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羅賓搶在蝙蝠俠之前沖到高登的面前,要不是他沒有當場揪起高登的衣領,就連蝙蝠俠都會以為這是要審問犯人的前奏。
“羅賓!”就連蝙蝠俠的警告都沒讓羅賓停下來。
“為什麽?”少年英雄的憤怒即使有面具阻隔都無法掩藏,如果除去了他和高登之間最後的那層隔膜,那麽高登肯定會看到一雙壓抑着暴虐的眼睛,“為什麽他被放走了?別跟我說罪證不足的屁話,是,我們沒有他和未成年人要求裸|||照的聊天記錄。但光是他電腦硬碟裏的影音還有照片,持有未成年人色|||情物品的罪名是跑不了的,而且用膝蓋想都知道如果讓他回家,他肯定會滅證的!為什麽?”
“羅賓,夠了!這不是高登局長能夠掌控的。”蝙蝠俠鮮少在外頭大聲斥責羅賓,通常的情況只要一個嚴厲的眼神或者一個警告的鼻音就可以讓羅賓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但是此刻蝙蝠俠甚至擔心就連自己的喝叱都無法阻止少年。
他知道傑森心裏藏着很深的黑暗,知道他的易怒還有時不時展現在罪犯身上的暴力傾向。這些都是有跡可循的——破碎的家庭,糟糕的父母,在街頭流浪的童年。這幾幾乎乎就是所有暴力犯的童年複制貼上,孩童時期的創傷帶給人的影響之深,甚至連布魯斯自己直到今天都還在承受着創傷的後果。
成為蝙蝠俠,打擊犯罪,不要讓更多孩子承受像他曾經經歷過的那番痛苦。或許有人會說這是高尚的理想,但是在內心深處布魯斯知道,這并不健康,他看過阿福時不時對他投來心疼的眼神,那一句句的:“您還好嗎?”問的不是他的身體,而是他的心理。
他明明知道這一點,卻仍然帶着傑森走上這條路。
看着傑森質問高登,看着他緊繃的肩膀還有緊握的拳頭,看着傑森壓抑的憤怒,布魯斯一瞬間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但是這一絲懷疑也被蝙蝠俠狠狠地掐滅,案件,現在必須要專注在案件上。他們必須确保菲利浦不會繼續傷害幼女,這才是最重要的。
“羅賓,對高登局長道歉。”蝙蝠俠居高臨下的瞪着憤憤不甘的少年助手,“他不是你該遷怒的對象。局長已經盡了他的本分,我們應該感謝他,而不是對他咆哮。”
“沒事,沒事。”高登擺擺手,示意他不介意,“我早就知道這小子是個爆竹,一點就炸。而且說實在的,我一點都不怪他。看着那家夥大搖大擺地晃出法院接受媒體采訪,我真慶幸有按時服藥,不然我可能已經爆血管躺在擔架上送醫了。”
“這不公平!”羅賓還在氣悶的碎碎念,高登同情地看着眼前的半大少年,這個年紀的孩子應該是單純的相信正義必勝,好人可以沈冤得雪,壞人會被懲罰,但是羅賓卻必須要直面現實,有時候有些人犯了錯,卻不一定會受到相對的制裁。
司法不是一臺販賣機,你把證據丢進投幣孔,“咚”的一聲掉出結果:殺人償命、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但是他們真的盡力了,GCPD每一個有良心的警察,地檢署裏真心追求正義的檢察官還有法庭上坐着的,沒有被哥譚的罪惡吓退或者收買的法官。甚至那些為了真相奔走的記者、自由專欄作家還有社服律師們,他們都盡力地讓這座城市的居民可以在晚上睡一個安穩覺,可以放心地走在路上。
“唉,我知道,孩子。”高登伸手揉了揉羅賓的腦袋,“我跟你一樣沮喪,我很抱歉。”
羅賓連續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擡起頭來看着高登,語氣還是很壓抑但至少他沒有再指着高登的鼻子大吼。算是一項進步吧。
“至少讓我知道原因?”
高登拿下眼鏡,揉了揉鼻梁試着舒緩他開始抽痛的眼窩,他有種預感,事情會發展得很難看。
“這個嘛……菲利浦的父親荷賽·加佐納斯是博加塔哥的大使。所以作為大使的子女,菲利浦也有外交豁免權。意思就是……”
“我知道什麽是外交豁免。”羅賓不耐煩的打斷了高登,換來了蝙蝠俠又一次警告的眼神,“但那不是只适用在未成年的子女身上嗎?菲利浦都已經年滿二十歲了,應該已經不受老爸的豁免權保障了不是嗎?”
“一開始我們也是這樣以為,但很遺憾的,成年與否是根據當事人母國的法律,而依照博加塔哥的規定,必須年滿二十一歲才是法律上的成年人。”高登厭惡的皺起了眉頭,興許是想起菲利浦被扭送到法院的時候有恃無恐的神色,“對方是有備而來的。我們能做的就是協助被害人對他進行民事求償,但即使是這樣……他并沒有直接殺死那個可憐的女孩,只能以散布猥亵物品侵害未成年人名譽這方面入手,一般來說并不會得到多高的賠償。”
羅賓沉默片刻,然後開始搖頭:“不。這不對。”他不知道是在對高登說話,還是在自言自語,“不應該是這樣的。有人因為他而死了耶!結果菲利浦竟然連錢都不用賠?”
“孩子……”高登看上去像是想要說些什麽來安慰羅賓,但是所有的話到了嘴邊最終凝聚成一聲嘆息。
“我得回去看看那些小夥子們,現在的年輕人,沒有人盯着就老是摸魚。”高登找個了借口離開屋頂,把空間留給黑暗騎士和沮喪的小羅賓,“所以我說我反對讓孩子來淌這渾水,真是……”
***
“B,你有辦法的對不對?”羅賓在高登離開之後仰頭看着蝙蝠俠,懷着他僅存的一線希望,“我們怎麽能這樣放走他?這等于是告訴他成年之前歡迎在哥譚侵犯少女!這太瘋狂了!難道就不能讓他的國家把菲利浦定罪嗎?”
“這很困難,博加塔哥的經濟幾乎都是靠着**在支撐,毒枭在國內的影響力甚至大過政府。可以說他們的政府體制只是為了迎合主流世界的花架子而已。”蝙蝠俠的回答像是一巴掌扇在羅賓臉上。
“這太荒唐了!”羅賓壓抑的情緒終于在蝙蝠俠面前爆開,“我們答應過葛蘿莉雅的家人會幫助他們的!結果呢?那個狗娘養的垃圾人渣帶着勝利的笑容在鏡頭前面揮手,記者會,感謝法院的依法審理,然後用我愛哥譚市作為結尾!呸!”
蝙蝠俠矗立在蝙蝠信號燈旁邊,像一尊冷硬的黑色雕像看着羅賓憤恨的詛咒菲利浦·加佐納斯還有最好被隕石撃沉博加塔哥足足五分鐘。
“你罵完了?”蝙蝠俠等着羅賓開始呼哧呼哧的換氣才重新開口,“那麽我們還有工作要做,跟上,不然就回蝙蝠洞待命。”
羅賓氣咻咻的跟着蝙蝠俠回到蝙蝠車上。他以為所謂的工作大概就是例行的阻止搶劫或者是竊盜,不是說羅賓覺得這些工作不重要,而是他實在無法放下菲利浦不會被定罪這個令人火大的結果。
因此當蝙蝠車停在菲利浦的頂樓公寓附近的小巷時,羅賓完全不明白現在的情況究竟是怎麽回事。是以當蝙蝠俠對他彎起嘴角,露出高深莫測的微笑時,羅賓難得地安靜坐在位置上等着大師開示。
“我說這很困難,但并非完全不可能。”蝙蝠俠從蝙蝠車上的電腦中叫出了他們手中掌握的,荷賽·加佐納斯的人事檔案。
“荷賽明面上是博加塔哥的大使,但是根據那個國家的經濟現況,基本上可以默認他就是當地最有權有勢的制毒大佬,借着大使身份的種種便利到各國開拓他的經濟版圖。當然,這種事情不可能放到臺面上,必須低調行事。因此菲利浦在一開始才沒有直接亮出自己父親的身份使用外交豁免權,而是選擇用金錢買通關系。”
羅賓的眼睛随着蝙蝠俠揭露的資訊一點一點的睜大,希望也一滴一滴的回到沮喪的少年身上。
“菲利浦的特權是來自老爸,所以我們只要掌握到足以讓美國政府向博加塔哥要求撤銷荷賽的司法豁免權,就可以讓他們父子倆一起被踢出國去。只要抓到他們在美國進行毒品交易的證據!太棒了!這樣他就永遠不能回來禍害人了!那我們現在該怎麽做?”
蝙蝠俠用勾槍飛上屋頂,開始繞着菲利浦的公寓周圍設置監視裝置。
“現在,我們等待。”
等待。羅賓讨厭這個詞。
他讨厭看着明明有罪的惡棍夜夜笙歌,過着紙醉金迷的日子,而他什麽都不能做,除了等待。
他讨厭蹲在庫珀家的防火逃生梯上,聽着屋裏庫珀太太歇斯底裏的哭泣,質問為什麽那個害了她女兒的人不用去坐牢,而庫珀先生和潔西卡必須輪流安慰她,天知道那兩個人聽起來沒有比庫珀太太好多少。
他讨厭不敢大大方方經過泰勒打工的夜店,就怕碰到泰勒被對方指控:“你答應要幫她伸張正義的,你騙我。”
這份怨恨甚至當他跟蹤菲利浦到一間破敗的公寓,當場抓獲他幫親愛的老爹查驗毒品的時候,也沒有絲毫的減輕。當他和蝙蝠俠痛揍菲利浦,并且再一次把他送進警局的時候,羅賓也沒有一絲勝利的喜悅,這點就連他自己也覺得意外。
“這一切都是為了那個小**,對吧?根本就不是因為**,是因為那個小賤人對不對!”菲利浦在被警察推搡着經過蝙蝠俠與羅賓身邊時,憤恨的質問。
“是或者不是,你都得滾出我們的國家了。”羅賓半點面子都沒打算留給他,“祝你旅途愉快,再也不見,或者你想再回來體驗一下我國的監獄生活,我很樂意幫你安排。”
菲利浦紅着臉,鼻翼随着憤怒的噴氣擴張的樣子,看上去随時可以撲上來把羅賓給撕成碎片,讓負責壓制他的警察下意識的加重了拉扯飛利浦的力道。
“喂,死條子,照規矩我不是可以打個電話嗎?我現在就要求行使打電話的權利!”
負責看守菲利浦的員警厭煩的戒護他到電話機旁邊,示意他可以開始打一通電話。
菲利浦拿下話筒,眼神從來沒有離開過羅賓和蝙蝠俠,就連按下數字鍵的時候也沒有,表示那只電話號碼他已經爛熟于心。
“您好啊,庫珀太太。”
羅賓當場變了臉色,他想起了潔西卡說的,威脅葛蘿莉雅的人宣稱他知道葛蘿莉雅所有的家人、朋友還有他們的聯絡方式。
“你怎麽敢!”羅賓就要沖上去痛揍菲利浦,卻被蝙蝠俠還有其他的員警攔着。GCPD可以對義警的行為睜一眼閉一眼,但這絕對不表示他們會坐視義警在警局內對犯人施加暴力。
菲利浦笑咪咪的繼續執行他打電話的權利:
“真遺憾我沒法嘗到您女兒的滋味,本來相當确定我可以讓她成為一個好女人的。”
庫珀太太的凄厲的哭聲從被菲利浦随手甩在一旁的聽筒裏清晰的傳到在場每一個員警的耳朵裏。所有人看着菲利浦的眼神都像刀子一樣,而他本人卻老大不在乎的讓警察把他鎖進拘留室裏。就連幾分鐘後菲利浦的律師趕到現場都同樣受到來自警察的冷暴力。
“可憐的女人。”高登局長挂斷了電話,也切斷了庫珀太太的哭嚎聲,“我真慶幸那個畜牲要滾了,有這些毒品交易還有你們之前提出來的證據,應該是足以讓國家宣告終身禁止他入境了。”
“我去看看庫珀太太,她現在肯定難過死了。”羅賓扯了扯蝙蝠俠的披風,懇求之意溢于言表。
在案件之外接觸相關人士不符合蝙蝠俠的衆多原則。但是那位母親的悲傷還有痛苦讓布魯斯決定破例一次。父母失去孩子的痛苦,布魯斯眼角的餘光看着身邊的少年,他無法想像那是怎麽樣的感受,他同樣不希望有對悲痛的家長們說出:“我理解”的那一天。
蝙蝠俠與羅賓來到庫珀家的公寓,傑森甚至沒打算使用勾槍,筆直的沖向大門想要按下電鈴。
一個深色的物體從天而降,傑森可以感覺到那個東西從他鼻尖快速刷過,氣流帶起了他的浏海。然後他的腳邊開始被深色的液體快速包裹,那些液體的來源則是一團還在抽搐的人形肉塊。
是的,肉塊。
四肢歪向不自然的角度,白色的腦漿混着血水形成粉紅色的小河蔓延在人行道上。一幅滑稽的圖畫。
傑森不知道他是怎麽離開現場的,當他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在蝙蝠洞的檢查臺上,阿福拿着手電筒在他眼前閃着,逼着他舉起手來擋住那道刺眼的光芒。
然後他想起來了,庫珀太太落在他面前。死了。
阿福溫柔的領着他回到房間裏,說布魯斯會處理好收尾的事情。還說明天他會向學校請假,讓他好好休息。
傑森等着阿福的腳步消失在門外才偷偷打開衣櫃,翻出備用的羅賓制服。
他翻出了窗戶,溜出大宅,朝着他的目的地前進——菲利浦·加佐納斯正在他的公寓陽臺上靠着護欄,罵罵咧咧的指揮傭人幫他收拾行李。傑森連上了蝙蝠俠之前留下的監控,兩名警察守在他的公寓門口,等着把他護送到機場搭上返國的班機。
趁着加佐納斯背過身體的空擋,傑森落在陽臺的另一頭,同時伸手拉住窗簾鋼線讓厚實的布料遮住了屋裏其他人的視線。
“你好,菲利浦。”傑森滿意的看着菲利浦驚慌的表情向他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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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蝙蝠俠在菲利浦的公寓屋頂上找到傑森的時候,他正冷漠地低頭看着底下聚集的警車,還有被拉起的封鎖線擋住的圍觀群衆。
“羅賓,發生了什麽事?”标準的蝙蝠俠式質問。
“喔,他掉下去了。”傑森聽見自己冷淡的回答,“我想大概是我出現得太突然,他吓到了,然後就掉下去了。”
蝙蝠俠沒有對此多說什麽,除了一句:“到車上等我。”
傑森溫馴的點頭,朝着蝙蝠俠所指的方向走去。
鬼使神差的,傑森在即将跳下屋頂的時候加了這麽一句話:“他沒有抽搐。”
蝙蝠俠沒有回應,不管他是有聽見還是沒有聽見。
傑森意外的發現自己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