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1)
周三放學後有一次迎新晚會的彩排，徐素和李媛媛到禮堂的時候，下面的前幾排座位上已經擠滿了各個班有節目的學生了，吵吵嚷嚷的，很熱鬧的樣子。
徐素一眼就看到了周宸一，他穿了一身黑衣黑褲，身材颀長，弓着背和面前的一個穿白裙子的女孩說着什麽，臉上是熟悉的笑容。
那個女孩轉過身，徐素和李媛媛都認出了她。一班的丁寧，人漂亮又有才氣，是這次迎新晚會的女主持人，男主持人是初三的一個學長，今天沒來。
丁寧膚白貌美，明眸皓齒，從小就能看出是個美人胚子，李媛媛在一旁輕聲和徐素科普丁寧以前在實驗小學多拉風，就是性格有點傲，不怎麽理人，學習也不行，全靠家裏塞錢才進了一班。
不過她和周宸一倒是聊得挺開心的樣子。
徐素聽着，有點走神，忽然有人叫她們的名字。她擡頭，看到音樂老師程老師。程老師是這次迎新晚會的總策劃。
周宸一也聽到了徐素的名字，往她的方向看了下，只看到了一個瘦瘦的背影。
丁寧還拉着他喋喋不休，周宸一臉上的笑容快挂不住了，好在這個時候林江和紀凡走了過來，丁寧看到林江，立馬和他熱烈攀談起來。周宸一拉着紀凡，總算脫身。
周宸一他們的街舞是熱場的，而徐素的古筝在接近結束的時候。林江看周宸一彩排完還不走，問：“你還有事啊？”
這個時候徐素走過來，表揚他們：“舞很熱血啊，真帥！”
周宸一從小就被誇了無數次長得好看，但不知為什麽，被徐素誇就覺得特別自豪，哪怕她誇的不止是他一個，或者可能只是那舞。
林江哈哈大笑，喜上眉梢：“那是，哥是誰啊！十項全能啊！”
“對了，徐素，我看到你的節目挺後邊的吧？真可惜，如果早點的話，我們就留下來欣賞完再走了……今天作業好多啊啊啊！”林江怪叫。
徐素擺擺手說沒事，今天還沒怎麽準備好，等周六聽也是一樣的。
說了再見後，林江和紀凡轉身走了幾步，發現周宸一沒跟上，還是愣在原地，叫了他一聲。
周宸一應了聲，單手插在口袋裏，這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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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徐素一個人騎車回家，結果路上下雨了，沒哪躲，她淋了一身雨，當晚就發高燒了。徐天把她送到醫院，陪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才想起來給周家打電話，讓周宸一早上不用等徐素上學了，順便幫她請個假。
周宸一心裏有點愧疚，總覺得怪自己貪圖一點點時間，沒能等徐素一起回家才害得她這樣，一整天有點心神不寧。
下午一放學，他就第一個沖出教室，結果半路被人攔了下來。
“我是徐素的同桌，這是今天的筆記和發的習題，還有作業，聽說你是她鄰居，麻煩你帶給她。”
周宸一看了看眼前比自己矮半個頭的皮膚黝黑的男生，點了點頭，接過那疊紙，微笑着說：“謝謝。”
周宸一想，這個人，應該就是鄒廣吧。徐素在上下學時和他提過的，“有點怪但人很好”。
不過他倒覺得，這個評價更适合徐素。
徐素在醫院打了一晚上點滴就出院了，周宸一沒等吃過晚飯就去找她。進她家的時候，徐天給他開的門，走進去，徐素正半躺在沙發上吃葡萄看機器貓，神情惬意。
看到他來，坐了起來，給他讓出一個位置，把水果盤遞給他。
“你不燒了？”
“嗯，就是胃口不太好。”
周宸一看了看垃圾桶裏的果皮和零食包裝袋，沉默了片刻，把一個文件袋給她：“你同桌讓我給你的，作業和筆記。”
徐素神情微妙一變，嘆了口氣：“周宸一，其實我還有點頭疼。”
周宸一：“……”
徐素的病來的快去的也快，休息了一天就去上課了，不過作業一動沒動，筆記也沒抄，鄒廣問她，她美其名曰：“怕舊病複發。”
鄒廣看着她把自己寫給她的筆記剪貼在書本上，問：“你都不自己重新抄一遍嗎？不怕不清楚？”
女生的筆記一般記得都很認真，要用各種顏色的筆，很多女生都是書上記一份，筆記本上謄一份。
徐素奇怪地看他：“為什麽要抄一遍？我自己抄的，才不清楚。有那個時間，用來做題好了。”
徐素不喜歡做無用功，很多方面都比男生還粗糙，鄒廣想，或許這也是和她相處比較省力的原因之一吧。
不過……她真的是他見過的最不愛學習的女生了，他突然很好奇，十一之前的月考，她的成績會怎麽樣。
昨天數學課上做了個小測，中午數學課代表徐素去趙藍辦公室拿作業本的時候，被趙藍留了下來：“你在後面那張桌子上做一遍吧，沒幾道題。”
徐素接過趙藍手中的卷子，有些無奈地坐下來奮筆疾書。
一共有二十道題，每題五分，徐素做的很慢，十分鐘後趙藍走過去看了她一下，才做了五道。
看着她悠閑的樣子，趙藍有點急了：“徐素，做不出來的就先跳過，小學老師沒教你啊？”
徐素答應了一聲，跳過第六題，直接做第七題。這下可好了，第七題也不會，第八題也是，她又不敢折騰太久，後面十五道只做了七道，趙藍差點沒被她氣死。
“你看看你看看！一共做了十二道，還有一道是錯的！連六十分都不滿！徐素，這才開學不到兩個禮拜啊，學得又不難，你腦子裏到底裝的什麽東西？！”
徐素低着頭，一副虛心受教的樣子，等趙藍終于罵完了，對她說：“老師，對不起。”
“好了好了，你先拿着卷子出去吧，訂正好明天給我看，不會的就問鄒廣。你是數學課代表，可給我長點心，聽見沒？”
徐素點點頭。
剛回到教室，還是午休時，大家都聚成幾堆在聊天，穆雅倩坐在講臺上，晃着兩條大白腿，看到徐素進門，一躍而下，過去拉着她：“徐素，被老師罵了？”
“啊……”徐素呆了下，問，“你怎麽知道？”
“算你倒黴，王聰那個大嘴巴看到了呗，回來就在教室裏嚷嚷。怎麽樣，沒事吧？”
徐素搖搖頭。她從小到大就不愛學習，成績一般，她這種學生，一般都是被老師直接無視的，不會特意去罵她，也不會去表揚她。她很享受那樣的狀态。
今天被趙藍揪去辦公室，當場給她難堪，話說的有點重，說她對此完全沒感覺，是不可能的。不過她在乎的倒不是面子。
徐素只想做個普普通通的中游的學生，凡事不要做的太滿，也不要太缺。她的性格和她的名字一樣，一個“素”字，都是淡淡的。
她不喜歡受人關注。
周宸一放學後照例在樓梯口等徐素，但是很久都沒有看到她出來。
他走到二班教室後門，看到徐素和鄒廣坐在座位上，湊在一起講着什麽。他叫了她一聲。
徐素轉過頭，看到他，急匆匆說了聲：“你等下啊周宸一，鄒廣還有一分鐘就講完了……”
回家的路上，徐素和他講了小測的事。
周宸一沉吟片刻，說：“所以你不高興了？打算給老師一個下馬威？”
“胡說什麽呢？”徐素轉過頭，睜大眼睛看了他一眼，低聲說，“我就是不想這種事再發生了。被老師揪着……麻煩……”
周宸一不太能理解徐素說的，她也沒打算和他說清楚，不過他內心有點竊喜，至少徐素，和他們這種“常人”，還是有相通之處的。
“你以後有問題，可以問我啊，不用特意放學後留下來問鄒廣。”周宸一笑笑，桃花眼微眯，“反正我們家這麽近。”
“行，謝謝你啊周宸一。”徐素語氣真誠，周宸一反而有點不好意思了。
迎新晚會周六下午四點開始，一共兩個半小時，徐素和周宸一有節目，早早到了後臺。
女孩子們各自認領了衣服換好後由幾個美術老師幫化妝，男孩子就簡單多了，随便整了整頭發就糊弄過去了。
徐素看到周宸一的時候，還是有點意外的。他和平時看起來很不一樣。黑色的無袖T恤，深藍色的滑板褲黑色板鞋，整個人散發着一種不良少年的氣場，可明明，少年白皙的皮膚，清俊的眉眼，看上去不能再幹淨。
“怎麽樣，徐素，周宸一今天是不是很違和？”林江也換好衣服出來了，他穿的也是同一身，看起來就正常多了。
徐素發現，林江的右耳上還有一枚黑色的耳釘。小屁孩，裝酷。不過林江顏好，帥的嚣張。
她點頭笑笑，周宸一毫不客氣地踹了林江一腳，白了徐素一眼。
“你穿這身，很适合。”一邊一直沉默的紀凡看着徐素，忽然開口。
紀凡話少，很慢熱，徐素反應過來後，下意識看了看自己一身素色的古裝。她人瘦，身形纖細，臉小皮膚又白，梳了個古裝美人的頭，化了淡妝，确實有幾分從水墨畫中走出來的感覺。
林江點頭表示贊同，周宸一還記着剛才徐素笑他，便以牙還牙回了一句：“違和。”一臉事不關己的樣子，林江瞟瞟他，啧啧嘆氣。
“小心眼。”
周宸一擡腿就要去踹他，林江一躲，周宸一踉跄了一下，往前沖了幾步，差點摔倒的時候，被剛趕過來的丁寧扶住。
周宸一整個人都磕在丁寧身上，丁寧早就換好衣裙梳好頭發，臉塗的唰白，此時有點臉紅，低聲問周宸一：“你沒事吧？”
“沒事，對不起啊。”周宸一放開她的手，回頭瞪了林江一眼，眼神要噴火。林江幸災樂禍地笑，又轉頭和紀凡說了句什麽，紀凡的臉上也罕見的露出笑容。
“那個，晚會快開始了，你們是第一個，程老師讓你們去她那一趟。”丁寧說完，他們三人點頭，和徐素告別。
周宸一走過徐素的時候，側頭輕聲說了句：“加油。”
徐素微笑，沒有說話。
她正要朝另一個方向走去，丁寧叫住她，說：“你叫什麽名字？”
丁寧本來比徐素矮一點，現在穿了厚底的小皮鞋，可以俯視她了，再加上她說話的語氣，顯得整個人趾高氣昂。
徐素不是沒遇過這種人，她倒也不介意，笑着說：“徐素。”
“徐素啊，你，幫我把這個節目單給燈光室那裏的老師。”
丁寧完全是命令的語氣，連“請”“謝謝”都沒有說，徐素被眼前這個漂亮女生的無禮驚呆了，再看看三層樓上的燈光室，為難地說：“可是我還有事……”
“你是古筝的那個吧？在這麽後面，急什麽？”丁寧不耐煩地皺起秀氣的眉打斷徐素，不滿地哼哼，“你能有什麽事？剛才還在那聊天聊那麽開心呢。”
丁寧說完，硬把節目單塞到徐素手裏，然後轉身走人了。
周宸一他們的街舞精彩程度超出想象，很快就點燃了整場晚會的氣氛，相比這個獲得掌聲最多的節目，後面的節目就顯得乏善可陳了，到徐素的古筝的時候，臺下的觀衆已經在小聲聊天了，表演結束後徐素鞠了個躬，總算引起了一片應付的掌聲。
最響的那片來自二班穆雅倩的周圍，穆雅倩看鄒廣鼓掌鼓的認真，剛才徐素彈琴的時候難得沒像在其他節目時那樣埋頭看書，笑着調侃他：“鄒廣，你對徐素還真不錯。而且，只對她一個人不錯。”
“無聊。”鄒廣沒理她，繼續去看手中的書，臉卻在黑暗中偷偷發紅。
徐素之前和周宸一說好的，在校門口等，一起騎車回家。結果到校門口，沒等到周宸一，倒看到了徐天。
“爸，你怎麽來了啊？”
徐天笑着說：“今天下午的會取消了，想着好久沒出去吃了，想接你去外面吃頓飯。”
“那個……可是我和周宸一說好了一起回家……”徐素指指她的自行車。
“那叫周宸一一起吧，他們家總這麽熱情。”
“哦好，那我去找他，你等我一下，我順便去把車放車庫裏。”徐素說完，推着車往裏走。
才走到半路，就遇到了一班半個班的人，她在不遠處看到他和林江被一群人簇擁着，熱烈地談論着什麽，每個人的臉上都帶着燦爛的笑容。
周宸一和林江中間站着丁寧，這時的她完全不見和徐素說話時的嚣張，甚至有些害羞地低頭，嘴巴微微嘟起。有風吹過，她的裙角微揚，擦過周宸一的褲腳。
徐素想了想，還是決定不過去了。慢慢把車推回車庫，從書包裏拿出便簽紙，留下一張紙，告訴他，自己先走了，然後放在他車頭的夾縫裏。
“诶，周宸一呢？”徐天沒看到人，疑惑地問徐素。
徐素笑着去挽徐天的胳膊：“他忙着呢。所以徐天同志，今天你要和你親愛的女兒二人世界啦！高興不？”
“能不高興嗎？”徐天輕輕敲了敲徐素的腦袋，笑言，“徐素素公主。”
☆、與子同袍
徐天和徐素去了一家市中心新開的西餐廳，徐素吃了很多，一邊吃一邊和徐天聊學校裏的事，說穆雅倩，說鄒廣，也說薛藝庭。
徐天笑眯眯地聽着，樣子很認真。徐素心裏高興，她最喜歡徐天的優點之一就是善于傾聽，他從來都把她當作一個大人，放在同一個高度來交流，這讓徐素感覺很舒服。
在徐素的成長中，徐天給了她最大的自由，最輕松的成長環境，從不逼她做她不喜歡的事，所以這樣長大的徐素，變得單純、快樂、寬容。
徐素從徐天身上學到很多東西，她雖然成績一般，但是知識面很廣，是同齡孩子遠不能及的。這些，都是徐天的功勞。
回到家已經八點了，徐素洗完澡穿着睡裙到陽臺上吹風，看到對面陽臺上倚着欄杆，背對自己的周宸一。
他應該也剛洗完澡，濕漉漉的頭發在明亮的燈光下散發着光芒。
徐素側了側頭，發現他的手裏拿着一本漫畫書，他微微低着頭，筆直的鼻梁上投射下一道陰影，她看得很清楚。
周宸一似乎感覺到了她的目光，轉過頭來，看到徐素的時候擡了擡眉。他合上書，側過身對着她：“你今天怎麽先走了？”
“我爸來接我，我看你在同學堆裏，很熱鬧，就沒叫你。我給你留紙條了，看見了沒？”
周宸一聞言沉默了兩秒，點頭： “嗯。”
徐素的臉上露出笑容，誇他今天的舞跳得很好，非常帥，他聽着，也回以笑容，可是有點心不在焉。徐素沒看出來，再聊了幾句後，忽然下雨了，兩人就道別各自進屋了。
周宸一走進廚房，用微波爐熱了熱便利店買的便當，然後一口一口安靜地吃。
家裏很安靜。
他和徐素說謊了，他沒有看到那張紙條，所以一直等了她近一個小時才回家。回到家裏，看到周明和陳楓留的紙條，說有事出去，讓他自己解決晚飯。
所以現在八點半，他才吃到晚飯。
周宸一并不是生徐素的氣，她給他留了紙條的，只怪他自己沒看見。他只是，有點失望。
排舞很辛苦，他的手之前受傷好的不徹底，常常會疼，但是他沒和任何人說，撐了下來。今天他們表演順利，他總算松了口氣，也挺高興。
他有很多話想和徐素說，因為她是朋友；他也有很多話想和周明說，因為他是家人。可是，他們都不在。
周明從小教育他，男孩子千萬不能矯情，所以周宸一盡量凡事都不放心裏去，可他畢竟才初一。而且，他很聰明。
周明和陳楓以為他不知道，可是他一直記得，今天，是他們的結婚紀念日。他們要出去吃飯，度二人世界，但是怕他介懷。
陳楓進這個家這麽多年，對他視如己出，可周宸一依舊叫她“阿姨”，他心裏，終歸跨不過那道坎。
雖然，當年媽媽的離開，和陳楓一點關系都沒有。
周宸一慢吞吞吃了一半便當，覺得難以下咽，直接把剩下的扔到了垃圾桶裏，然後刷了個牙，回房倒頭就睡。
由于前一天早睡，周日上午，周宸一沒有睡懶覺，起了個大早，不過還是沒有陳楓和周明早，他們已經換上運動裝，準備出門晨跑了。
或許是對昨天的事有點愧疚，陳楓語氣特別親熱地問周宸一要不要一起去跑步。
周宸一搖頭，周明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阿姨做好早飯了，今天很豐盛，快去吃吧。”
随後兩人出門，剛過一會，家裏的門鈴響了，周宸一以為他們忘帶鑰匙回來了，嘴巴裏還塞着火腿三明治就去開門。
意外的是，門口是徐素、林江和紀凡。
周宸一一驚，差點被三明治嗆到，林江捶了他一拳，嬉笑道：“你幹嘛這麽驚訝？是不是忘了我們前幾天說好的，今天一起打游戲？”
“我沒忘，可是現在還這麽早。”他還真沒想到林江這個懶覺大王能從被窩爬起來。
徐素笑笑，今天她沒有梳馬尾辮，頭發披在肩頭，烏黑柔軟，和她的笑一樣：“我一早就打電話給林江了，不然他哪會起得來……”
三人當中，林江還沒吃早飯，他對周宸一家輕車熟路，毫不客氣地坐到餐桌前狼吞虎咽起來。
徐素和紀凡坐在沙發上看體育新聞，等到他們吃完，才站起來。徐素說，今天帶他們去徐天任職的C大計算機房打游戲。
“周日學校沒什麽人。”徐素說，“我爸說學校機房剛更新設備了，我們去正好幫他們檢測下性能。”
她說謊話堂而皇之，臉不紅心不跳，不過既然是徐天同意的，周宸一也就沒有什麽顧忌了。
C大是全國985重點大學，理工科特別強，周日校園裏的學生清一色的男生，很多都戴眼鏡，徐素很大方地觀察他們，再轉頭看看身邊的三個小夥伴，得出結論：他們以後肯定比那些哥哥們帥。
紀凡和周宸一都是熱愛學習的好學生，周宸一以前說過，紀凡的成績比他都好，所以看到這兩個人帶着虔誠憧憬的目光看着C大的建築和風景的時候，徐素沒有很驚訝。
林江拉過徐素，鄙視後面兩個人，說：“和好學生玩就是沒意思，分分鐘都要想起學術。”
“你怎麽知道我不是好學生？”徐素撇撇嘴，為林江無故把自己歸于同一陣營感到奇怪。
林江聞言，像對周宸一和紀凡那樣，大力勾了勾徐素脖子，哈哈大笑：“你？得了吧！一看就比我還會玩！”
周宸一看着前面兩人鬧得正歡，已經走遠，對紀凡說：“我們快走吧。”
他們到了機房，四個人每人一臺電腦，一字排開，打到快十二點，徐素和林江終于舍得停下來了。幾個游戲，他們倆配合的很好，總是能打贏，徐素誇林江“比上星期有進步”“悟性高，孺子可教”，然後對着周宸一和紀凡嘆氣。
其實他們玩得也不是無藥可救，畢竟才剛玩，可是看着徐素的表情，頗受打擊，而且林江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也讓周宸一想扁他。
中午徐天讓他們在學校小食堂吃，那個小食堂類似餐館一樣，是點菜的，徐素全程一直和林江讨論着游戲，紀凡倒還好，本來就話不多，可周宸一就有些悶悶的無聊了。
所以當徐素問他們“下午還玩嗎”的時候，周宸一果斷搖頭：“我回去看書，順便做完昨天補習班的作業。”
“周宸一！你好無聊！才開學兩個禮拜！”林江無語，又望向紀凡，“那你一定也是了？”
紀凡想了想：“嗯。”
最後徐素和林江兩個人又玩了一下午，到下午三點半才結束。
“徐素，我送你回去？”
徐素擺擺手：“不用啦，我待會去辦公室找我爸，他事情應該做完了。”
林江點頭，笑着和她揮手告別。
周日晚上，周宸一和林江和籃球隊的幾個同學說好一起在學校體育場打籃球，打完一場，已是大汗淋漓。
其他人都先走了，剩下周宸一和林江兩個人，在操場主席臺旁的觀衆席上坐着。
林江用護腕随意擦着額頭的汗水，但依舊有汗珠順着眉心、鼻梁往下流，一直到鼻尖，彙成一滴水珠。
林江的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五官英挺，有汗流到眼睛，他用力眨了眨左眼，皺眉的樣子，也特別帥。
周宸一忽然想到前些天在教室，聽到班裏的女生在悄悄談論林江，說林江長得像流星花園裏的道明寺，但是比道明寺好看。
周宸一想，是不是女生都喜歡林江這樣的男生，帥，不喜歡讀書，灑脫大度，愛開玩笑，什麽事都不放在心上。
“你今天怎麽這麽沉默？裝憂郁美少年啊？”林江用剩了兩口水的礦泉水瓶抵了抵周宸一的手肘，笑着問他。
“神經。”周宸一随口說了句，然後擰開水瓶，灌了幾口水，他喝得急，有水滴順着他的脖子流到黑色T恤上，濕了一大片。
林江見狀毫無顧忌地取笑他，一邊扔給他一包紙巾：“快擦擦。然後告訴我，誰又惹你不高興了？今天打球這麽野，可不像你。”
周宸一這個人，無論對人對事，甚至在比賽中，都從不喜歡用粗暴的态度解決問題，他性格溫和純良，林江自小認識他，再了解不過。
“我阿姨懷孕了。”周宸一語氣平靜，唇角帶着淡笑。
今天吃完飯回去，周明和陳楓又不在家，給他留了張字條，說陳楓不舒服，去趟醫院。過了一陣子，周明打電話來，告訴周宸一，他要當哥哥了。
“我爸很開心。我也沒什麽理由不開心。”周宸一的笑有點苦澀，“畢竟，不是小孩子了。不會害怕多了個弟弟妹妹就缺愛什麽的。可是，就是有點……太突然了。”
語文是周宸一三門主課中最差的，他無法準确形容心中的感覺。他只知道，他內心一直隐約抗拒着只有爸爸媽媽的家裏多出陌生的人，因而到現在都沒有叫陳楓一聲“媽”。這對陳楓不公平，周宸一懂，包括他對這件事的反應，都不對。
林江知道周宸一家裏的情況，但他嘴笨，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只拍了拍他的肩膀，說：“沒事的，別想太多。”
回到家後不久，林江給徐素打了個電話，和她說了這件事，拜托她去看看周宸一怎麽樣了。
“我一個男的，不知道怎麽說話。可以的話，你勸勸他。”
徐素爽快地答應了。可挂斷電話後，才開始發愁。
在某些方面，她作為一個女生，不比男生好多少。
周宸一和往常一樣，臨睡前洗完澡在陽臺吹風。徐素在對面叫了他一聲。
“周宸一，你洗完澡不吹幹頭發就睡覺，會頭痛。”
周宸一看起來心不在焉，聳聳肩：“沒關系，我從小就這樣。”
臭小子，嘴硬。
徐素想起林江的話，片刻後鼓起勇氣對他說：“我聽林江說，你心情不好。”
周宸一聞言詫異，看着她黑夜中漆黑的瞳孔，恍然一笑，有些無奈：“林江和你說了我的事？”
徐素沉默了會，點頭：“他擔心你，想讓我勸勸你。”
周宸一沒想過徐素會這麽直接，一時不知道怎麽把談話繼續下去。
月光灑在徐素家漆黑的陽臺上，給她蒙上了一層淡色的薄紗，她的臉蛋迷蒙，但似乎近在眼前。她臉上淡淡的笑，帶着關切，很真實。
周宸一心忽然一軟，桃花眼裏躍動着笑意，罵了一句：“林江真他媽三八。”
徐素的眼睛頓時睜大，她張了張嘴：“周宸一，你怎麽又說髒話？！”
“我為什麽不能說？林江也說啊。”
“可是你是你，林江是林江啊！你就不該說髒話。”
徐素看着他的眼神很鄭重，雖然周宸一不太理解她的話，但似乎，稍微能明白些她想表達的意思。
周宸一低頭，唇角揚起一個小小的弧度。
徐素呆了呆，那瞬間，突然覺得點綴着星辰的深藍夜空亮得耀眼。
“周宸一，下次你再心情不好，跟我說好了。”
“有用嗎？”他斜睨她一眼，嘲笑她，“你好像到現在也沒說什麽實質性的話來安慰我。”
“你還不是笑了。”
他們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說的話很無聊，但是周宸一原本很煩躁的心情，平靜了許多。
因為母親的離開，他從小就是個缺乏安全感的孩子，他極度恐懼身邊的人事更疊，所以當看着徐素和林江因為游戲愈發親近，自己卻像個局外人被隔絕在他們的世界，隔着玻璃窗看着他們無聲的交流時，他心慌。當得知家裏會有另一個生命降臨，擾亂平靜了那麽多年的家庭，甚至分享他的父親時，他緊張。
他怕所有的美好都會消失的一幹二淨，就像當年母親決絕離開一般。
但是那個女孩微笑着對他說，他是不一樣的。她伸出手來，觸碰他的掌心，告訴他，那個即将到來的生命，和他留着相同的血液，是一種恩賜。
她說：與子同袍。
他突然就醒了過來。
☆、第一次月考
接下來的一個禮拜，所有人的神經都高度緊張，因為九月最後一周，将迎來他們的第一次考試——月考。
實驗中學開學沒有摸底考，大家互相之間都不知道各自的底細，也不知道自己處于什麽水平。沒有人想在第一次考試中就被老師視為眼中釘，所以都很努力地想要考好。
徐素也開始在自習課上跟着鄒廣複習起來了，雖然她的目标沒鄒廣那麽偉大，考班級第一，年紀前十，不過她确實不想再被趙藍抓到小辮子了，特別是數學。
盡管才剛開學沒多久，實驗中學的慣例一直是高速授課模式，所以複習內容還是挺多的，徐素已經連續幾天沒碰電腦了，徐天吃完飯讓她來一局，她也拒絕了。
徐天有點擔心她太辛苦，就對她說：“不要這麽緊張，一次小考試而已……你以前從來都考前突擊的啊……一直很淡定……”
“為了防止趙藍老師宰了我。”徐素嘆了口氣，翻了一頁書。
趙藍是班主任，教數學，徐素又是數學課代表，她不盯着她盯着誰？
和鄒廣這種“平時很緊張”“考前更緊張”的人相比，周宸一倒是難得的從容。每天上學放學見到他都是精神煥發的。
徐素帶着黑眼圈問他：“你都不要背書的嗎？”
周宸一看着她慘兮兮的樣子，搖頭，啧啧嘆氣：“你一看平時就不好好背書，都累積到考試的時候抱佛腳，複習內容當然多了。”
徐素被他說中，撇撇嘴，無可反駁。
跟徐素一樣很慘的還有穆雅倩，她幾乎是差生的典型了，作業拖欠抄襲不說，還時不時遲到早退，李媛媛曾經偷偷和徐素說，穆雅倩是個很複雜的人，家庭也有問題，自小沒人管她，整個人都無法無天。
李媛媛說起穆雅倩的事，和平時親切活潑的樣子不同，口吻帶着一種優等生特有的優越感，和深深的鄙夷。
但是徐素一直覺得穆雅倩很好，她很直爽，很熱情，徐素覺得她沒有任何的問題。李媛媛說的話，并不會讓她對穆雅倩的看法有任何改變。
李媛媛看徐素沉默着，沒說什麽，有點後悔自己嘴巴太快，扯扯她的衣服下擺，小聲說：“我就随便說說，你別告訴穆雅倩啊……”
“嗯，我不會。”徐素笑笑。
李媛媛有點害怕的表情終于松了下來。
其實徐素知道，很多女生在私底下議論穆雅倩，說她的發型穿着，談吐舉止，她們都不喜歡她。因為她是個異類，她看上去，和周圍的一切都格格不入，比起女生，她和男生相處的更好。
更重要的是，穆雅倩和她的同桌，班級裏最帥的男生瞿逸陽，關系好的非同一般。
上星期的英語課上，穆雅倩開小差答不出問題，瞿逸陽寫了小紙條幫她，被發現後一起被叫到辦公室，聽說還拼命幫穆雅倩說話。
穆雅倩不漂亮不聰明，嗓門很大，看不慣班裏女生的小團體，她這種人，憑什麽？
徐素一直是處于小團體外的，她話不多，也從不和別人背後三八，誰數學作業沒交了，求她兩句也不記名字，所以雖然她是穆雅倩唯一的女性朋友，也沒被衆女生排斥。
不過像李媛媛這種三天兩頭來給她敲警鐘的，也不在少數。
放學路上，徐素和周宸一說起這件事，一臉的難以理解。
“你讨厭你們班那群女生？”周宸一問她。
“不讨厭啊。”徐素覺得他的問題莫名其妙。
“可是穆雅倩不是你好朋友嗎？”
“對啊。這兩件事不沖突吧。我只是覺得她們對穆雅倩的敵意完全沒必要。”
周宸一驀地一笑：“不是說女生的友誼就是讨厭讨厭你的人嗎？”
“你這又是哪裏聽來的歪理？”徐素笑着揶揄他，“周宸一你這麽懂女性心理，不如去開導開導我們班的女生好了，她們一定很樂意。上次你到我們班裏借垃圾袋，她們給了你三個呢！不過林江來給了四個……”
“徐素！”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