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膽大包天的小夥伴倒是還活生生地立着，沒有發生什麽可怕的事情，見到紅葉的時候，笑着擡起手。
“喲紅葉醬。”
“……喲你個頭。”
在确認了及川徹的安危以後，紅葉才再次面對了赤司。少年的表情平靜而又冷漠，目光遙遙地看向了紅葉的方向，眼睫略垂，擋住了些許眸光。
不知道及川徹跟他在體育館裏都做了什麽，方才還渾身透露着危險氣息的赤司，現在卻顯得平和了一些，黑化度也減少了不少，進入了安全區域。
“單獨談一談吧，紅葉。”赤司說道。
紅葉正好也有話想說，便同意了下來。
“好啊。”
沒過多久，及川徹就被滿校園逮人的岩泉一捉住了。
刺猬頭的少年狠狠地揍了他一拳，及川徹抱着頭哀叫着“岩醬超過分”蹲在了地上，這位嚴厲又可靠的少年倒是轉過來，頗為友好地跟紅葉打了個招呼。
“這不是周防嗎，好久不見，在那邊過得好嗎？”
“挺好的，大家都很照顧我。”
“哦哦，那就好，這家夥在你剛走的時候還念叨了好久，擔心你被人欺負……聽說你現在住的地方是酒吧裏？沒什麽問題吧？要是有不方便的地方別委屈自己。”
“岩醬！”及川徹急匆匆地叫道。
口是心非哦小夥伴君？紅葉尾巴都要翹起來了。
不過紅葉也清楚及川徹的秉性，嘴上得理不饒人招欠得要命，實際上卻很護短，要不然在剛剛他也不會因為紅葉被欺負了闖進來，張口就把火力拉到了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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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點幼稚，又能讓人安心。
面對這樣的竹馬，當然是誠懇地保證：“我以後再也拿被甩的事情嘲笑你了，你實際上也是個好人啊，阿徹。”
“我要生氣了哦，接受吧憤怒的天誅！”
竹馬火大地捏住她的臉往外扯。
紅葉雙臂在胸前擺出了一個叉。
“反彈！”
岩泉一在旁邊無語地看着他們鬧騰，實在沒眼直視兩個智商降到幼稚園等級的家夥，擺擺手走到了一邊，等及川徹出來。
“說起來紅葉醬。”及川徹把散落的發絲一把拂到腦後，露出了光潔的額頭，運動系的少年做出這個動作的時候，姿勢格外的潇灑帥氣，棕色的眼珠向旁邊一瞥，似乎只是随口提到，“這一個月你生病了？”
“啊……是呢，沒什麽事，現在已經好了。”
“是麽。”
他撿起岩泉一帶來的外套，用手指勾着，搭在後背。
“那就好。不過大病初愈就到處瞎跑，好歹也小心點身體吧，這麽瘦巴巴的，胳膊細得一掰就斷。”
前段時間正好是春高比賽，及川徹一直很忙，甚至紅葉發郵件過去，基本都要隔幾小時到一天才會回複。
這兩天剛打完縣內預選的決賽，紅葉問了句，結果令人難過，卻并不出人意料。
青葉城西在一路高歌猛進挺入決賽後，卻再次輸給了王者白鳥澤。
比賽的時間正巧在紅葉醒來的那天。
及川徹與白鳥澤的牛島若利算是宿敵，不過每次都是以及川徹的敗北告終，他不甘心歸不甘心，但卻不需要別人的安慰，擦掉眼淚就能爬起來再戰。
這點紅葉也挺佩服他的。
屢敗屢戰，往往需要更大的勇氣與毅力。
紅葉對他的形容有些不滿：“我最近在努力嘛。”
“是是是。”及川徹敷衍地說道，“了不起呀紅葉醬。”
“我跟哥哥做了一個約定，必須要努力不辜負他的信任才行呢。”紅葉看着拉過勾的小指，彎起了眼睛，不自覺綻放出了眷戀的笑意，滿是溫柔。
“所以我想要好好地改變自己，成為一個能保護他們的大人。”
及川徹原本想要說出的話語頓在了嘴邊，
這還是他頭一次聽到從小玩到大的玩伴說出這樣的話語。
紅發的青梅少女給人的印象一直都是柔軟得仿佛一捏就能捏碎，需要被照顧，需要被保護的。她的性格就像個小公主，沒什麽朋友，也沒什麽膽量和勇氣，受到了委屈總是跑過來訴苦，讓小夥伴幫自己報仇。
因此，及川徹将自己定義為了一個拯救公主的騎士之類的角色，看到她有什麽不對，就習慣性地第一個沖過去，把嬌弱的公主從惡龍手裏救出來，再說一聲沒事交給我。
然而現在，這種關系已經在不知不覺中發生了改變也說不定。
周防紅葉也許不再是自己把自己困在高塔裏的姑娘，不需要別人去救她了。
在這短短的幾個月裏，就出現了那麽大的變化，真叫人有點……适應不能呢。
及川徹複雜的心理只持續了一瞬，很快他又故态複萌起來，伸手拍了一下她的頭。
“先別說這些，身體這麽差，回頭我會跑去抽查你的生活情況哦？到時候趕緊恭迎及川徹大人的大駕，把你的舍友擺成一溜挨個檢查，不行的就直接丢出去。”
“沒有舍友啦，住在那裏的只有我跟哥哥……對了，最近還要過來一個小女孩。”
少年嘴角揚起，勾着運動外套，回過頭來：“恩~總之就算是傳說中的哥哥大人，我也不會網開一面的哦？”
“來啊，先踏着我的屍體過去！你這個笑得超輕浮的家夥。”
“還要跨過去好累啊，我才不要，踢飛就好啦。”
****
紅葉離開青葉城西的時候，已經将是黃昏了。
夕陽拖着溫暖的餘晖，落了一半在地平線以下，校門外的路燈拖着長長的影子，結束社團活動的學生三三兩兩地走出了校園。
她走到外面一擡頭，就發現俊秀的少年站在校門邊上，一頭玫紅色的短發被夕晖映襯得越發的鮮豔。
視線相對，紅葉擡手把頭發捋到耳後，擡腳走了過去。
“我以前很喜歡你。”等紅葉走近，赤司沒有改變姿勢，只是不疾不徐地開口說道，“那種情緒應該是喜歡沒有錯，我會因為你的情緒而改變自己的做法，這是本來絕對不會發生的事情。”
“你對我的正确産生了很大的影響，紅葉。”
赤司徑自敘述着，沒有等待紅葉說些什麽，就接着說了下去：“然而在一開始，我就對自己産生了疑惑。”
他平靜地注視着紅葉，單純地抛出了疑問：“我為什麽會喜歡上你呢？”
問題果然來了。
在當初紅葉被赤司囚禁之前，少年也是冰冷地笑着，眼眸深不見底，輕緩地對她說着：“讓我喜歡上你的，不正是你自己嗎？”
他早就知道了這些，也是因此才會接近紅葉，甚至提出要交往，只不過以前的紅葉根本沒有在意過自己的男朋友是怎麽想的。
“因為我。”紅葉回答道，“我讓你喜歡上我的。”
赤發異瞳的少年扯出了一個笑意，卻顯得沒什麽感情，僅僅是臉部肌肉的運動，因此看上去格外的冷漠。
“果然是這樣呢。”
“及川徹——你的男朋友。”說到這個詞時，赤司不明顯地輕笑了一下，“他大概什麽都不知道吧，他也受了你能力的作用嗎？”
紅葉想了想：“不敢保證完全沒有，不過不一樣的……而且他不是我男朋友。”
“就像赤司君你現在一樣，你也并不喜歡我了吧。
“我仍舊無法讨厭你哦，紅葉。”赤司說道。
“因為你始終不聽話，對我的影響卻越來越大，所以我一度想過要将你關起來，讓你乖乖地呆在籠子裏，處于我的控制之下，無法再肆意妄為。”他陳述着，清亮而又好聽的聲音在此時卻無法使人感到愉快，而是帶直入骨髓的寒意。
最後一線夕陽消失殆盡，街邊的路燈亮起，燈光昏黃。失去了陽光的溫度，即使是夏日，晚風也變得微涼了起來。
“在那次你約我出來的時候？”紅葉想到了什麽，謹慎地問道。
“什麽啊，原來你知道的啊，讓我感到有些小看你了，紅葉。”
其實并沒有，紅葉心虛地想，本身就是因為經歷過一次超鬼畜的結局，再不知道這些她就真的傻到沒邊了。
但是這些絕對不能說，紅葉得維持住自己足以和他平等交談的姿态，當然不可以事無巨細地跟他說明白。
“那麽現在呢，赤司君？在我向你坦白了，并且你并不喜愛着我的現在，你還想要這麽做嗎？”
“啊，這個麽。”少年沉吟了一下，“現在控制住你要付出的代價，要比之前大得多，何況如今要是這樣精心地對待會有些浪費，不過……”他下了決斷，“對我而言，你的存在依然很危險，需要進行必須的管理。”
紅葉為這個回答而感覺有些無言以對：“原來還是想的啊。”
“當然了，我不喜歡事情超出控制的感覺。”赤司理所應當地回答道，“尤其是我自身的事情，阻礙我前進的腳步的人，無論是誰都無法原諒。”
“那我現在大概要再對你再做些什麽了。”
紅葉下定決心，邁出一步，拉近了與赤司的距離，和他處于面對面的位置。
兩人相距不過二十公分，紅葉擡起雙手，捧住了少年的臉龐。赤司也垂下眼，淡淡地看着湊近的紅葉。
金紅的異色瞳與琥珀色的眼眸相對，紅葉專注地凝視着他，如同粘稠的蜜糖，又像是溺死封存住昆蟲的樹脂，将他牢牢地包裹了起來。
“我們只是普通的同學，赤司君。”
“我們從來沒有交往過，你也不曾關注過我。”
彙聚成一句話就是——
“赤司征十郎不曾喜歡過周防紅葉。”
紅葉鑽了個空子，她現在還無法操控感情，但是與之相對的，是赤司現在并不喜歡她。
這只是從之前遺留下來的占有欲與掌控欲，伴随着記憶延續了下來，變成了現在赤司對待她的方式。
紅葉還記得在第一次回檔之後，原本瘋狂地跟蹤愛慕着她的少年在某一天失去了記憶，然後他們便恢複成了原來的樣子，變得正常了起來。
既然紅葉的能力與她本身的思想有關，那麽那時候紅葉唯一發生改變的地方，大概就是因為哥哥的安慰，她不再感到惶恐不安、擔心被遠遠地丢下，能力的暴走也随之停止。
絕望而又可怕的愛意，随着與那段時間有關的記憶的消失，一起畫上了終止符。
現在的赤司也是同樣。
站在校門口的少年眼睛向周圍微微一掃，随即掉轉了腳步，姿态傲然就如同帝王，向着青葉城西裏面走去。
紅葉踏上了返回鎮目町的路程。
因為解決赤司的問題耽擱了時間，車子剛行駛了一半的路程，及川徹詢問她是否平安到家的郵件就發了過來。手機屏幕在暗色下發着光，紅葉回完郵件，又看了看其他的未讀訊息。
有一條是草薙出雲的，告訴她因為出了點變化，安娜提前來吠舞羅了，現在大家都在酒吧裏。
年幼的小姑娘有點怕生，帶在一群熱情似火的男人堆裏不知所措，沉默着一句話都不說。她只是亦步亦趨地跟着周防尊，青年走到哪，她就跟到哪，連坐着都要坐在一起。
紅葉：噫。
她心裏百感交集，接着往下翻。
【所以……拜托快點回來吧，就交給你了，紅葉醬！】
就算交給她……她也不會哄小孩啊？！
這話如果是對十束多多良說的，她倒還會信呢。
總之還是要回去的，紅葉也很希望能早點見到草薙口中的安娜——這名吠舞羅欽定的小公主、小妹妹，再加上紅葉頭一次擔任“姐姐”這個角色，對這個名為安娜的小姑娘的到來，可以說充滿了期待。
當然，如果不是那麽粘着哥哥就更好了……
到距離吠舞羅三條街左右的位置下車，一轉眼，就看到一個高挑瘦削的身影立在路口對面。天色昏暗只能看清一個模模糊糊的身影，倒是臉龐被光屏照亮，露出一個顯眼至極的黑框眼鏡。
“伏見？”
她試探性地喊道。
少年擡起了頭，脫離了手機屏幕的光亮，上半張臉都隐沒在夜色中。
“啊，果然到了這裏。”
他利落地合上手機，提步走來。
“你這是幹嘛來的……”紅葉警惕地看着他。
伏見沒什麽幹勁地說道：“草薙哥嫌你回來的太晚，讓人來找你……行了，任務完成，趕緊回去了。”
說完，不等紅葉回答，他轉身就走。
理由合情合理，就是人選讓紅葉十分驚訝，無論怎麽看，伏見猿比古都不像是會出來幹活的類型……也不一定呢，畢竟比起這個，他倒是更加不合群。
不過紅葉還有一個問題。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下車？”她納悶地問道。
伏見停下腳步，扭過了頭。
“定位到了你的位置。”
他說得一臉稀松平常，紅葉聽得目瞪口呆。
“咦？！”
“咦什麽啊……”
“等等等等，為啥你能定位到我的位置啊？我覺得我的隐私受到侵犯了……”
“有什麽可驚訝的，這都是很簡單的技術吧。”伏見說着，倏地挑起了嘲諷的笑意，“我忘記了，你肯定沒法理解，和你講了也沒用。”
“……”簡直讨厭得不得了。
然而他尤嫌不夠，接着說道：“別想太多了，把旺盛的自我意識往回收一收，大小姐，我才懶得管你在哪。而且……無論你幹什麽和我都沒有關系吧。”
“那還真是謝謝你啊。”
伏見頓了一下，隐藏在鏡片後面的眼眸微微一動，停留在一臉不樂意的紅葉身上一秒，又飛快地略過，看向伫立在她身後，融入了黑夜之中的建築物。
“道謝什麽的就不用了。”
“我也沒想謝你，反而想打你。”紅葉真誠地說道，特地揮動了一下拳頭。
舌尖輕輕一動，發出了清脆的咂嘴聲。
“啧。”
紅葉跟他兩看相厭，一前一後地走着，距離隔了好遠。
吠舞羅酒吧裏燈火通明，遠遠的就能聽到喧鬧聲，隐約可以辨認出聲線的來源。在各種喊叫聲中，八田美咲的聲音格外明顯，紅葉瞥了伏見猿比古一眼，不出意料，他的臉色依舊很差。
光是看見他的表情，就讓人心情愉快極了。
紅葉瞬間所有煩惱一掃而光，也不心塞了，嘴裏哼起了歌，徑直走進了吠舞羅。
“我回來啦！”
“歡迎回來，紅葉醬，伏見。”草薙出雲看了眼時間，“話說你可真夠晚的啊，我都有點不放心了，幸虧伏見說你馬上回來，主動出去找你。”
伏見猿比古低低地應了一聲，垂着眼睛往角落的位置走了過去，走到一半，被八田美咲攬住了脖子，大呼小叫地拖到了衆人身邊。
“因為有事情嘛……你知道的草薙。”紅葉心不在焉地說着，眼睛在人群裏四下搜索着，看見了熟悉的紅發眼神一亮，緊接着，就見到了緊挨着周防尊的小女孩。
年幼的少女穿着一身哥特洛麗塔的裙裝，長發銀白色，斜斜地戴着一頂與衣服同款的禮帽。她看起來很不安，小小的手掌攥着周防尊的衣角，眼眸卻像是兩團凝固住的玻璃珠，沒有一點同齡女孩子的生動活潑。
如同人偶一般精致而又美麗，卻也同樣顯得有些死氣沉沉的小姑娘。
紅葉三兩步跑到她面前，蹲了下來，讓自己仰視着她，消除來自身高的壓迫感。
“你好呀，安娜醬。”
栉名安娜轉動眼珠，安靜地看着來到她面前，身上還夾帶着晚風的涼意的紅葉。
“我是周防紅葉，叫我紅葉就好啦。”紅葉笑着說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