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傅瑩等人從圓明園回來不久之後, 阖宮上下又開始為敏惠公主出嫁之事忙碌。
這一年裏,傅瑩又是迎親又是送親, 真也算是忙碌。她記起自己曾問過若初, 身為一個嫡福晉的職責。若初說了許多, 當時自己就覺得不容易,切身經歷過之後, 就更加不易了。
一日,給烏拉那拉皇後請過安之後, 敏惠偷偷地将傅瑩叫到一邊,說有話要同她說。
想這敏惠公主同敏懿公主素來比較親近, 如果真有什麽閨閣密語,那也應該是同敏懿說, 而不是與自己說。
傅瑩心中雖有疑惑, 但還是沒有拒絕敏惠的要求。
因嫔妃無需參與非親生子女的婚禮, 敏惠出嫁, 熹妃也無需勞心。傅瑩告知熹妃敏惠公主要找她說話,熹妃也沒多想, 便由傅瑩離去,不留她在宮裏。
傅瑩來到敏惠公主的住處, 見這裏的太監宮女正為梁柱等處披紅挂彩, 俨然是在為公主出嫁做準備。
跟着宮女來到敏惠的屋子,見她身邊的大宮女正指揮衆人收拾公主的妝奁,而敏惠一人反倒在那裏安安靜靜地繡着花。
見傅瑩過來,敏惠匆忙放下手中的東西, 離開自己的坐榻。
傅瑩給敏惠行禮道:“給和惠公主問安了。”
敏惠還了禮,道:“阿沙你也太客氣了些吧,往常也不見你這般。”
傅瑩道:“哪裏,如今你得了封號,不這麽叫一回,總覺得不妥。”
敏惠又坐回到榻上,又招呼傅瑩坐過來,道:“阿沙平日裏最是端莊,怎麽也說起這些話來打趣我呢。”
傅瑩自認為自己可不是什麽端莊的女子,不過是裝給不熟的人罷了,在弘歷面前可不是這樣的。
她想說一些祝賀敏惠不用遠嫁的話,可轉而一想敏惠不用遠嫁是自己看來比較幸運,但因此待遇也少了近一半多。自己不能代替敏惠來評價這件事的好壞。
正想着該同敏惠公主說些什麽的時候,敏惠反倒先開口了:“其實,我叫阿沙來我這裏也沒有別的意思,就是阿沙畢竟也是過來人,不知阿沙當初要嫁人時,可否也像我這般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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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敏惠叫自己過來,就是問問自己這個“過來人”嫁人的感受啊,怪不得她不找敏懿而找自己呢。
傅瑩聽敏惠這麽問,想想自己出嫁之前的心态。那時的自己應該不是不安吧,自以為自己所嫁非良人,好像是一種心灰意冷下的無所謂?
可她理解敏惠的心情,畢竟要去另外一個陌生的環境生活,未來是好是壞無法确定,感到不安在所難免。
為了給敏惠安慰,傅瑩對她說道:“是有些不安,畢竟要離了父母嘛。”
敏惠嘆了口氣,道:“聽汗阿瑪說,我要嫁給多爾濟塞布騰,可這多爾濟塞布騰我從未見過,也不知他的品行如何。若是他品行不端,我餘生豈不是毀了。”
敏惠所慮傅瑩理解,于是她抓住敏惠的手安慰她道:“皇上無女在世,公主乃是怡親王之女,怡親王又是皇上最信賴之人,皇上又怎可能把你許一個品行不端之人?若你過得不好,怕是怡親王那裏也不好交代。”
看敏惠不語,傅瑩接着道:“公主你畢竟身份尊貴且在京城,若未來的額驸給你氣受,你大可回宮告訴皇上,讓皇上替你做主。”
大約是自己的話起了作用,敏惠點了點頭道:“阿沙說得有道理、未來我不求與夫婿能像阿沙你與四阿哥那般,互敬互愛,求個平安無虞便知足了。”
傅瑩笑道:“會的,想我當初也不敢奢求太多,只求能安心度日,怎知卻嫁一如意郎君,比想的要好許多呢。”
這話傅瑩是實實在在的心裏話,她不曾想過那個風流成性的“大豬蹄子”竟是如此對自己關懷備至。可見有些話,不親身經歷是不能信的。
聽了傅瑩這些話,敏惠心寬了不少。
在敏惠這裏坐了一會兒之後,傅瑩就回去了。這幾日寶珠情況不太好,有些發燒,估計是回紫禁城的路上凍着了。
回去之後,傅瑩從王氏那裏抱過寶珠,先摸了摸寶珠的身體,見依舊不退燒,有些心急,不禁問王氏道:“這都幾日了,怎麽寶珠還不見好呢。藥可喂了?”
王氏惶恐回道:“按照太醫的囑咐喂了些。”
“喂了些?”
感覺到傅瑩說話語氣不對勁,王氏吓得急忙跪在傅瑩面前,道:“小格格別說喝藥了,最近連奶都不怎麽喝得下。”
傅瑩本來只是擔心女兒,倒未必真的要質問王氏。見王氏跪在那裏,讓她起來之後,道:“王媽媽不必慌張,寶珠怎樣我心裏清楚。”
說完之後,傅瑩叫來若初,讓人按照太醫開的方子又給寶珠煎了回藥,打算這回自己親自喂女兒喝藥。
寶珠不哭也不鬧,緊緊地靠着自己的母親,兩條小胳膊無力地垂着。
藥煎好之後,傅瑩費了好大勁兒,很是有耐心地将藥一勺一勺地給女兒喂完,連為給藥保溫的琺琅盆裏的水,都換了好幾回。
給女兒喂完藥之後,傅瑩抱着女兒到了自己屋裏。剛回屋不久,弘歷也回來了。
弘歷回來之後,見女兒在自己屋裏,忍不住問傅瑩道:“寶珠的燒褪了嗎?”
傅瑩搖了搖頭。
弘歷嘆了口氣,坐到她的對面,自己女兒生病,他也牽腸挂肚,但他明白傅瑩肯定更加憂心女兒。于是握着她的手道:“給寶珠看病的太醫,是太醫院最好的,寶珠一定會沒事的。”
丈夫的安慰對傅瑩起到了些許作用,她稍稍心安些,輕拍着女兒。
“敏惠找你問什麽事了?”弘歷早晨請安,敏惠約傅瑩來的時候他正好在旁邊。
傅瑩想想敏惠問自己那些話,對弘歷一個男子還真不好說起,于是道:“能有什麽事呢?不過是問如何當新娘了。”
“哦,是問你如何伺候丈夫嗎?”
傅瑩臉微紅,拍了一下弘歷胸口道:“和你說正經話呢,想哪裏去了。”
傅瑩打他的那下自然不重,弘歷卻捂着被拍之處,故意誇張道:“哎呀,我福晉謀殺親夫了,這還了得。”
傅瑩更加惱了,道:“誰敢謀害你?是你害我還差不多,寶珠好不容易被我哄得有些困意,你這麽一鬧又驚得她不好睡了。”
聽傅瑩這麽說,弘歷只得閉了嘴。
等敏惠出嫁那日,寶珠情況仍然沒有好轉。傅瑩只得囑咐好王氏照看好女兒,自己同弘歷去給敏惠送親。
弘歷雖然不是敏惠的親哥哥,但畢竟是名義上的長兄,所以送親時,他親自将敏惠抱到轎中。
畢竟天子家為大,敏惠雖然嫁的是蒙古親王之子,但宮中的禮儀還是依照滿族習俗而來。
傅瑩見到了敏惠的夫婿多爾濟塞布騰,看他是個還不錯的蒙古小夥兒,心裏估計敏惠也會滿意吧。
可她這會兒看任何男子,都覺得遠不及自己的丈夫弘歷,這或許也能解釋為何弘歷身邊有那麽多格格,他都不感興趣了。也許喜歡到一個人到極致,便眼裏心裏容不下旁人了。
那麽一直糾結自己的那個問題又來了,如果真的是按歷史發展,那麽乾隆為什麽還有那麽多子女?她不敢再想下去了。
傅瑩和弘歷要履行兄嫂的責任,将敏惠公主送到多爾濟塞布騰在京城的府邸。
多爾濟塞布騰之父,丹津多爾濟王爺招待了來送親的弘歷傅瑩等人。
在宴會上,緊挨傅瑩而坐,亦來送親的伊哈娜,看出傅瑩有心事,忍不住問道:“寶珠格格的病還沒好呢?”
傅瑩看着伊哈娜道:“難為五福晉還惦記着此事,寶珠确實還未痊愈呢。”
聽傅瑩說寶珠這麽長時間未好,伊哈娜心裏隐隐有不安,但又不敢當着傅瑩的面兒說,只說道:“阿沙也莫憂心過甚,畢竟現在阿沙肚子裏還有一個呢,若因此影響了這一個恐怕不好。”
傅瑩嘆了一口氣,用手摸了摸肚子。近四個月的胎兒還不是特別明顯,她現在一直操心寶珠的事情,都沒怎麽留意自己懷的這個了。
在人家大喜之日,傅瑩覺得自己愁眉苦臉的樣子不妥,于是對伊哈娜說道:“五福晉說得對,畢竟我還懷的一個呢,不能因為大的而忽略小的。”說完将煩惱之事暫時忘卻,同旁人一樣舉杯祝賀新人。
送親之宴結束之後,已經是深夜。
弘歷平日自我約束嚴格,極少飲酒,但架不住蒙古貴族們的熱情。怕失了皇家的面子,他也就陪那些蒙古王爺們豪飲了幾杯。
這幾杯下去不要緊,回去的路上酒勁上來,等回到乾西二所已經醉得需李玉等人攙扶才能走路。
傅瑩見他這樣,忙命若初交代廚房準備醒酒的湯水。弘歷見妻子如此關心自己,高興道:“還是我媳婦兒心疼我,這世間除了生我的娘,就屬婉儀疼我了。”
說完就抱住了傅瑩不撒手,傅瑩推他推不開,只得喊李玉等人道:“四阿哥醉了,你們快扶四阿哥進屋休息。”
弘歷還是不放手,李玉也不敢強去拉自己的主子。傅瑩正是無奈之時,卻聽弘歷說:“我就抱你一會兒,今天……我不同你一處睡覺了,我怕控制不住自己傷到你還有咱們兒子,我去別的屋自個睡去。”
傅瑩聽了這話,替他又臉紅又好笑。果然,弘歷抱了她一會兒之後,松了手,然後扶着小太監去了別的屋子。
李玉對傅瑩說道:“福晉現在懷着孕還是早些休息吧。”
傅瑩囑咐道:“今日四阿哥多喝了些,你們好好照看着。”
李玉道:“福晉放心,照看好主子乃是奴才的本分。”
傅瑩點了點頭,又打算去看寶珠,聽王氏說寶珠睡了,她這才回屋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