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冷月,凄雨,荒蕪路。

自那天從五仙山出來後,已經過去了兩天。

頭一天顧無憂還能悠閑些,一路走來也碰不見幾個人,更別提有人會認識他。可自從第二天開始,為了賞金前來追捕或是取他性命的江湖人就層出不窮的冒了出來,顧無憂雖然無意傷人,但敵手身上大多殺氣太盛,又招招逼命,他不得已之間,又傷了不少人。

到了現在,原本潔淨的藍白道袍上已添了不少已經幹涸的血跡,顧無憂看起來已不複以往的仙風道骨,清冷卓然,反倒顯出了幾分沉郁,多了些不可琢磨。

而這一份印象,又為“歸元”這個名號平添了幾分兇名。

此時,顧無憂正靜靜走在荒蕪小路上。

許是愛惜羽毛的高手不願與官家為伍,金九齡所發的通緝令招來的幾乎都是三流打手,二流的屈指可數。

如今已過去一日的功夫,大部分前來襲擊顧無憂的江湖人都被他身上的氣勢所懾,早已铩羽而歸。現在天色已晚,路上只有幾分清冷殘月為他照着路途,卻也分外安靜,令人感到些許寧靜。原本顧無憂該趁着這時休息打坐,只是……

他喉間嘆了口氣,停住了腳步,淡淡道:“你出來吧。”

這時,十丈外忽然閃出一道人影。

這人被發現了也不着惱或是害怕,反而大大方方的走近,口中則嬉笑道:“道長果然好功夫!我自以為藏的夠隐蔽,可還是被你發現了。”

他一邊說着,一邊向顧無憂走來。這人腳步看似從容,腳程卻十分快,轉眼間就來到了顧無憂面前。而随着他的接近,月光也照在臉上,讓顧無憂看清了他的面容。

他還十分年輕,大約不過二十歲,卻已長得劍眉星目,兩顆眼珠若點星,漆黑燦然,在這昏暗的天色中也閃閃發亮,又是個讓人見之難忘的角色。

顧無憂對他的面相有好感,觀他武藝也不過剛剛擠入一流高手之列,實在不是自己的對手。顧無憂這便又起了些愛才之心,實在不忍傷他,于是淡淡道:“你不是我的敵手,不若離去。”

這青年笑道:“在下受師命下山歷練,怎麽可以因為敵人比自己厲害就退縮?這樣畏首畏尾的,如何能練出絕世武功?想來就算僥幸練出來了,也不過是個軟腳蝦罷了!”

他這樣說着,忽然話風一轉,笑容變得有些狡黠:“不過嘛,我們兩個倒也不是非打不可。”

顧無憂微微掀起眼睫,道:“哦?”

青年笑道:“只要道長願意和我一同回去,讓我領了賞金,咱們兩個就不用打了。道長之意如何?”

顧無憂看着他,心裏一陣無奈,一時也不知說什麽好。

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麽想的……如果自己真是個窮兇極惡的惡人,聽到這樣戲弄人的話,還不立刻一劍斬了他?

又或者,他是看出自己這一天對敵不殺的态度,覺得他也一定不會有事,這才敢出此言語?

不過不管怎樣想,好像都有些不智……或者說,算是有些初生牛犢不怕虎了吧。

顧無憂想的出神,且本來就寡言少語,自然也對青年這一番笑言沒什麽反應了。反倒是青年自己,見對面已經惡名在外的道長對自己的調笑不言不語,只是微微斂下狹長的眸子,一副不甚在意,不願計較的老好人樣子,心裏湧出一股難以言表的怪異感。

他忍不住道:“道長就沒什麽好說的?”

顧無憂聞言覺得有些好笑,這就好像小孩子惡作劇之後看不到回應,忍不住追着詢問一樣,真是……青澀的可愛。

顧無憂心微微一軟,這才淡淡回應道:“我還有要事在身,不能和你一起回去。”

青年一副不出所料的樣子,道:“那道長是一定要與我打上一場了?”

顧無憂無奈道:“如果你堅持的話。”

青年手往腰間一抹,一柄粲然寶劍已自鞘而出。他擡起手,将劍尖沖着顧無憂,笑道:“道長,請了!”

顧無憂觀他面上還沒有藏好的躍躍欲試的神色,差點沒控制住,嘴角一抽。

所以你的目的就是跟我打一場吧!

幹什麽裝的好像只想要錢的樣子!我不會相信的!

顧無憂微微一嘆,手腕一抖,一柄淡色細劍就從他袖中滑出,被牢牢握在掌中。

青年雖已不是第一次見到這柄劍,但還是忍不住贊了一聲:“好劍!”

……不不不你別用這種贊嘆的語氣說這種話,我總覺得你在罵我啊!

雖然心裏非常想吐槽吶喊,但看在這人給他第一印象很不錯的份上,顧無憂還是很給面子的答了一句:“此劍名為淵微指玄,是我之佩劍。”

青年哈哈一笑,道:“我記住了!”說完,他一揚手,已帶着他那柄劍裹挾着雷霆之勢,向顧無憂沖來!

顧無憂雖然沒有切劍純,還是個脆皮控制系,奈何雙方武力差距太大,根本不用擔心對方會傷害到自己,于是将淵微指玄一橫,将将好攔住他的劍尖,接着手腕微微一抖,已将對方劍上的剛勁化為無形。冷聲道:“氣勁過剛,易發不易收,是為下乘!”

青年眼睛一亮,口中喝道:“再看我這一劍!”

他說着,同時手肘一扭,劍鋒瞬間變了路數,好似一劍刺來,又仿佛有許多劍一同刺來,其中隐隐蘊含玄妙武學,十分高深。

這是十分上乘的傳世武學,顧無憂頓覺巧妙,也是一劍刺出,劍尖靈巧通透,也帶有道門圓潤,似蘊藏八卦,頃刻間化解了這一式的劍意。

青年眼中光芒更勝:“還有這一招!”

顧無憂自是以劍破之。

兩人你來我往打的不亦樂乎,铿锵劍鳴不絕于耳。顧無憂發覺這青年的悟性極佳,他劍招上原本還有些晦澀之感,慢慢的已被他自己覺察化去了。

天才!

顧無憂覺得此刻的自己簡直像是小說裏見才心喜的高人前輩(不是),有意放慢了動作給青年喂招,見到對方有所進步也十分愉悅。

……就像個發現兒子成材了的老父親(并不)。

如此戰了有一盞茶的功夫,兩人興致正濃,忽然一道陰森寒氣自林中發出,轉瞬已來到了青年的後心!

青年心裏一凜,已發覺到不對,只可惜他這時正是變招的時候,招式用老,無法及時脫身,臉色刷的白了下去。

顧無憂幾乎與他同一時間覺察到危險,當機立斷,猛然提膝……狠狠踹了青年一腳。

青年:“???”

這一腳讓青年一個趔趄,身子一矮,那本來正中心口的一箭只穿了他的肺,與心髒差了毫厘。

青年哇的吐了一口血,身子晃了晃就要倒下,被向前一步的顧無憂接住了。

這時又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十二樓已将歉禮送上,望歸元道長寬諒!”

顧無憂聞言微微眯眼,目光淩厲的看着遠處晃動的枝丫。那之前立在上面的黑衣人已經離去,顧無憂只能看見一個背影。

雖說現在還能追上他逼問線索,只是……

顧無憂低頭看着懷裏重傷昏厥的青年,微微嘆了口氣。

罷了,先救人要緊。

日子還長着,總有機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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