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心憂
楚軍這次出擊，乃是楚國若敖領兵。楚王并未親征，可是楚王不帶兵，不代表鄭國能夠輕松多少。若敖在楚國內，也是不輸給楚王的存在，其家族世代有人出任令尹。和楚王親自帶兵征讨，也差不了太多了。
當年一開始鄭楚兩國并不交界，但是楚國吞并其他諸侯國的速度驚人，從楚武王以來，楚國從丹陽一代的尺寸之地迅速發展到如今的地步。和鄭陳等中原諸侯交界，鄭國因為毗鄰宗周，上接晉國，地處要道，所以一直都是晉楚兩國的争奪對象。
被吞并不至于，因為楚國一旦吞并鄭國，晉國不會坐視不管。但是少不了一場兵事。
從郢都而來的楚軍和當地的縣師彙和，集聚在鄭楚的交界處，虎視眈眈。
新鄭內的鄭伯向晉國派出了公室求援，可晉國到底會不會派兵來救。鄭伯自己心裏都沒有底。
如果晉國不出兵那麽就投靠楚國，如果晉國出兵，那麽鄭國依舊還是晉國的附庸國。
“晉國有消息了嗎？”鄭伯看着下面的卿大夫們。
“回禀國君，行人還未曾送來消息。”正卿公子歸生道。
“如今眼下楚軍虎視眈眈，如何應對楚軍，恐怕要費一番功夫。”鄭伯長嘆。
楚國乃是千乘之國，鄭國是百乘之國。其中實力差距懸殊，國內又沒有兩位先君那樣的用兵之人，面對楚國的咄咄逼人，恐怕不能與之正面交鋒。
“……”鄭伯在重席上嘆了口氣，面色憂慮。
寺人俠在道上跑的飛快，額頭上的汗珠也不忘擦了。他和前頭在鄭伯前寝伺候的寺人交談過幾句之後就往姚子的宮室裏頭走。
這會姚子的宮室內坐着好幾個公女，公女們有些是自己來的，有些是生母們陪伴着來的。鄭伯君夫人早就去世，鄭伯也未曾再在諸國中求娶君夫人，所以後寝的妾室們，便以姚子為首，在諸事上多聽姚子的建議。可是比起有君夫人的時候，的的确确衆人是懈怠了不少。
公女們圍在一圈玩六博，兩個一塊開始比試。個個手裏拿着箸往投枰上扔，比較一下姊妹們六博手藝的高低。
姚子和徐嬴江嬴幾位妾室就在另外的宮室裏頭說說彼此最近新得的衣服首飾，讓女兒們盡興的去玩。
鄭媛對這種一半靠實力一半靠運氣的游戲沒有多大興趣，她手裏持着箸就往枰上投，那邊寺人一雙眼睛緊緊的盯着投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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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白……”
“二白……”
“四白———”
公女們嘻嘻哈哈笑着，把手裏的箸投向投枰。
鄭媛伸手一丢，箸丢在枰上，對半投開。
“六白！”寺人見狀激動的聲音都比方才高了。
六白者，為六博中之罪，可以直接吃了對方的枭。而她對面的就是妱，或許是兩人的母親在年輕的時候都是争寵的對手，哪怕如今早已經分出勝負了，也再也争不動。女兒們也是明面暗地裏頭進行比較。
鄭媛對于妱的那些個小心思，一眼就可以看出來，幾乎都不費什麽力氣。這會的人也不講究個什麽陰謀，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就算是在鄭國的貴族裏頭也沒怎麽見過，有事直接正面打，打死誰就算誰的。
這種風氣影響之下，能指望一個才十二三歲出頭的孩子能有多少心機？就連妱的母親徐嬴也不是什麽有心計的人，聽老寺人說，當年徐嬴和姚子的争寵方式，就是兩人換着花樣的打扮，至于誰給誰說壞話，根本就沒有這事。
六白一出，妱立刻就輸了。鄭媛看了妱一眼，“方才不過是僥幸得了六白，不算數。接着來玩吧。”
“怎麽不算數？”妱的孩子脾氣上來，也不肯順着鄭媛的話說下去。“那明明就是妱投出來的，自然作數了。”
話說的沒錯，可是聽着就帶着一股氣。
“那好，這盤算我贏了。”鄭媛淺笑，這會寺人俠氣喘籲籲的走到廊下，哪怕之前他已經整理過了儀容，但是僅僅看着還是有些氣喘。
“……”鄭媛見着寺人俠，拉過一個公女陪着妱玩。今日這麽多公女到姚子這裏來，她也算是個小主人，走開了，也不好讓妱空着，幹脆就讓別的公女來。
“媛，你是不是擦了鉛華？”有公女看着鄭媛發問，鄭媛的肌膚白皙細膩，看着幾乎沒有半點瑕疵。
“我都還沒有到年紀呢，怎麽會用鉛華呢。”鄭媛聽了這話忍不住笑。
“看着媛的肌膚可真細膩，”公女們被這話吸引過來，看着鄭媛的臉，眼裏露出羨慕來。鄭媛是天生的肌膚細膩，白如春雪，唇也是不丹而朱，曾經有鄭伯妾室和姚子開玩笑，說鄭媛這樣日後長大了都不用往臉上敷粉了。
“這還不簡單，待會說給姊姊們幾個方法。”鄭媛對着公女們笑，“不過方才我喝多了甘漿，這會急着去更衣。容我回來，再細說。”
“那快些去吧。”公女們想聽鄭媛如何使得肌膚細膩的，雖然貴族女子大多數肌膚不錯，但這裏頭也分個高低，有人天生就是長得一身黑皮，看着平白無故的就比自個的年紀要大上好幾歲。見着別人天生的白，自然心裏羨慕，聽得人說有讓肌膚變得更細膩的辦法。哪怕都還沒有到及笄的年紀，也忍不住怦然心動。
不過，這個也不能攔着人家不去更衣呀。
“我去去就來。”鄭媛讓寺人們拿出幾個銅壺和沒了箭镞的箭矢讓公女們投壺，自己走出來，繞過一道回廊到一處隐蔽少人的地方。
寺人俠就在那裏等着，鄭媛走過去，寺人俠見着她，就恭謹的彎下腰來，“公女。”
“打聽的怎麽樣了？”鄭媛輕聲問道;。
“小人聽到的是，這次派去晉國的行人并沒有送回晉國出兵的消息。”寺人俠知道自家公女不一般，其他的公女想着的都是衣裳首飾華美是否，可自家公女關心的可是政事。真是可惜了公女不是公子，若是公子，側夫人也能輕松許多。
“晉國沒有出兵？”鄭媛的臉色頓時變了。
鄭國的确還有些家底在，但是楚國地廣千裏，就算是打持久戰都能把鄭國給拖住。晉國還不出兵，真不知道他們到底是在打什麽主意。
“公女？”寺人俠見着鄭媛臉色都變了，頓時也害怕起來，“公女這事會有甚麽隐患嗎？”
鄭媛吸了口氣，隐患不知道，但若是晉國不出兵，鄭國抵抗不住壓力就會投向楚國，可是這投向也就罷了，反正也不是沒朝見過楚王。但是鄭媛最怕的一點就是，鄭伯會向其他諸侯血，為了表示誠意，把自個女兒送上。
這樣的先例不少，例如當初楚武王攻鄧國，鄧國獻出宗女鄧曼求和。鄭國攻打陳國，陳國獻出妫氏求得一時安寧。
她真擔心那位君父會不會也和這些人一樣，将自己的女兒獻出，只是為了一時的安寧。
“無事……”鄭媛深深吸了一口氣，将心底的不安壓了下來，眼下還只是行人沒有帶回消息，不一定就是晉國不肯出兵。事情沒有最後一步就還要餘地。
“公女。”寺人俠想起一件事來，“宋國公子似乎有話傳給公女。”
“他？”鄭媛很驚訝，她都還在公宮裏頭，公子均到底是哪裏來的路子來找她的？
“小人也是聽那些商人說的。”寺人俠說起此事嘿嘿的笑。
此時男女大防可以說近乎沒有，妾室們居住的地方不需要用圍欄圍起來，尤其商人們會從各國帶來稀奇的東西，妾室們也會光顧商人的生意，所以是有往來的。
“他還真是……”鄭媛瞬間都不該知道說公子均是膽大，還是說他其他的。
“此事到時再說。”她心裏頭七上八下的，暫時也沒有心情來撩男人，把這事放在一邊。
鄭媛回到宮室內的時候，公女們已經玩了一圈了。公女們沒有後世那麽多對于女人的束縛，只要不過分基本上想玩什麽玩什麽，甚至在秦國這樣的西倕之國，公女們可以習射騎馬。
只不過鄭國臨近王畿，是沒有這麽多的樂趣了。
“媛回來了，來說說，是怎麽可以讓肌膚變得白皙細膩的？”公女們見着她，還記得之前的話題，拉着她坐下讓她細細道來。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況公女們處在青春年華，對自己容貌最為在意的時候。鄭媛長相在姊妹裏頭最為出衆，梳妝打扮自然也是姊妹們學習的對象。
其實這個鄭媛也根本沒有什麽好說的，年輕是最好的化妝品，眼前的小少女們個個水嫩，哪裏還需要什麽保養品。不過她也說了一些，不過是拿雞蛋清混珍珠敷臉，或者是甜瓜吃完之後不要丢掉，可以用來洗臉。
這些都還是她穿越前媽媽輩年輕時候的土法子護膚，只有有效沒有效果，那只有天知道了。
“媛知道這麽多法子，真是讓人好生羨慕。”妱看了一眼鄭媛，“只是不知道媛從哪裏知道的？”
妱這話有着小小的不懷好意，帶着小女生的心機。傅姆們教導公女，都是禮儀還有在詩句，對于護膚，恐怕是沒人教授的。
鄭媛喝了口甘漿，觑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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