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二十杖打下去,是個什麽結果呢?
重的話,皮開肉綻,照樣扛不過去,輕的話,就像秦小七眼下挨的這頓,杖頭上做過處理,打起來雷聲大雨點小,完全打給外行看。秦小七本就身強體健,因此這二十下簡直就是隔靴搔癢。
所以打完之後,秦小七很靈活地爬起來,活動活動手腳肩背,轉頭問親自督刑的王長祿,“公公,.....打完了?沒事兒那我就先回了。”
“靜主子,您受了罰,可不敢逞強。”王長祿慌了,不停地跟秦小七擠眉弄眼,然後指示太監圍上來,裝模作樣扶着秦小七往鹹安宮走,自己則在後頭不停叮咛:“主子您別不當回事兒,傷筋動骨,那就得好好休養!回頭老奴再叮囑您宮裏的奴才們,給您按時用藥,千萬別落下什麽病根兒。”
秦小七:“........”
秦小七因為梅若英的一道旨意,從景陽宮搬回了鹹安宮。這回他帶了老曹和念子兩個,偌大的鹹安宮也就他們三個人,不過他的吃喝拉撒還是很有保障的,因為王長祿着實揣摩了一番,刑杖過度放水自不必提,用度上更沒敢克扣他,畢竟照皇帝那意思,也就是想讓靜嫔反省兩天,給自己找個時間緩和一下他倆之間的矛盾,然後等靜嫔服個軟,再給他個機會東山再起。
反正,王長祿還是他原先想的那個主意:緊緊抱住靜嫔大人的大腿堅決不動搖!
後宮諸人風聞秦小七的遭遇,心思各異先不必提,只說周氏兄弟得知秦小七的事情,格外驚訝,原本滿懷期待希望秦小七能拉他們兄弟一把,有福同享。結果秦小七在信誓旦旦保證後沒兩天,便被發配到鹹安宮禁足,鑒于他們已經和秦小七建立了深厚的情義,于是兄弟兩個大早上颠颠兒地跑來看他,沒成想鹹安宮陽光雖好,裏邊兒卻靜悄悄的,靜嫔大人秦小七此刻正襟危坐,伏在案前認認真真抄經書。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若非無一物,何處惹塵埃.....”秦小七是練武之人,筆下遒勁有力,雖不如柳依瀚的字體好,但也算賞心悅目。小周好奇,繞到身邊去,照着宣紙上的筆跡慢慢念出來了,對秦小七心境的轉變無法接受。
“七哥,太陽......從西邊兒出來了?”
大周也不明白,湊在秦小七的耳朵邊上問他。秦小七能安安靜靜坐下寫字,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去去去,別搗亂,老子失寵了,打今兒起,養心寡欲!”秦小七努力做出心如止水的狀态,可惜言語和行為早就出賣了他的焦灼,寫了一晚上佛經,也沒讓他放下貪嗔癡怨。
“......”
周氏兄弟起初不理解,後面突然就有了心靈感應,勸道,“七哥你不用擔心孤獨,兄弟們橫豎也無事可做,白天陪着你練字便是。”
秦小七出不去,但是周氏兄弟可以進來。所以三個難兄難弟開始湊在一起抄經書,大周小周抄書的時日比秦小七長,而且最近幾天态度格外端正,漸漸抄出一點心得來,抄一抄,靜思冥想,研究研究,又覺得特有道理,有時候還跟着誦一段:
“觀自在菩薩, 行深般若波羅密多時, 照見五蘊皆空, 度一切苦厄。 舍利子, 色不異空, 空不異色, □□, 空即是色; 受想行識, 亦複如是。 舍利子, 是諸法空相: 不生不滅, 不垢不淨, 不增不減......。然色之與空其體無殊。故曰色不異空空不異色。如冰不異水。水不異冰。複恐鈍根衆生不了猶存色空二見。........即真空實相也。菩薩複告舍利子雲。既了諸法當體。即是真空實相。實相之體本無生滅。既無生滅豈有垢淨。既無垢淨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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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畢,雙手合十,一派虔誠:“阿彌陀佛。”
秦小七的下巴都快掉下來了,他怎麽看周氏兄弟怎麽像到達了超出三界之外不入紅塵不食煙火的境界,這是真的要遁入空門了嘛?
“兩位賢弟這是.....要做和尚去?”
“咳,我确實這麽想過,成天無事可做,只好想想想不停地想,結果發現佛門清淨之地比較.....适合我.....”大周一本正經道,“七哥,我們兄弟倆原本寄希望于你,可是你眼下也是這般田地,不如我們三個人落發出家吧。紫禁城裏有廟,我們去佛堂,鑽研佛經,他日跳出輪回,不往三界,就算我們功德無量。”
秦小七摸着自己滿頭烏油油的黑發,特別舍不得,又看周氏兄弟尤其是大周一板一眼地游說他,不由愣道:“你倆逗我呢!”
“阿彌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語。”小周鄭重其事地念佛號。
秦小七:“滾。”
......
樹欲靜而風不止,秦小七真正嘗了苦頭。他說到底,還在血氣方剛的年紀,又對女皇帝動了情,每每想的撓心挖肺卻無計可施,六天過去了,皇帝還沒解禁,之前他照應過的太監倒時時傳消息,說皇上最近政務繁忙,批閱奏折常常到半夜,這幾天誰的牌子也沒翻過,左不過召慎嫔在西暖閣執書秉筆,僅此而已。當然還有點小道消息說,什麽靜嫔淳妃賢貴妃都特麽是浮雲,慎嫔才是真正的贏家。
秦小七一聽又擔心梅若英勞累辛苦,越發地按捺不住,第七天晚上老曹和念子歇下以後,他偷換了內侍監的衣服,黑天半夜巧妙地躲過了重重障礙,打算偷着上養心殿看看她去,走到遵義門附近,借着明亮的月光,看見幾個馱妃太監肩上扛着大鬥篷往後寝殿走,秦小七的心立馬涼了半截兒。
操他大爺的!虧他還當她是女下惠,果然是忍不住了啊!她有需求,牌子一翻完事兒,可他呢,只好眼巴巴地盼着盼着盼着,真特麽不公平!
秦小七氣的冒煙,叉着腰靠在牆根下惱了半天,差點漏了行跡。莽莽撞撞回了鹹安宮,黑燈瞎火,靜默無聲,他腦子一團漿糊,渾渾噩噩推開殿門,摸着進了寝殿,大喇喇往炕床上一躺,低聲咒罵:“媽的,老子巴心巴肺惦記着你,你倒好,摟着別人快活!老子為什麽要喜歡你這種無情無義的人!——哼!”
“......你說誰呢?”
輕飄飄的聲音從耳邊響起,秦小七唬得三魂七魄都沒了。
“......皇......皇上!”
“虧你還是個高手,一點兒警惕性也沒有,”梅若英尋聲摸過去,把摔在地下抖成一團的秦小七拉起來,“這要是賊人來害你,你的腦袋早搬家了!”
“皇......皇上,你怎麽來了?”秦小七兩腿發軟,趁機抱住梅若英靠在她身上。“臣.....心裏眼裏都是你,哪顧得了注意別的?再說了,大晚上的,誰能上臣這兒破地兒來啊。”
“我在你床角上坐了大半天。你上哪兒去了?”梅若英從裏衣繡袋中掏/出來一顆夜明珠,清幽如月的光芒灑滿了整個房間。
兩個人對望,這才發現彼此竟然都穿着內侍監的衣服。
“你....”
“我......”
幾乎是異口同聲的說話,又異口同聲地停止,梅若英心生不悅,擰着秦小七的耳朵,提溜到炕床上,罵道:“你剛才不會是罵我呢吧?你敢罵皇上!你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秦小七連連哀嚎,“哎喲.....疼疼疼,皇上輕點兒....,臣.....臣......那是夢魇了,胡說八道呢!皇上肚裏能撐船,有大量,繞過臣這一回吧。”
他裝可憐,還眼淚花花的,抱着梅若英不撒手,梅若英拿他沒轍,滿懷全是秦小七的氣息,無端覺得安穩。他們有七天沒見了,自她開始處處在意秦小七的想法,為他不顧禮法網開一面時,便隐隐約約地不踏實,覺得自己又陷入了一樁新的愛情。
秦小七有什麽好,值得她這樣惦記?無非就是新鮮罷了。梅若英如此說服自己,更不願意相信這她太在意秦小七這個事實,想用時間來證明自己心如止水不再動真情,卻發現忙碌過後,躺在床榻上時,一閉眼,腦子全是秦小七的嬉皮笑臉。
簡直不能更奇怪了,和秦小七分開的第七天,思念與日俱增。她氣結,翻了淳妃張勉之的牌子,想再次确認自己在情感上一視同仁,并非厚此薄彼,只是到了晚上,張勉之那樣的尤物上了龍榻,就在眼前躺着,她卻提不起興趣,滿臉倦色,對着完美無可挑剔的男人,只好說聲抱歉,“勉之,朕實在是太累了,原本是不想翻牌子的,那就......下一回吧。”
張勉之很失落,從他得到兒子的那一刻開始,他就知道遲早有一天,他會失去梅若英,只不過沒想到會來的這麽快。梅若英所謂的下一回也不過是她的随口敷衍,她已經許久不召他了,好不容易來了機會,她也是懶懶散散愛答不理。他再不甘,也懂得取舍,也知道無可奈何,只好收斂情緒,早早地退下了。
梅若英很累,很困,偏偏心裏空落落地睡不着。張勉之走了以後,她翻起來,換了套內侍監的衣服,不要任何人跟着,一個人偷偷溜到了鹹安宮,宮門口沒有掌燈,黑咕隆咚,她想着沒心沒肺的秦小七大概睡下了,索性徑自推開殿門,感知了一圈兒,卻聽不到秦小七的呼吸聲。
秦小七又溜出去了!
這是梅若英的第一反應。果然秦小七離開她,活的潇灑自在。她有點郁悶,盤着腿坐在角落裏反複糾結自己到底有沒有對秦小七動真心,偏偏這個丢二郎當沒心沒肺的人又回來了。
秦小七自诩武功高強,卻連她在這裏卻不知道。梅若英不知情,其實秦小七警惕性很高,就是在以為不需要戒心的時候,或者想着心上人的時候,容易分心失手。
“皇上,臣錯了,臣想你,你又不肯解了臣的禁,臣只好偷偷溜出去看你。”
秦小七不停地在耳邊哀求解釋,裝出一副可憐相,梅若英又心軟了。果然秦小七在她心裏,留下了深刻的印記,他犯過那麽多錯誤,她都視而不見,此刻甚至因為将秦小七這樣一個不甘寂寞的人困在紫禁城還産生了一點內疚感。
“我也想你了。”梅若英不再否認,唇角含笑,在微光下恰如一朵綻放的白梅,清麗脫俗。
“皇上,臣想侍寝!”
秦小七再也忍不住,火熱的唇印在她的臉頰上,眉眼上,嬌嫩的嘴唇上,梅若英全身放松,由着他肆意妄為,勾了秦小七的脖子,将他拉到自己身上,唇齒糾纏間,微微嬌喘,柔滑的丁香小舌,如一尾靈活的小魚,游進秦小七發燙的嘴唇,卻被他镬住,細細地品味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注釋:①文出自《般若波羅蜜多心經》,憋問我這段啥意思,作者也不知道,還有前面那首詩,好像是六祖慧能的,寫出來是為劇情,嗯,你懂得。
大周小周不會真出家的,俗世凡人嘛。
越來越難寫了,想換個地圖試試,來來來,支持一下咯,麽麽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