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廣平侯府。

何姨娘坐在自己的屋子裏,沉着眼問自己的丫鬟:“還是沒有打聽到那天高夫人和太夫人說了什麽?”

丫鬟搖了搖頭:“太夫人沒有跟身邊的人說,只是這幾天一直念叨‘家門不幸’‘對不起老侯爺和朱家的列祖列宗’,仿佛是與夫人有關。”

何姨娘垂着眉,程觀音究竟是做了什麽事,能将朱太夫人氣得暈過去。

這些日子她的心裏總是上上下下不踏實,總覺得已經發生了什麽了不得的事。

她現在這個姨娘的身份還是太受限制了,若不然她可以出去打聽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既然高夫人都已經知道的事,那就應該已經不是什麽秘密的事,可是姨娘不能随意出府。

還有觀廉,她要是能見到他就好了。

何姨娘又皺起眉頭來,只是她要如何讓觀廉相信,她是他那死去的,最後又在別人的身體裏重活過來的姐姐呢?如果她實話跟他說,他會不會将她當成瘋子?這種鬼神魍怪之事,若她不是親身經歷,她也不會相信。

何姨娘還在沉思,外面又有一個丫鬟急匆匆的跑了進來,喊道:“姨娘,姨娘……”

何姨娘越發皺起了眉頭,聲音冷淡的問道:“什麽事?”

丫鬟急切的答道:“周驸馬爺來了。”

驸馬爺周輕?

何姨娘奇道:“他來做什麽?”

廣平侯府和周驸馬或是延平公主府,可都沒什麽交情。

丫鬟臉上像是見到了鬼一樣,驚慌失措,道:“他,他說,他說奉皇上之命送夫人回來?”

何姨娘驚得從榻上站起來,臉上忽的冰冷。

什麽叫奉皇上之命送程觀音回來?

有一個念頭突然從她腦子裏意欲而出,卻又讓她抓不住,但卻讓她渾身冰冷。

何姨娘不斷的對自己說,不可能,不可能,程觀音不可能有這麽大的本事。

廣平侯府門外,周輕等了有小半刻鐘的時間,才看到廣平侯府的大門緩緩而開。

臉上憔悴蒼白,血色俱無的朱太夫人被人扶着走了出來,她的旁邊還跟着一個穿绛紫衣裳的女子,那女子身子看着倒是柔柔弱弱,但隐藏在柔弱的面容之下,卻有一股堅毅冰冷陰狠之色。

周輕猜,那位就是廣平侯的何姨娘了吧,逼得程氏與廣平侯夫妻決裂的女人。倒是有個好本事。

周輕将目光又放回到朱太夫人身上,看着她道:“朱太夫人,我奉皇上之命,送朱夫人回府。”

朱太夫人又氣又怒,幾乎連身子都在發抖,但卻敢怒不敢言。

周輕望着她,見她不動也不說話,也并不催促。

這于朱家來說,終歸是丢臉的事情,他總要給些時間人家接受的。

過了好一會之後,朱太夫人身邊的麽麽見她不說話,悄悄的拉了拉朱太夫人的衣裳提醒她。

朱太夫人這才動了一下,聲音像是從嗓子裏面嘣出來的,聲音憤懑的道:“多謝周大人。”

周輕點了點頭,接着又道:“聽聞廣平侯與朱夫人夫妻并不相諧,朱太夫人您也并不大滿意朱夫人這個兒媳,既然如此,何不讓廣平侯拟《放妻書》一封,夫妻相離,自此男婚女嫁,各不相擾。”

朱太夫人幾乎忍不住,握着拳頭,聲音惱怒的道:“這是我廣平侯府的家事,不勞周大人費心。”

周輕道:“太夫人這話就說錯了,這還事涉皇上。太夫人您不喜歡的程氏,皇上卻很喜歡。朱太夫人,三日後,我希望您府上已經拟好了放妻書,分割好了嫁妝,到時候我來接程氏離府。”

說完便帶着人騎馬離開,留下府門前的一頂轎子。

何姨娘看着周輕騎馬遠去的方向,再看着門前那頂翠蓋珠纓的華麗轎子,衣袖底下緊緊的握成拳頭,眼神陰狠氣怒。

竟然是皇上。

她早該想到,她早該想到,能助她翻身的除了皇上還能有誰。

轎子旁邊的小厮将簾子掀開,觀音扶着曼珠的手從轎子裏慢慢的走了出來。

紅衣紫裙,珠釵環佩,盛裝而出,美人傾城,如畫如玉,如同從畫中走出來的一般。

當初她離開侯府時候,臉上還有抑郁之色,如同一株漸漸枯萎的花朵。短短不過一個月,她卻重新變成了最傾城最嬌豔的美人。

觀音先擡眼看了上面的朱太夫人一眼,臉上并無多餘的表情。目光移動,看到旁邊的何姨娘時,則嘴角微彎。

觀音一步一步拾級而上,門上的小厮意欲将她攔下來。

觀音看了他們一眼,挑了挑眉,道:“到目前為止,我還是廣平侯夫人,怎麽,廣平侯府我都不能進了?”

小厮相互對視了一眼,想到這個不一般的夫人,說不定哪天能從夫人變成娘娘,最終還是讓開了道。

觀音越過他們,帶着曼珠和優昙直接進去。

朱太夫人看了一眼門外圍着看熱鬧的人,廣平侯府已經夠讓人看笑話的了,她心裏有再多的話要說的,也不能當着外人的面說。

她轉身也進了侯府,吩咐門上的小厮道:“把大門關上,不管誰來都不要開門。”

觀音走過這條熟悉的磚瓦路,并不打算應付任何人,準備直接就往自己以前住的院子而去。

朱太夫人在岔路口憤恨的叫住她:“站住。”

觀音轉過身來,笑着看着她道:“太夫人叫住我是有什麽事?”

朱太夫人怒罵道:“你還有臉回來,我朱家哪裏對不起你,你竟然做出這種讓朱家蒙羞的事。”

她越說越羞憤,臉上漲紅,眼睛淚光盈盈,恨得幾乎不能将眼前這個女人撕碎。

觀音撇開眼,道:“太夫人若是來跟我糾纏對錯的,那對不起,我沒那個閑功夫。”

說完轉身欲走。

朱太夫人沖上去,一邊罵道:“你這個不知廉恥的賤婦。”一邊擡起巴掌,準備往觀音臉上扇下去。

觀音轉身抓住她的手,禁锢在半空中,目光冰冷的看着朱太夫人。

朱太夫人掙紮了幾下想要将手扇下去,結果都掙不脫,她一邊往她身上吐口水,一邊罵罵咧咧的道:“你父母行為不端,做出那種狠毒的事,我廣平侯府沒有休棄你,供着你讓你繼續當你的侯夫人,沒想到你卻恩将仇報,做出這種不知廉恥的事情來。你果真跟你那不要臉的母親一樣的狠毒,你要是知羞,就該一條白绫吊死自己,你這不守婦道的賤婦、賤種、賤人,我兒子上輩子造了什麽孽,竟然娶了你這種水性楊花的女人……”

觀音道:“你知不知道你罵我就是在罵皇上,你知不知道罵皇上是什麽後果?太夫人,你一定沒有聞過皇宮門前的血腥味。你自己死不足惜,連累了你的兒子就不好了。”

朱太夫人終于閉上了嘴巴,眼睛憤恨得能流出毒液來。

觀音看着她,又一字一字的道:“我有沒有與你說過,我真的很不喜歡你。從前我對容忍再三,不過敬你是我的婆婆,到了現在,你覺得有還有必要容忍你嗎?就如你所說的,我可從來不是什麽善良之輩……朱太夫人,你從來都不喜歡我,既然如此我如你所願,你給我一封,我們兩廂再無瓜葛。”

說完放開她的手,往自己以前所居的院子的方向走去。一邊走還一邊背對着朱太夫人道:“我要是你,心裏就是再恨,為了兒子的前程和朱家的門楣,也該想着現在要讨好了我。你是不是不知道,我出牆的人是皇上,這對朱家意味着什麽?”

朱太夫人攤坐在地上,她這才想起來,這并不只是程氏紅杏出牆這麽簡單。與程氏茍且的人是皇上,那個陰狠毒辣的皇上,他是會覺得對不起朱家還是視朱家為眼中釘?只怕更有可能的是後者。

更甚者,程氏看着心裏是恨着程家的,倘若程氏真的進了宮,再在皇帝面前吹一吹枕頭風,哪裏還有他們朱家什麽前程。

朱太夫人閉上眼,仰天而淚,老天不長眼啊。

另一邊。

何姨娘陰沉着回到自己的院子之後,看着小幾和桌案上擺着的梅瓶和花瓶,發怒的一掃将它們全部掃到了地上,眼睛發紅,握緊拳頭,指甲掐進掌心的肉裏,也不覺得疼。

從外面跟着她進來的彭哥兒吓了一跳,伸手拉着她的袖子,瑟瑟的問道:“姨娘,你怎麽了?”

何姨娘推開他,冷道:“滾開。”說完就轉身匆匆的出去了。

彭哥兒在後面又哭又喊的道:“姨娘,你去哪裏,姨娘……”

何姨娘卻像是沒有聽到一樣,一路不停,直往觀音的院子而去。

她從自己的頭上取下一根簪子,握在手裏藏在袖子底下,眼神堅毅而陰狠的一路直行。

觀音的院子除了曼珠和優昙已經沒有其他人在伺候,顯得空蕩蕩的,靜得有些吓人。

何姨娘進了屋子,觀音就坐在梳妝臺前,曼珠和優昙都不在她身邊。

何姨娘一路走過去,舉起手中的簪子。

觀音從鏡子裏看到她進來的身影,然後在她舉起簪子揮下來的時候,轉過身伸手抓住她握着簪子的手,盯着她道:“程觀玉,你這是打算跟我同歸于盡嗎?”

“只是你好不容易重生回來,你舍得嗎?”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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