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捉)
趙保和王長祿對皇帝與吳院判後面的談話毫不知情,光一門心思研究一個問題了:龍胎的生父是哪位主子爺呢?
才出養心門,王長祿摩挲着光溜溜的下巴意味深長地笑了。就算讓他拿腳後跟想,他都能想出答案來:這大半年,皇上翻牌子,只翻靜妃和賢貴妃。賢貴妃身板兒差,要保命就不能成事兒,那麽能和皇帝親密無間的,除了靜妃,再沒旁人喽,抛開這個不談,皇上出巡,靜妃跟在身邊寸步不離,也沒機會臨幸別人吶。
為了前途,為了富貴,王長祿思前想後,決定大晚上去景陽宮通風報信。
“王公公,可是來宣召侍寝的?”
天上烏漆墨黑的,景陽宮的燈籠還沒點上,害的王長祿差點在門口栽了個跟頭,得虧秦小七眼神敏銳,拉他一把。他看見王長祿,滿臉期冀。自打冊封靜妃,也就是第二天的晚上,梅若英來景陽宮意思了一下,一進門連話都沒說倒頭就睡,叫都叫不醒,秦小七知道她最近心力憔悴,沒辦法,只好憋着。到第三天皇上沒翻他的牌子,第四天皇上還是沒翻牌子。到了第五天,秦小七想,梅若英肯定是故意的,八成是為上回他放走大周小周那事兒跟他生分,不待見他了。
秦小七在後宮的尊榮地位倒是上了一個臺階,可就是看不見梅若英的影子。天色一暗,他就站在景陽門上張望,還不住的揣摩,要是皇上再不翻他的牌子,他就半夜偷偷去看看她。才這麽想着,就看見王長祿急匆匆的跑過來。
還好王長祿來了。
秦小七以為他來傳旨,不過王長祿哈着腰道,“靜主子,奴才有話想跟您私下說。”
“......啊?”秦小七有點失落,轉身進了主殿,“.......皇上今天沒翻牌子麽?”
“嘿嘿,您的福分,如今可不止翻牌子喽,得往長遠了看!”王長祿跟着進來,拿眼睛瞄瞄周圍,秦小七身邊老曹會意,殿門一關,就留着秦小七和王總管在裏頭了。
“....到底怎麽了?”秦小七的心突然提到了嗓子眼兒上,忙端起手邊的茶碗佯作鎮靜,“....哈哈哈,不會是.....皇上又有新寵了?”
“瞧您話說的,自打您進宮,皇上拿正眼瞧過誰?”王長祿給他吃定心丸,神神秘秘靠近秦小七,遮擋着嘴小聲說道:“皇上啊,又有孩子啦。”
就聽咣當一聲,秦小七手裏的茶碗不慎摔地下,響聲清脆。
“好兆頭!歲歲平安歲歲平安!”王長祿盯着地下一堆碎瓷片,谄媚地笑,“靜主子猜猜,皇上的龍胎是哪位大人的呀?”
秦小七的心砰砰砰直跳,他呲着牙傻笑,臉頰紅撲撲的,連印堂都跟着發亮,“..诶嘿嘿,....不知道。”
王長祿也跟着嘿嘿嘿,“主子爺,您是樂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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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小七一直嘿嘿嘿,王長祿突然覺得不對勁,面露難色,“爺,奴才跟您說呀,您千萬別聲張,奴才可是擔着風險來的,皇上有旨,不讓往外說,否則....咔——嚓!”
王長祿一邊說,一邊做個抹脖子的動作。
“為什麽?”秦小七想不出原因,“有喜,這.....不是好事兒麽?”
王長祿其實也不知道為什麽,畢竟吳太醫和皇帝的對話他聽得斷斷續續的,于是就推測,“不知道啊,您說會不會是因為從前那事兒,所以有了忌諱?可是.....好像也沒必要啊....”
王長祿的意思是三年前皇帝生三殿下梅衡的時候遇到的那檔子危險,心有餘悸,怕被人盯上了鑽空子。雖然有些說不通,不過他感覺靜妃高興地有點不靠譜,格外擔心靜主子給捅出去,皇帝尋根問底必然發怒,那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不管怎麽說,皇上不讓往外傳,您知道就行,別在皇上面前表現出來,等那小殿下呀,将來從龍肚子裏鑽出來,您就有盼頭啦,妃位又算得了什麽呢?”
王長祿一邊勸,一邊恭維,秦小七瞎點頭心早飛到梅若英身邊去了:他有孩子了,天哪,他有孩子了!
對,他有孩子了!
蒼天啊,他終于有孩子了!
大地啊,他終于有孩子了!
祖宗啊!他要當爹了!
秦小七那叫一個激動,上手抹臉,淚珠子都在眼角挂着,幸福鋪天蓋地的蔓延,讓人暈眩。王長祿不能久留,躬身告退,秦小七笑的合不攏嘴,一盒銀錠子全賞了他,王長祿眯着眼樂呵呵地夾在腋下回去了。
天黑的伸手不見五指,秦小七心裏亮如白晝,簡直是天壤之間的對比。他躺在榻上,興奮地翻來覆去,想着去看看梅若英,可是梅若英沒召他,要是偷着去,被她發現了,可能還惹她不高興。
他現在絕對不能讓她有任何的不開心。
他知道她的規矩,孩子生下來,父親是誰三緘其口。不過沒關系,反正他已經知道了。....好吧....,他會盡量假裝不知道那是誰的,然後抱着小殿下偷偷地樂,哎,.....那就再忍忍吧。
好不容易捱到天亮,秦小七一咕嚕翻起來,叫老曹:“去麻溜兒打聽打聽,皇上今天視朝沒?”
“——好嘞!”老曹依舊是嬌滴滴的腔調,見他頂着兩個黑眼圈笑的不亦樂乎,心道靜主子這是怎麽了?別不是中了邪吧?
想歸想,主子的命令還是要遵循的,于是一溜煙兒跑了。
不到片刻,老曹又跑回來,“主子,皇上沒上朝,說是最近太勞累,身體還沒緩過來呢,這會子在西暖閣召見閣臣。”
“哦,那我不去打擾她,”秦小七嘿嘿嘿笑,“我道下午再去看她。......那什麽,我想做點吃的給她拿過去,你看這理由成麽?”
“您?”老曹的眼珠子快掉下來了,“您......會做飯?”
“不會啊,”秦小七搖頭,一拍胸脯,豪氣沖天:“可以學啊,為了皇上,為了小........,咳,老子必須得會啊!”
“......”
老曹開始擦汗。
靜妃說幹就幹,在小廚房裏熬了一下午的烏雞燕窩粥,翻來覆去品嘗,老曹和念子打下手,實在受不了他,勸道,“主子,您是新手,這已經不錯啦,味道很好。”
秦小七忐忑不安,裝好了食盒,帶着老曹和念子壯膽,果真去了養心殿。
梅若英這會兒的狀态稍微好些,一忙碌,胃上的惡心能稍稍壓制住,所以就依靠在榻上繼續看折子,趙保近前,問道:“皇上,這都一天了,還....傳膳嗎?”
“免膳。”梅若英聽見膳這個字都膈應,能不吐就不錯了,哪裏還吃得下去。
趙保顯得很為難,“皇上,那.....敬事房進膳牌.....”
“叫他們下去,朕這個月,誰的牌子也不翻。”
趙保遵旨去傳令,剛出門沒過一會兒又回來了,“皇上,靜妃大人在養心門上候着,想見您呢。”
梅若英擺手,心生煩躁,“不見!傳下去,朕要好好休息,任何人不得打擾。”
其實梅若英有點相見秦小七,又有點不想見。這是何其矛盾的心理,連她自己都糊塗了。大概知道自己懷了他的孩子,心裏便有了莫名的牽連,情緒上也變得十分脆弱,可她覺得自己應該堅強一些,反正這孩子她不準備要了,所以更不該在他面前露出任何蛛絲馬跡,秦小七太狡猾,聞着味道都能辨出真相來。
梅若英繼續看奏疏,胸口持續憋悶惡心,一擡頭看到趙保再次返回,轉述靜妃的意思,“皇上,靜主子不肯走,說....,....您晉了他的位分,他到現在沒機會磕頭謝恩.....,額...,....他說他...天天盼着您傳召,要是見不到您,就一直等下去。他今兒提了食盒,說是閑着無事,親自下廚做飯,給您熬了一碗粥呢,想請您給個評斷,看合不合适做禦廚。”
趙保一板一眼地重複秦小七的話,梅若英想象到無賴秦小七說這些話的表情,忍不住笑出聲,猛然間覺得胃裏輕松了很多,之前的不良反應似乎也沒了,肚子裏空空的,甚至還覺得有點餓。
她能想出秦小七擠眉弄眼耍寶的樣子,卻想象不出他做飯的樣子,還有他手裏提着的食盒以及食盒裏的熱粥,好像成了撓心撓肺的貓爪子一般,在不停地誘惑她,讓人無法抵抗。
“熬粥?.....就他?行啊,你叫他進來,看朕怎麽毀滅他做禦廚的夢想。”
梅若英總算點頭,秦小七如同一陣風,端着食盒跟獻寶似地刮進來,臉上笑成了一朵花兒,“皇上,臣看不見您,如隔三秋啊,臣的思念,都化為這碗美味的烏雞燕窩粥啦!”
梅若英和他之間自在慣了,兩個人的時候,秦小七也不跟她行禮,先把自己的手藝誇上天,哪知梅若英才恢複正常,聽見烏雞燕窩這四個字,又不對勁兒了。
她想吐,于是盡可能做深呼吸,把這種不适壓下去,偏偏又壓不下去;她想打斷秦小七的聒噪,告訴他這會兒又不想吃了,讓他先放着,可是秦小七的動作比她說話的速度還快,食盒掀開,罐裏熱氣騰騰香氣撲鼻的烏雞燕窩粥就端上梨木刻花小炕桌了。
梅若英閉着眼睛捂着鼻子,仍然沒控制住體內翻湧的洪荒之力,一把攥住剛湊到她眼前的秦小七,張嘴哇的一下,吐在秦小七為了見她還特意穿的寶藍色缂絲八團燈籠袍上了。
作者有話要說: 眼花,不通不妥求捉,挨個兒麽麽噠。(*  ̄3)(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