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轉眼間到了十一月底,眼看着數獨比賽要開始,紀染這幾天一直在準備比賽的事情,因此除了晚自習之外,偶爾中午她也會到訓練室裏自己做些練習題。
其實她并不是想要靠着數獨考上大學,或許應該說是彌補一下自己上一世的遺憾吧。
那年她拿到國內冠軍之後,本來有機會參加世界數獨錦标賽,但是裴苑卻認為數獨只是在浪費她的時間,最後世錦賽紀染也沒有去成。
這一次,算是她為自己任性一次。
中午的時候,紀染拿出書包裏的三明治,她安靜地坐在椅子上,一邊吃三明治一邊看書。直到她放在書包裏的手機響了起來。
“你又沒吃午飯?”
電話一接通,對面的沈執聲音有些無奈。
紀染有點兒後知後覺,她嘴裏還有三明治,等她不緊不慢吃下去之後,才低聲說:“你怎麽知道?”
沈執本來微皺着的眉頭,因為她這句話反而松弛了下來。
他緊張了半天,結果人家壓根不在意。
他幹脆站起來走到陽臺上,低聲說:“我剛才看見聞淺夏了,她說你這兩天中午都在數獨訓練室那邊。”
紀染一直跟聞淺夏兩人一起吃午飯,但是這幾天她為了準備周末的比賽,中午都沒浪費時間去吃飯。
紀染輕輕嗯了一下。
沈執低聲問:“就這麽想贏?”
紀染微怔,沒人問她這個問題,想贏嗎?
想,很想。
沈執沉默了下,低聲說:“再想贏也得吃飯吧,你只吃三明治就可以了?”
紀染低頭看着手裏的三明治,還有旁邊的保溫杯,裏面的熱水還在冒着淺白色熱氣,她眨了眨眼睛,聲音小小:“三明治也很好吃的。”
“小傻子。”聽着她這麽軟乎乎的聲音,沈執突然笑了下。
他停頓了片刻之後,語氣透着笑意:“別吃三明治了,待會哥哥給你帶好吃的。”
紀染本來手指搭在面前的習題冊前,正準備翻頁,結果聽到這一聲哥哥,登時整個人炸毛起來,她有些不開心地說:“你說什麽呢。你是什麽哥哥呀。”
“沈哥哥呀。”沈執壓着笑意輕聲說。
紀染本來不是這個意思,卻沒想到反而又被他戲弄了一番,于是堵着氣說:“我挂了。”
随後她挂斷電話。
沒一會兒她三明治吃完,又喝了一杯水,于是紀染起身準備去洗手間。
此時正是中午吃飯的時候,整個活動樓安靜地仿佛只剩下她一個人。數獨訓練室在一層,而洗手間在走廊的盡頭,那邊有個小門是通往籃球場。
等紀染進了洗手間的隔間之後,她剛關上門,誰知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本來紀染并沒有在意,只是當她從隔間門板跟地面的縫隙間,看見外面那個人穿着的鞋子時,突然她睜大眼睛,露出驚懼的表情。
這是一雙男人的鞋子。
她站在隔間裏面,一動不動,而外面的那個人也正好停在她這個隔間門口。
就在紀染深吸一口氣,打算開口時,突然她這個隔間的門被輕輕敲響,聲音不算大,但是紀染全身汗毛都豎了起來。
外面的人突然發出一聲笑,是那種很怪異的腔調,是故意做出的怪笑聲。
怪誕吓人。
終于紀染緊繃着的心情,終于受不了猛地尖叫了一聲。
外面的人聽到她的尖叫聲,像是得到一個滿意的回應,轉身就跑。紀染在對方跑出洗手間之後,才伸手去打開隔間的門。
等她推開門,走出去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腿是軟的。
哪怕她剛才已經保持的足夠鎮定,但此刻還是扶着牆走到門口。
她剛到洗手間時,從走廊另外一邊拎着午飯進來的沈執,趕到她身邊,他見她這樣,立即問:“紀染,怎麽了?”
紀染在看見他的瞬間,整個人一下松懈了下來,可是身上那股子顫栗反而越發嚴重。
沈執直接把東西放在地上,伸手扶住她,紀染看見他剛才的強作鎮定和堅強都消失殆盡,她眼眶忍不住紅了起來,小聲說:“剛才有個男生闖進了洗手間。”
沈執擡頭朝通往籃球場的這個小門看過去,他從另一邊過來的時候,沒碰見別人。
所以對方一定是從這個門離開。
他低聲說:“你自己還行嗎?”
紀染眼眶裏泛着淚光,卻點頭說:“我沒關系,你去抓住他,抓住那個變态。”
她好怕,可是她不想讓對方跑掉,因為這次是她,所以對方下次就會吓唬學校裏別的女生。
于是沈執低聲說:“你在這裏等我。”
在他離開之前,紀染說:“他穿者一雙黑色運動鞋,我看見了。”
沈執從小門沖出去時,紀染深吸了一口氣,還是一步一步跟在他後面也走了出去。沈執沖着四周巡視,這麽短的時間對方一定跑不遠。
直到他看見一個穿着四中校服和黑色運動鞋背影的男生,他立即沖了過去。
當沈執抓住對方,一把将他的身體拽着面向自己的時候,對方的臉上居然并未露出意外的表情。
反而他沖着沈執輕輕一笑,“你想幹嘛,沈執?”
終于沈執徹底被激怒,他揮拳直接對準少年的臉,這一刻他像個狂躁的小獸,眼神裏暴戾冷漠的可怕。
兩人之間的身高差距太過明顯,對方毫無還手之力,只能被動挨打。
快旁邊球場上打球的人被這邊吸引了過來。一開始有幾個人試圖拉開沈執,可是他發了瘋似得打着躺在地上的人。
紀染趕到的時候,只看見對方的臉上和地上都是血,她本來就沒喘勻的呼吸此時更加急促。直到她看見對方染着血跡的臉,突然愣住。
是那天,她在車站遇到的少年,沈執一見面就教訓的人。
紀染醒過神趕緊上前,她拼命拉住沈執的手臂,喊道:“沈執,沈執,夠了,別打了,再打下去他真的要出事了……”
她的聲音帶着止不住的顫意,從剛才到現在一切都發生的那麽快,哪怕是她也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
此時她腦海裏還回蕩着恐怖怪異的笑聲。
哪怕現在是初冬,那麽冷的天氣,可是她額頭全都是細密的汗珠。
沈執本來已經陷入發狂之中,可是在聽到她顫抖的聲音時,一下停住手裏的動作,他回頭看着紀染。
她眼眶依舊泛着紅,嘴唇微微顫抖,就連握着他的手指都泛着白。
這樣的紀染,讓沈執心疼到爆炸。
他恨不得殺了面前這個小畜生,可是他怕吓到她。
紀染微低着頭,眼睛落在他的手掌上,他的手掌鮮血淋漓,竟是不知是對方的血還是他自己的血。
她搖頭,低聲說:“不值得。”
為了這種人,搭上自己不值得。
地上的人還躺在,一動不動,看起來真的被打的不輕。周圍的學生不停地張望,但是又礙于沈執不敢上前。
直到沈執低聲說:“走,我陪你去訓練室,先拿你的東西。”
紀染朝地上的看過去,可是沈執毫不猶豫地扯着她的手臂,直接離開,冷聲說;“放心,他死不了。”
等回到活動室的時候,紀染收拾好東西,背上書包走到他旁邊。
沈執語氣輕松道:“可惜了給你帶的東西,這家的炒飯比你上次給我帶的,不知好吃多少倍。”
紀染還是驚魂未定,她輕輕點頭:“下次再吃吧。”
沈執突然輕笑了一聲,紀染沒想到他這時候還能笑出聲,忍不住說:“你現在還笑什麽?”
沈執傾身,他的手指輕輕搭在紀染的下巴,輕輕勾了下。
“因為你現在好乖,好聽話。”
要是平時的話,她有一百種理由拒絕自己,可是現在她聲音軟軟地說下次再吃吧,他突然想讓這個下次來的太快一點兒。
紀染臉頰一紅,可是她望着他,眼圈更紅,突然低聲問:“沈執,你會不會有事兒?”
那麽多人看見他打人了。
“怕什麽,咱們有理呀。”沈執低聲說,可是眼看着紀染的眼淚要落下時,他心底猛地一抽,疼地那麽明顯。
哪怕剛才打人時,他都沒這麽慌張。
沈執說:“嗳,小姑娘,怎麽這麽愛哭呢。”
“沈執,我會給你做主的,要是學校找你的麻煩,我一定會告訴大家,是那個人先闖進女洗手間的。”紀染聲音微抽泣道。
她這麽說完,沈執鼻尖居然他媽地也酸了一下。
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他的小姑娘永遠都是這麽勇敢。
永遠都會想着要保護她,哪怕她已經不記得過去的那個小男孩。
紀染回到教室的時候,沈執并沒有跟她一起。反而她一進教室,大家都朝她看過來,還是聞淺夏趕緊把她拉到位置上,低聲問道:“染染,沈執真的打了那個高三學長?”
紀染微怔。
聞淺夏着急地說:“剛才大家都傳遍了,說沈執在操場那邊突然把高三一個學長打了。”
紀染并不知道那個人是高幾的,算上這次,這也是她第二次見過對方。
“到底為什麽呀?”聞淺夏低聲問道。
紀染卻什麽都沒說。
沈執跟她說過,讓她什麽都別說,要是學校老師找他,他會自己說清楚理由。
聞淺夏見她不說話,又低聲說:“剛才貼吧裏面都傳遍了,還有沈執打人的照片也被人拍了下來。染染,我覺得你還是離沈執遠點兒,我看那個照片上的人被打的滿臉是血,你說都是同一個學校的,怎麽能下這麽狠的手呀,難怪之前大家都怕他。”
聞淺夏當然知道沈執對紀染的心思,長眼睛的都能看出來。
但是紀染并未跟他在一起。
只是學校裏現在傳言這麽兇,紀染是真的要被沈執連累了。作為朋友,聞淺夏忍不住替她着急。
畢竟要是被老師覺得他們兩個在談戀愛,叫家長到學校肯定是少不了的。
對于現在的高中生來說,早戀可是大問題。
之前高一的時候,他們年級有一對情侶就被發現有早戀問題,兩人不僅被叫了家長,還雙雙停課三天在家反省。
而且傳言也傳的特別難聽,說女生跟那個男生不僅親過,還開過房間。
後來女生據說被傳的受不了,在家裏自殺了。
之後就轉學了,再也沒人見過她。
聞淺夏說完之後,特別擔心地說:“而且現在貼吧裏傳什麽的都有,對你的影響特別不好。大家不會管真相是什麽的,反正就是瞎傳。”
紀染猛地擡頭看向聞淺夏,她的眼神有點兒嚴肅,叫聞淺夏有點兒害怕。
這時紀染才緩緩說:“沈執他沒你說的那麽壞。”
“他很好的。”
下午要上課的時候,沈執才回到教室。但是沒一會兒年級主任和喬與橋一起過來,兩人站在門口,喬與橋直接喊道:“沈執,你出來一下。”
八班的學生都緊張地望着教導主任,又轉頭看着沈執。
沈執緩緩站了起來,誰知他剛出來站在走道上,門口的教導主任開口說:“紀染也出來。”
教導主任明顯口吻不善。
八班的其他學生又朝紀染看了過去。
眼神裏有好奇、有疑惑、有擔心,也有幸災樂禍。
沈執的聲音突然響起,透着冷漠說:“老師,人是我打的,你叫不相幹同學幹嘛。”
教導主任有些不耐煩:“我叫紀染是為了了解情況。”
“了解什麽情況,情況就是,人是打的。至于打他的原因,我就是看他不爽,這不是第一次打,只要他下次還讓我不爽,就會第三次。”
“沈執,你當自己是什麽。”果然教導主任不盯着紀染,直接看着他怒斥道。
沈執沒搭理他,反而轉身就走,只是在臨走之前他看着想要站起來的紀染,低聲說:“紀染,別多管閑事,對你沒好處。”
紀染就這麽看着他轉身離開。
‘染染,那個女生就是被謠言毀了的,所以你要小心。’
‘大家不會管真相是什麽的,反正就是瞎傳。’
對呀,他親眼見過謠言毀掉一個人的模樣,他親眼見過他母親發瘋時的樣子。所以,他怕謠言真的會影響到紀染。
即便只有這萬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敢賭。
他的小姑娘他連靠近都那麽小心翼翼,他承受不住。
他賭不起。
所以他現在能做的就是,讓她徹底跟這件事劃清界限。
作者有話要說: 別罵執哥考慮的不夠清楚,他就是想得太多,才會這麽怕
三人成虎
但是別怕,因為染妹不會讓他委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