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面無表情的男人
餘友誼告訴鄭穎：“我還忘了跟你說另外一件事了，這部戲的男一號是你前男友宮靖。”
鄭穎迷迷蒙蒙地眨着眼，“哦”了一聲後，又“嗤”了一聲：“切，什麽世道，他都混上男一了！”打個哈欠摳摳眼角的眼屎，漸漸清醒過來的鄭穎開始有點回過味來了。
總覺得好像有哪裏不太對勁。
她瞪着眼睛想了下。然後騰地轉身，扯住餘友誼的領口尖聲地叫：“我前男友演男一，劈了我的腿的死小三兒演女一，你讓我去給他們打下手演女二，餘友誼，你特碼還說你不是在整我！！！”
餘友誼被練家子鄭穎差點勒死。關鍵時刻他靠着吃奶的勁兒吼出了一句話才挽救回自己的一條命。
他說：鄭穎，你要再不松開信不信我送你去做武替！
鄭穎立刻松了手。
三流龍套好跑，武替可太特麽難當了。
她以前剛入行時好一陣子沒活幹，家裏又急需用錢，餘友誼就問她武替肯不肯做。她迫不及待地答應了。但到片場替了一替後她就後悔得差點天天以淚洗面。
她做武替的那段時間，她覺得那真是一段連天空都飄着她的血與淚的慘痛日子。
那部戲是根據一部網絡小說改編的，那部小說的女主角特別作，每天不是跳樓就是鬥毆，不是打人就是讓人打自己。替完那部戲，鄭穎老覺得自己身體有些部分發生了隐形性骨折，證據是她不是這疼就是那疼。
那部戲拍攝期間，鄭穎帶着渾身疼痛去原作小說的文下殷切留言祈求：作者算我求你了，以後能不能不要再寫這麽暴力的情節了！！！
結果她的留言下被壘了長樓，那些回複者把她針對得體無完膚：——哪裏暴力了？樓主是溫室長大的小學生吧！
——你覺得暴力你來寫啊，寫不出來就別瞎逼逼！
——這都算暴力？？？樓主你一定是個小公舉，豌豆小公舉233333
……
鄭穎默默關了網頁。然後她抱着餘友誼的大腿使勁嚎：“友誼哥，我求你潛規則我吧！我寧可被你潛！我再也不想當武替了！”
而她換來的是餘友誼無限嫌棄地一抖腿——于是她就像顆小塵埃一樣，被抖到一邊去了。
不過餘友誼此後真的沒有再給她接過武替的活，只是沒少以這個作要挾就是了。
餘友誼揉着脖子咳嗽。司機從後視鏡裏問他需要停車買杯水嗎，鄭穎秒搶答：“不用！不給他喝！咳死他！”
餘友誼看向鄭穎的眼神充滿了血雨腥風。
“你別不識好歹，今天讓你試戲也就是走個過場，你只要不把哭演成笑，女二基本就是你的了，為把這部戲片酬給你擡起來我快把心都掏出來給導演看了，要不是我和他以前就是老相識，你以為你現在有這樣的身價？信不信再鬧騰我踢你下車摔死你！”
司機聽到這樣的話，立刻一腳油門把車踩得飛快飛快的，快到一準能摔死的車速。
鄭穎真想問問司機大哥這是跟她有多大仇……
她嘟嘟囔囔地給自己辯論了一下：“你讓我給他們倆打下手，我不服啊！”
餘友誼看着她，一臉的恨鐵不成鋼：“你是不是傻？演戲的時候使點小絆子會不會？踩個腳撞個人什麽的這還用我教你嗎？這是多好的帶薪報仇機會啊，你看不明白？”
鄭穎聽到這一下頓悟了。感情他們家火爆經紀人是一片良苦用心吶。
鄭穎把眼睛眨得水汪汪的叫了聲友誼哥。
“滾！”餘友誼撇開了臉看着車窗外，“別惡心我，我是為了你的片酬抽成！”
到了劇組，和導演見過面又試了幾場戲，鄭穎的角色就被定了下來。
臨走前，導演叮囑她好好琢磨一下劇本，讓她盡量把女二的人物性格發揮得淋漓盡致一些，這樣不僅磨練她的演技，也能最大力度的反襯女一的人物性格，這才不辜負除餘友誼之外，陳晴也對她出演這個角色所做的大力舉薦。
聽到最後一句話時鄭穎不由有點納悶以及有點心堵。
——陳晴可真是個欠巴登，用她舉薦個毛線，跟她說了算似的，當她家經紀人是吃素的嗎！
——另外導演說的女二到底是什麽樣的人物性格，陳晴的角色又是什麽樣的人物性格？
回公司的路上，鄭穎坐在車裏問餘友誼有沒有劇本。
餘友誼說有。
鄭穎揚高了聲：“那你之前怎麽不拿給我看看，沒準我看完神會貫通了剛才試戲會演得更好呢！”
餘友誼一臉的嗤之以鼻：“來這的路上你睡得像頭豬，我還能指望你給我看劇本？”
鄭穎威武昂揚的鬥志立刻偃旗息鼓下來。她低頭默默地翻劇本看。
看着看着，她不由得有點小激動了。
這部戲說白了就是講白蓮花女一和惡毒女配如何撕逼大戰的。
劇情梗概大致是這樣的：
女一是朵美麗純潔的白蓮花，女二是嘴賤心黑的壞女人，兩個人是閨蜜。
女一和男二本來是一對，女二看着眼紅，就想辦法把男二給撬了。
然後男一出現，他愛女一愛得要死，又寵又呵護的。
這個時候男二也突然幡然悔悟，發現自己的真愛其實一直是女一，他之前只是受了騷貨女二的誘惑鬼迷心竅了。悔悟之後的男二開始調頭重新死纏爛打追求女一。
結果就是女二各種騷浪賤壞，女一各種純白美甜，男一男二各種愛女一，整部戲最後從感情戲直接升華為三打一。
鄭穎看着劇本哆哆嗦嗦地笑：“友誼哥，我一定要謝謝你全家！這部戲你給我接得實在太好了！陳晴她不就是想讓我演個賤人精人人煩麽，那我就煩人給她看看，惡心死她！來友誼哥，你快幫我仔細翻翻，看有沒有惡毒女配扇純潔白蓮花嘴巴子的戲，要是有我連演技都可以省了，直接本色演出！到時候看我不扇飛她陳晴的大板牙的！”
坐在一旁的餘友誼的臉上，有了忍不住想要抽搐的痕跡。
他開始擔心自己是不是接戲接得有點沖動了。
過了幾天後，開機工作籌備得差不多了，演員開始準備進組。進組前，鄭穎問餘友誼跟她演對手戲的男二是誰。消息一向四通八達的餘友誼這回居然說“還不知道”，因為“男二要啓用一個新人小鮮肉，但到底啓用誰還沒定”。
鄭穎聽到是小鮮肉之後很開心，她很雀躍地對餘友誼說自己不介意導演往本子裏加她和男二的吻戲或者床戲或者野地戲。餘友誼差點想抽她：“你再這麽浪信不信下部戲我讓你演裸屍？！”
幾天後劇組舉行了開機儀式，儀式上鄭穎依然沒有見到男二號。她聽組裏有人給的說法是，有兩塊鮮肉為了搶角色正在暗地裏大打出手，目前誰輸誰贏還沒有打出分曉。
鄭穎聽着八卦覺得這個組可真熱鬧，可以預見未來一定會雞飛狗跳。
開機儀式後，大戲正式開拍。
頭一天因為陳晴的妝一時沒有化好，導演決定第一場戲改為由鄭穎和男二先演。這場戲的內容是惡毒女二去勾引白蓮花女一的男朋友。
鄭穎化好妝到現場時，燈光師道具師還都在忙活，導演更是不知道去了哪，現場暫時沒人顧得上她。她于是開始啓動犯懶馬達，搜尋能坐着偷會懶的地方。
她環顧了一下現場，看到道具沙發上正坐着一個男的，在低頭看着平板電腦。
從側面望過去，那人很年輕，很帥。嗯，确切地說應該是非常的帥。
鄭穎一下想起她的這場勾引戲就是發生在沙發上的。于是她想那男的應該就是演男二的演員沒錯了。
果然是塊帥得不得了的可口鮮肉。
難得遇到長成這樣的搭檔，她得往跟前湊湊去。
鄭穎大大咧咧地走過去，跟人家打招呼。那男的應聲擡起頭。
從近處看，這人好像又更帥了一些，白襯衫的扣子一直緊扣到領口，渾身上下透着股禁欲範兒，跟外面的妖冶賤貨真的好不一樣。鄭穎視線稍加掃射，目測出這人身高絕對不低——光從他小腿的長度就能看出他整體身高絕不低于185。
鄭穎覺得這男的前途簡直不可限量，光憑這張臉，這身段，将來就可以火足二十年。
她友好地對未來之星笑着說：“你好，我是和你搭戲的鄭穎，現在還有點時間，你看要不然，我倆先對對戲吧？我沒怎麽演過勾引人的戲，別到時候冷丁演起來惡心着你！”
這位越看越帥的鮮肉微一挑眉。他的一雙眼睛又黑又深邃，但他的一張帥臉卻有點面無表情：“我不會臺詞。”
鄭穎怔了怔。
然後她有點擔心地把自己的劇本遞過去：“你可真勇敢！這馬上都要開拍了，你還不會臺詞呢，你也不怕導演罵你？好在我看過了，你的臺詞不多，喏，我們倆對兩遍戲，趁這功夫你趕緊把詞兒記一記！”
她看到未來之星微蹙了下眉，一副思考的樣子，然後低頭，翻開了劇本。
他們開始對戲。
鄭穎沒演過勾引人的戲，臺詞說得有點硬。不過她一點都不上火，因為未來之星比她更硬——他簡直就是在念劇本，還是毫無感情色彩和抑揚頓挫的那種念經的念。
對了兩遍詞之後，鄭穎有些擔憂。
“我覺得你真的會被導演罵！”她支着臉頰看着未來之星幽幽地說。
未來之星回視着她，眼睛黑得像無底的幽潭，聲音像剛從冰箱裏拿出來的低音炮，有點清涼有點低沉：“你現在的樣子，倒比你剛才刻意演出來的樣子，更有勾引人的味道。”
鄭穎眨眨眼，有點怔忪。
斜後方導演突然沖了出來。他沖到明日之星面前，客氣地笑着打招呼：“哎呀沈公子，您是什麽時候過來的，怎麽還坐在這了！”
明日之星淡淡回應：“沒有找到椅子，就先借着你的道具坐一下。”
說完他起身，導演趕緊殷切地彎腰去扶了一把。
“哎喲！是我疏忽了，該找人給您端把椅子才是！走走，我帶您過那邊去坐！”
導演跟李蓮英似的哈着明日之星走開了。鄭穎看着這一幕驚得目瞪口呆。
這男二到底是什麽出身什麽來頭？有他在這閃爍，導演簡直就沒看見她一根頭發絲兒啊！同樣是演二號的角兒，差距怎麽就這麽大呢！
還有導演對着這男的都把腰板彎成那樣了，之後她還不得趴在地上跟那帥哥對戲啊……
鄭穎忽然就有點找不好自己的定位了。
從她身後驀地傳來一聲冷冷地譏笑。鄭穎回頭，看到了妝容精致靓麗的陳晴。
“鄭穎你可真是個人才，我還真小看你了！第一天就拉得下臉來緊着趕着地往沈公子身上湊！”
鄭穎被她說得糊裏糊塗，但她雖然懵逼卻絕不輸陣：“要不我緊着趕着往宮靖身邊湊你看怎麽樣？”
陳晴看着她，臉色沉得像塊海底泥：“鄭穎，真的，我能讓你演這個角色，當然也能讓你演不成，哪怕是已經開機！所以你還是別太嚣張。”
鄭穎聳聳肩膀：“那你就讓我演不成呗，反正你讓我演也肯定沒安什麽好心思！”
不演還省着提心吊膽了。
陳晴狠狠瞪了鄭穎一眼，扭身走了。
鄭穎立刻拔足狂奔向休息室去找餘友誼。
撞開門她捉住正在仰頭睡大覺的餘友誼的肩膀就開始晃：“友誼哥友誼哥，醒醒！”
餘友誼睜開眼一臉看鬼的樣子看着鄭穎，他說話時臉都氣得發抽：“我他媽好不容易才睡着！剛睡着你就給我作妖！”
鄭穎不理他的咆哮，一臉求知地問：“友誼哥，你知道不知道沈公子是誰啊？”
餘友誼咬着後槽牙怒視鄭穎：“鄭穎我說你是不是拿我說過的話當屁？你腦子裏除了吃的還能裝點別的嗎？沈公子是這部戲的投資人這事兒我特意告訴過你行嗎！！”
鄭穎呆了呆：“哦，投資人啊。”然後她忽然抓住餘友誼的手激動地問，“那他是演男二的人嗎？”
餘友誼這回不止臉抽，差點連牙都抽了：“你瘋了吧你？想什麽呢？他不是，我是，行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