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35)過去——後悔
鄭健高考終于結束了,他覺得考理工計算機系一點問題都沒有。就等着成績下來,填報志願了。
本來趙朵讓他考完試在家休息幾天,他卻吵着要出去打工,沒辦法,趙朵和苗壯打了招呼,讓他去苗壯的公司當小跟班了。
鄭健在這裏,看到了很多臺電腦,也看到了很多忙碌的人,比他想象中的工作狀态要繁忙得多。
令他意外的是,這家公司的所有外賣都來自大姐夫的那家飯店,這令他有些不解,按說,這裏離大姐夫他們新開的那家飯店離的很遠,而一個如此注重實踐和效益的科技公司,怎麽會從那麽遠訂餐。
經過幾天的熟悉,鄭健了解到,這家公司原來是大姐夫店裏的老主顧,怪不得這麽肯定大姐夫的手藝,不過,大姐夫的手藝确實不錯。
這天,趙朵正起早做早飯,一不小心,切了手,而且,刀口很深,吓得鄭家昌和鄭健慌忙要帶她去醫院,她連忙說不用,可是看着汩汩流出的血,鄭家昌果斷的說,
“快點,這一定是切到血管了,晚了,會出人命的!”
趙朵只得被這爺倆兒像綁架一樣帶去了醫院,家昌陪着趙朵,鄭健跑着挂號,拿片,排隊。
還好,沒什麽大事,不過,真的是縫了幾針。可是,鄭健還是不太放心,要母親襯着這個機會做個身體檢查,因為,他看到趙朵的臉色依然難看。
一家人正坐在醫院的走廊裏争辯着要不要做身體檢查的時候,忽然,醫院像炸了鍋一樣跑進來一夥人,是120急救車送過來的急救病人,家屬哭天搶地的跟了一大群,醫院的病人和醫生見此情景都不住的往那邊張望。
病人被急速的由醫護人員推往急診,哭得最兇的是一位看上去五十多歲的婦女,旁邊哭哭跑跑的好像是一些晚輩。
趙朵和鄭家昌、鄭健也被這場景吓了一跳,那一行慌亂的人們從他們眼前沖過,趙朵驚得忽然站起身來。
鄭家昌和鄭健以為趙朵是被吓到了,鄭家昌忙說,
“別往那看了!”
“媽,吓着了吧!”
趙朵像沒聽到他們的話一樣,瞪着眼睛跟着那群人的方向看去。
Advertisement
“趙朵,趙朵,鄭健媽!鄭健媽!”鄭家昌覺得不對勁兒,忙喊着趙朵。
“媽!媽!”
趙朵突然回過頭,要說什麽,又忽然像想起什麽,扭頭看了看鄭健,對鄭健白着臉說,
“健啊,你,你去給媽買點水去,媽渴了!”
“哦,行,媽,你都吓着我了!”鄭健說完,轉身出去買水了。
看到鄭健跑出去了,趙朵突然轉過身來對鄭家昌說,
“他爸,我,我好像,好像看見鄭健他爹了!”趙朵說話的時候,眼睛依然瞪得大大的,眼睛裏的驚恐足以證明她對這件事的确認程度。
“啊?”鄭家昌像沒聽明白似的,驚疑的喊了聲,旋即,又像聽懂了一樣,望向了剛剛過去已經不見蹤影的那群人的方向,“你是說,你是說,剛剛那群人裏,有,有金滿堂?你不會是看錯了吧!”
趙朵以為那個抛棄她的男人,她從那天被鄭家昌帶去醫院的那天就徹底和她那殘敗的青春一樣死了,沒想到,在這樣一個清晨,在這樣的地方,以這樣的方式再出現在她面前的時候,依然讓她難以自制,魂不守舍。
“他爸,我沒看錯,那個躺着的男人,就是他!”趙朵呆呆的說。
“就那麽一瞬,也許你是看錯了!”
“我看清了,那個哭着的女人,就是,就是那天要我打掉鄭健的人!”說到這裏,家昌好像也想起來了,似乎有那麽點兒印象。
“你,你想怎麽辦?你要是想去看看他,我就陪你去!”家昌平靜的說。
“我,我也不知道!”
“這樣,你先坐這別動,一會兒鄭健回來別找不到我們,我去打聽打聽,一會兒回來,再說,也許,真是看錯了!”鄭家昌用手壓了壓趙朵的肩膀,像是在安慰,又像是在告訴她,別急,好好坐在這。
鄭家昌剛站起身,忽然趙朵雙手拉住了鄭家昌的胳膊,忘記了剛剛縫過針的手,
“哎,趙朵,手啊!”
趙朵好像已經麻木了,剛要說什麽,這時,鄭健卻剛好已經跑回來了,看到這一幕,忙問,
“媽,你幹嘛呢?那手剛縫的,不疼嗎?爸,你這是要上哪啊!”
“啊?”趙朵看到買回水的鄭健,有些驚訝,忙縮回了手,右手扶着受傷的左手,這時才感覺到有點兒疼,可能是麻藥勁兒快過了。
“鄭健啊,剛剛推過去那個急救的人,可能是以前我們一個村的,我要去看看,你媽說讓我等你回來!”
“哎呀,爸,你也真是的,我媽這手還傷着,你怎麽就那麽想看那熱鬧!”
“這麽多年沒見了,剛看那樣,還是想過去看看,也不确定是不是,要是不是更好,畢竟年紀都大了,要真是,能幫上點忙就幫上點兒!”
“爸,你歲數都多大了,就你,還幫別人呢!不給人添亂就不錯了!”
“鄭健,不許那麽說你爸!那個,他爸,要不你就去看看吧,快去快回!”趙朵催促着。
鄭家昌看到了那乞求的目光,又對鄭健說,
“鄭健啊,你陪你媽在這坐會兒,要不,咱今天就跟這做檢查吧,我先過去看看,一會兒就回來!”
“啊,可真是,行,行,你去吧!”鄭健不耐煩的說着。
其實,說起家昌和鄭健,總有種幾乎隔輩人的感覺,更多的時候,是鄭健耍着小孩子脾氣,家昌受着鄭健的氣,還傻樂呵的不能自已。
可是,這次,鄭家昌的心裏更想快點去看看那在急救的人到底是不是金滿堂,如果是,之後要怎麽樣,他也不知道。
鄭家昌打聽着,很快就找到了急救中心,那裏雖然沒有剛剛那樣聲勢浩大的哭聲,卻能看出,這種壓抑的氣氛比剛才的嘈雜更讓人感覺到一種莫名的情感浸透。即使你不是裏面正在急救人的親友,你依然不敢出大氣,說大聲,擡高眼,行大步,一切,都是那麽小心,謹慎,恐怕一不留神,碰響那四下隐着形的某個響鈴或者是洪鐘。
鄭家昌站在一邊,用眼神搜尋着裏面是不是有熟悉的那個女人的面孔,他看到了,那個被兩個年輕女人一邊一個安撫的老太太正是那十八年前在趙家要從炕上把趙朵拉下去的女人,而此刻,她那時的潑蠻不見了蹤影,除了年華已去留下的蒼老,就是那幾乎失魂的輕輕哼泣。
這時,急救室裏走出一位護士,問道,
“誰是金滿堂家屬?”
這聲詢問,像重錘敲了一下鄭家昌的心,如果剛剛他還在記憶裏摸索,求證着相似的碎片,現在他幾乎得到了準确的鑒定答案。
是的,趙朵沒有認錯,即使時別十八年,那個男人就是金滿堂。
鄭家昌發怔的十幾秒,那護士已經被人群圍住,鄭家昌只聽到護士說,
“要是想救人,就去驗血吧,你們也真行,感冒藥當止疼片吃,能不出人命嗎?”
“大夫,大夫,是不是我的血給了他,他就能活啊!”金滿堂的女人問道。
“哪那麽簡單啊,吃了那麽多藥,腎髒已經開始衰竭了,讓你們驗血,是讓你們看看,家裏有沒有符合的配型,得換腎!”
“啥?換腎?”
鄭家昌沒有繼續往下聽,他把這些嘈雜的聲音留在了身後,卻無法從心裏把剛剛得知的消息也留在那裏。
鄭家昌回來的時候,看到鄭健和趙朵依然坐在那裏,看到他遠遠的走回來,趙朵還是沒有克制住站了起來,看到趙朵站起來,鄭健也跟着站了起來。
“怎麽樣?是不是?”
“是!”鄭家昌簡單的回答着。
“哦!”趙朵被鄭健扶着,坐下了,不知道是該問,還是不該問,要是問,當着鄭健的面,要怎麽問。
“我聽到醫生叫他名了,應該不會錯,他老婆和兩個女兒都在那兒呢!”鄭家昌用一些信息告訴趙朵這一切不是猜測,而是事實。
趙朵嘴唇動了動,還是不知道該怎麽說。
“我沒上前,就在一邊看着的,醫生說讓家屬去驗血,據說好像是把感冒藥當去疼片吃了,好像還吃了不少,腎怕是得換了!”
“啥?”
“嗯!”
這時一旁聽着的鄭健接話道,
“哎呀,都什麽年代了,怎麽還有這麽愚昧的人啊!別說吃去疼片,就是什麽藥也不能亂吃啊!真是!爸,你倆也別替別人擔心了,快點兒,體檢吧!”
“健啊,媽今天真的不太舒服,就不檢了,改天吧!”
“這怎麽又改主意了呢?今天多好的機會,你和我爸都在,還都沒吃早飯,就都檢了呗!”
“好兒子,今天就先這樣吧!”鄭家昌幫腔道,“再說,你媽今天這手也不方便!等你媽手好了,我和你媽一塊兒來!”
鄭健一聽,也是,看到媽媽那纏着繃帶的手,要是折騰着體檢,怕是也真的不太方便。
“那好吧!我送你們回去!”
“不用了,你先去你壯哥那上班吧!今天沒去也沒打個招呼,我們這沒事了,你去忙你的吧!”趙朵說着。
“哎呀,他那人多着呢,我就是閑人一個!今天不去都沒事兒!”
“健啊,聽你媽話,自己吃點兒東西去,再去上班啊!別讓你媽着急!”鄭家昌說着。
鄭健一看,扭不過這老兩口,只得點了點頭,說要和他們一起出去打車。
一家三口一起出了醫院大門,鄭健幫老兩口攔了輛出租車,自己決定坐公交車走。
鄭家昌和趙朵一路無話,回到了家。
鄭家昌進家直接進了廚房,做了些早飯,兩個人都吃的不多。
還是鄭家昌先開了腔,
“他媽,你如果想去看看他,我一會兒就帶你去,你不用怕,如果他們家人再有什麽話說,有我呢!”
“他爸!”趙朵還沒等這兩個字說完,眼淚就已經掉到了眼前的粥裏。
“人和人的緣分都是很奇怪的,不早不晚,你今天就傷了手,就去了醫院,如果要是你正縫針的時候,他被推進去,也許你就看不到他,偏偏就在咱們都忙活完了,坐那歇歇的時候,他就從你眼前推過去,你說,要是咱看完了,馬上走,也看不見他,偏偏鄭健那孩子要你做體檢!人和人啊,都是有股子不知道什麽線牽着的,是親人,就沒辦法不承認,即使你嘴上不說,老天也會讓你看着,不用争,不用推,所以,他媽,你也別有什麽擔心的,畢竟有那麽段緣分,忘不了,就別忘了,別抱怨,也別難過,這麽多年了,你跟我也沒享什麽福,倒是吃了不少苦,怕是承受能力要比當初強多了,有我呢!”
趙朵已經泣不成聲。
鄭家昌站起身,過去拍了拍趙朵的肩。
下午,鄭家昌和趙朵又回到了醫院,打聽到了金滿堂的病房,他們找了來。
走到病房門前,趙朵忽然猶豫了,停下了腳步,這時,忽然,病房的門開了,走出來的正是金滿堂的媳婦,她一擡頭正看到趙朵,驚恐的大叫了一聲,手中的暖水瓶掉在了地上。瞬間,屋裏跑出來兩個女人,剛好扶住了就要癱坐在地上的金滿堂的媳婦,嘴裏直喊着,
“媽,媽,你怎麽了!”
趙朵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情況吓壞了,十八年前的陰影忽然浮上腦海,也吓得一個機靈,那女人已不是十八年前的兇神惡煞,只是看上去,臉色蠟黃,眼圈發黑,瘦消的兩腮塌陷着,怎麽就突然叫得如此惶恐。鄭家昌雖然也被吓了一跳,不過是被那女人的叫聲和随之而來的暖水瓶落的聲音吓的,他感到了趙朵身子一顫,連忙也從後面扶住了趙朵,免得和眼前這個女人一樣,癱倒。
這時,只見那女人掙紮着,雙手像是要往外推搡着,一邊推一邊擺着手,閉着眼甩着頭喊着,
“別,別來找我,我知道我錯了!別來找我!我也是沒辦法啊!放過我吧!放過我吧!”
扶着她的兩個女人都在向她大聲的喊着,
“媽,媽,媽你怎麽了!沒人來找你!”
趙朵和鄭家昌被眼前的一切搞得更是不知所措。
“她,她就是來找我的!讓她走,讓她走!我不想死啊!我錯了,我知道我錯了!”說着,那女人不由分說的跪在了地上,對着趙朵開始像雞叨米一樣磕起了頭。
“媽,媽,你幹什麽呢?”
這個意外的行為,吓得趙朵和鄭家昌匆忙的往後退着。
“你們是誰啊?”扶金滿堂老婆的一個女人忽然擡臉怒目問着趙朵夫婦倆,那表情像極了當年她的母親。
趙朵被吓得忽然轉身撲回到鄭家昌身上,鄭家昌拍了拍趙朵,對那女人說,
“我們是你父親的同鄉,聽說他病了,來看看他!”
“什麽同鄉,看把我媽吓的!你們走吧!我們這不歡迎你們!”
“我們就來看看你父親,看完就走!”
“不用看了!”
金滿堂的老婆依然在磕頭,鄭家昌忽然拍了拍趙朵,然後讓趙朵好好自己站在一邊,鄭家昌面向那磕頭的女人蹲下身來,關切的問道,
“大妹子,你還認識我嗎?”
聽到這話,那正在磕頭的人停了下來,卻沒有擡頭,嘟囔着說,
“我,我認識!”
“我是誰?”
“你是趙朵,哦,不不,是那個男人!”
“我是好人還是壞人?”
“你,你是好人!”
“為什麽?”
“因為,因為,你那天去幫趙朵!”
“那我是好人,我今天也幫幫你好嗎?”
“我,我,你幫我?”說着,那女人擡起頭,從一頭亂發中露出一雙驚恐的眼睛看着鄭家昌,身邊的兩個女兒驚訝的聽着這奇怪的對話。
“對,我幫你!”
“你會幫我?”
“我會幫你,來,你站起來!”
說着,鄭家昌用手試探着攙起那驚恐的女人,那女人看着鄭家昌,跟着站了起來。
“大妹子,我那天救了趙朵,趙朵沒死!所以,所以,你不用害怕了!是活着的趙朵來看你來了!”
“啊?”那女人看向鄭家昌的身後,那個站在一邊的,淚流滿面的女人。
鄭家昌示意趙朵走過來,趙朵走了過來,她看到趙朵一只手纏着繃帶,臉上流着淚,仔細看上去,臉上還有幾處同一走向的淺淺的疤痕,那是當年,她用指甲不依不饒的撓着留下的吧!
女人‘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哭得撕心裂肺。
“媽,媽!”她的兩個女兒叫着。
“現在你相信了吧!”鄭家昌問。
“我相信,我相信了!趙朵啊,你為什麽為什麽不早點兒來啊!我這些年一直以為你死了!我,我對不起你,可是,可是我也沒辦法啊!”
“好了,好了,別說了,我和趙朵今天剛好碰巧在醫院看見你們一家,就過來看看!都過去了!都過去了!”
“哦,哦,趙朵,你可得原諒我啊!可得原諒我啊!”
趙朵雖然哭着,但是,她什麽也沒說。
這一出鬧劇,早就有護士和醫生出來想制止了,卻就這麽自消自滅了。
趙朵跟在鄭家昌後面,進了病房,看到了躺在病床上,雙眼緊閉的金滿堂。盡管金滿堂和鄭家昌要差十幾歲,可是,那躺在病床上的人,看上去比鄭家昌還蒼老,只是頭發并沒有鄭家昌那樣白,卻已經謝頂。
趙朵看到這張熟悉又陌生的臉,百感交集。
“滿堂,滿堂,你看,你看誰來了?”
金滿堂聽見有人叫他,無力的睜開雙眼,看了看,說,
“這是誰啊?”
“你看你還認識不?”
“老李頭兒?”
“不是!”
“那是誰啊?”
金滿堂覺得自己沒見過鄭家昌,他也不知道鄭家昌是誰,他的目光渾濁的,由鄭家昌的臉緩慢的移向鄭家昌身後的那個女人,他的眼光忽然亮了一下,
“是,是,趙朵!是朵兒!”
聽到這,金滿堂的媳婦,禁不住狠狠的打了他一下,
“你個死老頭子!”打得金滿堂意外的卻沒叫出聲,而是就那麽挺着,眼光一時都不願離開趙朵的臉。
打了金滿堂,金滿堂的媳婦忽然覺得自己忘了金滿堂是個重病在身的病人,有些失态,忙又對金滿堂說着,
“是趙朵,趙朵和她男人來看你來了!”她覺得她這句話概括傳達的很好。
這時候,金滿堂的目光才忽然移回鄭家昌的臉上。
“你,你是,是趙朵的男人!我,我怎麽好像見過你?”
“哎呀,見過,這記性還挺好呢,就是那天,本來當着孩子不想提,就是那天,在趙家,幫着趙朵的那個人!”
大概是解開了心裏的心結,金滿堂的媳婦倒是出現了笑模樣,臉也沒有剛剛見她時那麽蒼白,面對趙朵和鄭家昌,倒像是多年不見的老鄉,親切得很。
“趙朵,你跟他了?”金滿堂問道。
“哎呀,不跟他,跟你呀,你家有什麽好,也就我這傻老婆子跟你,老了老了,還要伺候你!”
“哦!”金滿堂閉上了嘴,眼光不像剛剛那麽閃光了,又恢複了黯淡。
忽然,金滿堂眼光又閃出了一絲光亮,說道,
“那,那,那個,那個孩子?”
鄭家昌沒說話,趙朵依舊沒有說話,只是哭。
“問什麽問啊,你就別哪壺不開提哪壺了!你們老金家就沒那命!”金滿堂的老婆埋怨道。
“都怨我!”
“怨你媽!”金滿堂的老婆忽然說道,有種咬牙切齒的恨意。
“怨我!怨我們!”
金滿堂說這話,金滿堂的老婆沒接話,臉上有些尴尬。
“金桂,金枝,給你叔你姨倒水!”還是金滿堂的老婆打破了尴尬。
“不用忙了,我們來看看就回去了!”鄭家昌說着。
“哎呀,好不容易見着,多呆一會兒!”
“你們孩子呢?”這時,金滿堂又掙紮着問了一句。
“孩子出去玩了,暑假,放假了!”鄭家昌答着。
“閨女?”金滿堂問。
“哎呀,都一樣!”鄭家昌沒直接回答。
“可不是,就你媽,老封建,要什麽小子,小子的,那就是你家沒那個命!咱這兩個閨女哪個不比那淘小子強!要是小子,能像現在這樣跟在這伺候你?早就伺候媳婦兒、丈母娘去了!誰還管你!”金滿堂的媳婦喋喋不休的埋怨着。
這時候,一直沒說話的趙朵的手機響了,她連忙從身上背的小包裏翻出來,鄭家昌幫她拿着包,一看是鄭健打來的,擡眼随口對鄭家昌說着,
“是兒子,可能是擔心我!”說着,又馬上收了聲,她知道自己不經意間,洩露了孩子的性別。
滿屋寂靜,只聽見電話的樂鈴聲不斷的響着,鄭家昌忙接過電話,
“大健啊,我和你媽在一起呢,出來溜達溜達,有什麽事嗎?啊,你媽手沒事兒,你放心吧!先挂了吧!”說完,急匆匆的挂斷了電話,把手機又放回到趙朵的包裏。
鄭家昌轉過身的時候,看到躺在床上的金滿堂流出了渾濁的淚。鄭家昌知道,他無法去安慰那種莫名的執着帶來的痛苦。
鄭家昌打破了尴尬,像沒有看到金滿堂的失落一樣,問着金滿堂正一聲不響的媳婦,
“得的啥病?大夫說啥了!”
“哦,哦,哎呀,這不是,老吵吵這疼那疼的,家裏就預備不少去疼片,越吃越多,越吃越不管用,不知道什麽時候混進來一堆的感冒藥,年紀大了,眼也花了,他就當去疼片吃的,也不知道他自己在那偷摸的吃了多少,這人,眼看着就不行了。來到這,大夫就說那腎不頂用了,要我們這一家子人去驗血,說看誰能給他一個腎,今天上午我們去驗的,不知道誰的能用!我們三個,怎麽也能有個能用的吧!走一步算一步吧!”
“也別太上火,老弟這年紀也不大,沒事兒的!行,也耽誤你們半天了,老弟該休息了,我們就不打擾了,改天我們再來看你們!老弟,好好養着啊!我們走了!改天再來!”
鄭家昌帶着一言未發的趙朵走出了病房,雖然金滿堂的老婆和女兒送着他們,但是,他們知道,他們的背後,有一雙無可奈何,依依不舍的眼睛在看着他們的背影,羨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