛出嫁那會兒不适應了,你阿瑪看得他緊,日日讀書、習騎射,說是要立志成為像他二哥傅清那樣的侍衛呢。”
傅瑩笑着搖頭道:“這個小沒良心的東西,這麽快就把他親姐給忘了。”
覺羅氏道:“他可沒忘。這不聽我說進宮要去見你,便将自己最近寫的字拿過來,說是給他姐姐的生辰賀禮。”
說完招呼丫鬟将自己帶來的盒子拿過來,對她說道:“正好再過十幾日便是你的生辰了。今年你過生辰,家裏人不能陪你,聽我要進宮,你那些兄弟還有嫂子們便托我将你的生辰賀禮給帶過來。”
就在母親丫鬟把盒子遞給玉淨、玉枝時,若初突然阻止道:“福晉,這些是宮外之物,需得驗過之後方才能收下。”
覺羅氏驚道:“我剛在進宮之前,已經有人搜查過了,沒有什麽違禁之物啊。”
若初笑道:“那不過是粗略檢查,看看有什麽不該帶的武器。這回是要細查,若真無問題,這些東西自可交到福晉手中。”
傅瑩也解釋道:“母親,宮中規矩甚多,不比常人家。”說完就示意讓人拿去檢查。
覺羅氏點頭道:“是呢,畢竟天子家不同啊。”
盡管不舍女兒,覺羅氏也不敢呆太久,看時辰差不多,便領着她妹妹匆匆離開了。
傅瑩将母親送到自己不能再走的地方,方才打算回屋。心裏感嘆,母女這回匆匆一見,不知何時才能再見。
等回來之後,傅瑩看見高流素站在屋外。
見了她,高流素先行了禮,道:“夫人進宮,我本應該進去問候一聲,只是想着姐姐與夫人母女情深,我這樣匆匆進去反倒會打擾耽誤姐姐了。”
傅瑩道:“無妨,母親來得匆忙,也沒空和衆姐妹相見。”想到自己的經歷,于是忍不住問道:“高妹妹自入府,家中親人可有來過?”
高流素微微搖了搖頭道:“家中親人進宮哪裏那般容易,若無四阿哥去求,自然是見不了的。更何況我不過是一使女,即便是四阿哥垂憐,但也不合體統。”
聽高流素所言,傅瑩唏噓不已。她想起烏拉那拉皇後說的,人要懂得惜福,和這些格格們相比,自己已經是很幸運了。
怕高流素難過,傅瑩安慰她道:“高妹妹,以後自然會有和家人相見的機會。”說完,又邀她進自己屋子小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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