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30)
,就他冷冷的給打斷了。
他說,“喬岩,我就那麽不能讓你相信嗎?”他都說過來不會再扔下她不管的,她至于受傷了都不說一聲的嗎?這那是她受傷了,明明就是刀子直挺挺的戳在他心窩處的一樣。
“我,我沒事兒,我還能走的,真的。”喬岩怕他生氣啊,更怕他扔下自己不管,為了表示自己還能走路,甚至不惜就這麽光着腳往地上的泥土裏踩去。
說出遲那時快,就在她的腳要落地那一瞬間,他一雙蒲扇似的大手穩穩的握住了她的腳,充當了泥濘的土地,讓她站在了他的手上。
喬岩詫異的瞪大了眼睛,她沒有想到他會這樣,更沒有想到自己會這麽站在金主大人的手上,而且是很多人看着的,并且這很多人當中還有他的父親老沈先生呢,這讓喬岩一時之間窘迫的無地自容了。
“亂動什麽,你不疼是吧。”他疼,打心底裏的疼,恨不得替她去受這罪的。
如此,喬岩是真都不敢亂動了,站在那裏搖搖晃晃的,眼看着就要站不住的時候,他拽住她的腳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手把她給拉坐在了石頭上。
正在沈擎南想着找點水還的給她清洗一下的時候,那邊林江已經在老沈先生的授意下把一直保溫瓶送了過來,還在邊上幫忙給倒着水,等把喬岩腳上的泥土和血漬洗幹淨的時候,饒是林江這麽一個大男人也倒抽了口冷氣兒的,只見喬岩的腳後跟處還紮着小手指那麽大小一口碎玻璃片呢。
這就有點難辦了,清洗了,可玻璃碎片不弄出來的話,根本就不行。
要是個大男人,一咬牙一把小匕首的事兒就解決了,可喬岩這麽一個嬌滴滴的大姑娘,沈擎南就不忍心用以往的法子了。
林江這個萬能助理看着喬岩腳上那傷也是為難了,他就在再能耐,這會兒也變不出醫院來把喬岩送進去啊。
“你……”沈擎南看眼喬岩,頓了下,才接着問,“疼嗎?”
喬岩慌張的搖頭,其實疼死了,疼的她一雙大眼睛都水汪汪的,馬上就要決堤而下了。
沈擎南快讓喬岩這樣子給氣死了,看了眼林江,習慣性的讓林江去想辦法,可林江這會兒是真的沒辦法了,在這種地方,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節奏啊,讓他上哪裏去想辦法的。
還是接應人陳盛看不下去了,這一下雨啊,山裏冷的厲害,你放心,這雨啊只會越下越大不會變小的,他們這一行人如果不趁着語還沒下大的時候趕緊的過去這一段難走的山路,真的等到大暴雨來的時候,別說一個喬岩了,就是他們這些大男人都難逃意外的了。
“我說沈老大啊,你要是下不了手的就讓我來,不是我狠心催你啊,這眼看着就要大暴雨了,咱們不能耽誤在這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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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盛的話剛說到這裏,就被沈擎南一個刀子眼掃了過來,可陳盛不怕啊,怕死就不幹這一行了,再說,他說的也是事實。
“我說真的。”陳盛還在講話,就被林江推着往前面走了。
陳盛是不了解情況,這會兒說的痛快了,難免老板不高興,回頭遭罪的可是他這話當助理的。
“哎,你這人,推我幹嘛,我講真的啊。”
“陳哥,我們家老爺子找你問點事兒呢。”
等人走開了,其它的保镖更是識趣的遠離了幾步,剎那間的空曠,恍惚間好像這裏就只有他和她一樣。
這讓喬岩有點不知所措的看着金主大人,整個人就像是傻了似的,就那樣傻愣愣的看着對方。
沈擎南蹙眉再皺眉的,就看着那一小塊玻璃,真心的,下不去手啊,他随身帶着的倒是有匕首,可你讓他下手,他下不去手啊。
喬岩這會兒才是看明白了,疑惑的出聲。
“我自己來就行。”不就是腳上紮了一塊玻璃嗎?有什麽啊,當年她跟着喬守財再鄉下的時候,沒少被紮過的,都是她自己弄的。
她就這麽講着,自己伸手就要去弄那玻璃碎片,卻被沈擎南給摁住了手,問,“你以前經常被紮,還自己能弄出來的?”
喬岩恩恩的點頭,叨叨的說了起來,本來以為金主大人是有興趣聽的,誰知道金主大人的臉會越來越黑,她講話的聲音也就越來越小了。
“你還好意思說的你,被紮一次還不行,還很多次,還很熟練的樣子。”
啊噢,被訓了,喬岩低頭耷腦的不再講話了,不過心裏卻是暖暖的,像是被春風輕輕的吹過一樣,帶着一絲絲酥麻的感覺。
就這麽一分神的功夫,腳上一疼,她睜大眼睛就看到一把匕首把自己腳上的玻璃碎片給挑了出來。
啊啊啊!
疼啊!
她心底在哀嚎,臉上也是痛苦極了的神色。
那邊陳盛其實也沒走遠,心裏挂念着喬岩這傷口呢,所以就去邊上給找了點青草過來了。
“沈老大啊,你也沒帶藥吧,我這裏也沒有,不過你要是信得過我的話,就用這個,我給你說啊,我們這裏的人們傷了一點的,都是用這種草嚼碎了止血的。”陳盛說着理所當然的把揪來的那把草放嘴裏給嚼了起來。
嚼完了吐出來在手上給沈擎南講,“就這樣往傷口上一覆能止血的。”
沈擎南嫌棄的看了他一眼,拿過他手中的沒有嚼過的青草,然後就那麽放進自己的嘴裏嚼了起來。
所有人,包括喬岩都驚呆了。
☆、126:
喬岩簡直都傻眼了,她過往所見過的沈擎南,就算是七年前為救她當俘虜的時候,盡管一身狼狽,也是貴氣十足的。
可此時的他,身上的衣服沾染了這山裏的泥土,褲腿兒向上卷着,帶着這山裏的泥土的氣息,嚼着青草,有汁兒順着嘴角流下……怎麽看都和貴氣挂不上邊的。
別說是喬岩了,就是林江看到這樣的老板也是嘴角直抽抽的,不過他很明智,趕緊的轉過身,不去看老板此時吃草的模樣。
那邊的老沈先生也是轉過頭去,不願意去看兒子這沒出息的樣子。
倒是陳盛,幹笑了兩聲,吐出嘴裏還在嚼這的青草,和沈擎南說着這個草啊怎麽止血之類的。
過了一會兒,沈擎南蹲了下來,把嚼碎的青草塗抹在喬岩的傷口處,又去扒拉喬岩帶着的那個包,還好這女人心細,連幹淨的毛巾都有帶,也就不怕沒東西包紮了。
全程喬岩都瞪大一雙眼睛看着,就覺得這個時候的金主大人真的超級超級的帥氣呢。
沈擎南讓她看的有點不自在了,沒好氣的問了句,“怎麽?你也想嘗嘗草的味兒?”
喬岩抿唇輕笑,難得看到他耳底有些紅暈,心裏唏噓着,天啊嚕,金主大人這是不好意思了,是害羞了嗎?
“你害羞了嗎?”
本來是心底的聲音,可不知道怎麽回事兒,居然給說出來了。
然後,她就看到金主大人猛然間擡頭看來的眼神,那是一種雄獅吞噬獵物的霸道神色,赤裸裸的欲望,咧嘴露出白亮的牙齒,然後輕聲細語,“欠收拾的。”
他本來給她處理傷口,由蹲着變成了半跪的姿勢,這會兒像一只高山孤狼似的,昂着高貴的頭顱,大手鐵鉗似的箍住她的脖頸往下拉,白亮的牙齒撕咬着眼前紅嘤嘤的緋唇,眼底是勢在必得的掠奪。
喬岩睜大眼睛,不敢相信他居然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親她。
哦,不,這簡直就不是親吻,明明就是一場惡作劇,她的嘴裏這會兒全都是青草的味道,也是他的味道。
這一吻,其實說起來還算美好,夾雜着山風,帶着青草的氣息,在這山雨欲來之時,好像這一吻就能抵擋所有即将來到的風雨,要到天長地久一般。
末了,她的耳邊傳來他的低語。
“你害羞了嗎?”
這,這原本是她說的話,又被他給原封不動的扔了回來。
喬岩又羞又怒的睜大眼睛,就對上男人揶揄的笑臉,剎那間,心底噼裏啪啦的盛開起一朵又一朵的煙花,絢麗多彩,植入心扉。
這麽美好的時刻,陳盛一個大老粗都不忍心去打擾的,可是講真的,這地兒可不是什麽好地兒,或者說要是換個好天氣,他也樂得在邊上看熱鬧的。
別人不知道,他是當地人,對這裏的氣候可是很了解的,這山風淩厲,呼呼的咆哮,眼看着就是大暴雨,或者要下雹子都不意外的,可得趕緊走的。
所以他不得出聲提醒沈老大,談戀愛雖說重要,可趕路似乎更重要一點啊。
沈擎南抱拳輕咳了一嗓子,才開口,“你們打前走,不用管我們。”喬岩的腳這樣子,走路是別指望了,如果是平地,或者好的路段,他帶着一個喬岩就當是負重越野了,偏偏是這麽個鬼天氣,又是這樣的路。
老沈先生聽兒子這麽一說就招呼人趕緊的走,他真是迫不及待的想看到妻子了。
倒是林江還有點擔心老板的,躊躇了一會兒,還是沈擎南讓他跟着老沈先生照顧好,林江才走了的。
陳盛不放心,又交待了幾句,也跟着前面老沈先生的隊伍先走了。
等人都走了,喬岩是真的不好意思了,輕聲說抱歉。
“不好意思啊,是我連累你了。”
沈擎南看了她一眼,二話不說握住她的手腕,就要把人給背到背上的。
喬岩哪好意思讓人背啊,退了一下,掙紮着。
“你要真不好意思就自己爬上來,雖說背着不太雅觀吧,但這似乎是最好的辦法了。”他倒是想抱着來着,開抱着是在不方便趕路啊,還是等到地方了,有閑工夫了再好好的抱個夠的。
喬岩被他這麽一說,還是有些猶豫,這時候,就不是想第一時間看到喬雪的了,是不想連累沈擎南的事兒了。
“不然我在這裏等你們。”說完就看着沈擎南,其實心底是不樂意這樣做的,不然當時她就不會說也想跟去這樣的話了。
沈擎南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轉身就走,嘴裏嘀咕着,“矯情。”
他這要走的架勢,可是讓喬岩急眼了,極快的抓住他的手,滿眼哀求。
沈擎南本來就沒打算丢下她,這會兒看她急眼,就笑了起來。
“傻樣,跟我有什麽不好意思的。”他們做了這世界上最親密的事兒,應該是世界上最親密的人了,彼此之間還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就這女人麻煩愛矯情。
“……”他這樣講,喬岩就更加的尴尬的說不出話來了。
倒是沈擎南大大方方的轉過身,握住喬岩的手腕催促着,“上來,快點的,別磨蹭了。”
都這樣了,喬岩也就不糾結了,爬上他的背,讓他背着她走路。
陳盛料想的不錯,又走了十幾分鐘的時候,眼瞅着前面就有人煙的了,居然下起了大暴雨。
還好進山的時候,這些裝備的陳盛有準備,這會兒人手一個的黑色大雨衣就穿在身上了。
這眼看着村子就在眼前的,可是走起來,半小時了,村子就還是遙遙在前,喬岩時不時的擡頭看看,要不是有這麽多大男人前前後後的圍着,她真懷疑自己走到鬼路上了呢。
“別看這路看着不遠,走起來可遠着呢,我說沈老大啊,是這樣的,你看啊……”
快到地方了,陳盛就把這村子的實情給說了。
原來這個牛家村啊,是個還排外的村子,陳盛之所以能進來,還是跟村長家有點關系,像是熟識的,才能進來。
這村裏雖說年輕力壯的都出去打工了,但留下來的每家都有一個打勞力的呢,平時外鄉人要是進村,那簡直就轟動的整個村子都雞犬不鳴的。
所以陳盛的意思是盡量不帶那麽多人進村,安全方面不用考慮,其它人就在村外的一個小木屋裏等着,如果不對勁的話趕過去也要不了幾分鐘的。
沈擎南聽罷眉頭就是一簇,看着陳盛的眼神就不那麽友善了,不是他多心的,是這陳盛沒有提前說。
“當然了,我只是這麽一說,并且那位夫人……”陳盛是私底下接觸過江女士的,也知道江女士是自己不願意回城的。
沈擎南的臉色這才稍稍的好了一點點,然後就點頭同意了,讓林江下去安排,其他人都留在這裏,只有林江和他們一起跟着陳盛一塊進村子的。
不得不說,就這麽幾個人進村子,還是讓村子裏的人戒備了起來。
冒着大雨,老村長帶着一排十幾個壯漢子就在村口守着呢,每個人的手上都那個鐵鍬耙子之類的,個個都光着膀子,頭上綁着布巾,一副誓死守衛村子的模樣。
最後還是陳盛和老村長說明了情況,村長看了看老沈先生和沈擎南,最後視線落在受傷的喬岩身上,這才神情好了點,帶着一個腳受傷的女人過來找人的,那看來是他們想多了的。
“狗盛啊,別說叔說你,你這往這裏領人也不提前打個招呼的,我要是沒瞅見你在這兒,沒準就放箭了呢,到時候傷着人了,可算誰的。”
老村長這話,讓喬岩聽的臉發白的,也是讓凍得了,這雨可真大。
陳盛賠着笑臉說好話,他小時候他娘怕他養不活起了個賤名,就叫狗盛,不是相熟關系的人,壓根就不知道他這小名的。
“好了,你們去吧,不過先說好了,你們帶着的那些人給我離遠點,哼,不是我老李頭自誇的,我們村雖說不出刀槍不入吧,但是你要是真的觸動我們的機關了,被暗箭給傷了,那可就自求多福吧。”
陳盛趕緊應是,然後帶着沈擎南他們往前走,并囑咐着,“這老頭說的可是真的,據說啊,這老頭原來姓魯的,是招親過來改姓李了,然後據說啊是魯班的多少代傳人,不知道真假,但是卻真的有兩下子的,會弄些暗器什麽的,有一年大旱,村裏顆粒無收,全靠這老李頭的暗器在山上套了不少野物的,養活了村子百姓們到了第二年豐收的。”
所以,村長,在這個地方,那是相當的權威,連他也得敬上三分的。
陳盛之所以說這些,也是提前和沈擎南他們打個預防針的,不說清楚了,惹着人,出事了還是他的事兒,麻煩。
很快,他們停在了一座青磚圍牆紅鐵門的院子前,陳盛指着院子給沈擎南他們一行人說。
“那,就這家了。”
這家人呢,都出去了,就一個孤寡老太太帶着個小娃兒,也是那個小娃兒帶着喬雪和江女士到這個村子的。
☆、127:團聚
“壯壯啊,快去看看是誰來了。”堂屋裏的牛婆婆是第一個聽到動靜的,別看她老婆子眼睛瞎了看不見,耳朵可不是一般的靈的,其他人都沒聽到動靜呢,她就聽到了。
“哎,我奶你耳朵可真是好使呢,你說我都沒聽到呢。”七寶對着喬雪眨巴着眼睛,神氣活現的招手讓喬雪和他一塊去開門的。
喬雪乖巧的笑了笑,看了眼坐在另一邊的江女士一眼,江女士沖她點點頭,喬岩這才點頭跟着七寶往外走的。
看着七寶帶着喬雪往外走着有說有笑的,江女士心裏既欣慰又擔憂,這個壯壯的孩子,可真的不像是這家裏的人,可又有什麽值得懷疑的呢。
是這個孩子帶着他們翻了一座山差不多才到這裏的,也是這個孩子對村裏的人說是在路上撿到她們的,她怎麽都看不出來這孩子對她們有什麽企圖。
江女士凝神想了下,如果真的要說有什麽企圖的話,那對小雪很好算不算的上企圖呢?
這個叫壯壯的孩子看上喬雪了?看上黑不溜秋的小雪了?
江女士讓自己的腦補給逗樂了,牛婆婆聽她笑了,也緩緩的開口道,“小雪奶奶啊,我老婆子眼睛雖然看不見,但是心卻不瞎的,有你們在啊,我老婆子就是死了,也不擔心我大孫子沒人管的。”
江女士愣了下,反駁着,“牛奶奶你說的這是什麽話,我看您老身體好着呢。”
牛婆婆嘆息了一聲,不再言語。
七寶帶着喬雪走到門口的時候停了下來,指着門外對喬雪說教,“來開門的時候一定要注意聽和看,一聽外面是什麽人,靜下心來專心聽外面是可以聽到呼吸聲的,憑借呼吸聲就能判斷出來人多少,這是在對方不說話的前提下,如果對方說話,那就更好辦了,還能聽出來對方的來頭。”
喬雪眨巴着一雙黑白分明大眼睛不解的看着七寶,很是好奇的樣子。
七寶撓撓頭,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教這個小啞巴這些,直覺上吧,他家小主子這麽在意的人,他也得照顧着點的,可他也不能一直待在她身邊啊,估計找她們的人就在門外。
所以,能教一點是一點吧。
“就是聽聽對方是來者不善啊,還是來者是客。”七寶說完眨巴下眼睛,對着喬雪指了指門外,神秘的一笑說,“教你一招哈。”
說着飛快的打開了門栓然後拉着喬雪往門側面一躲,笑得有點幸災樂禍了起來。
喬岩瞪大眼睛,就這麽看着——嘩啦,那麽一大桶刷鍋水從門頂上倒了下來,而推門那個人陳盛可算是遭了秧的了,這大冷天的,滿身的雨水不說,這會兒臉上還挂着早上做飯刮下來的紅薯皮。
“哈哈哈……”七寶哈哈大笑的跳到院子裏,繼續笑,笑夠了才開口喊人。
“盛子叔,你中标了哈,哈哈哈哈……”
笑聲傳到堂屋裏,牛婆婆也跟着笑了起來,還跟江女士叨咕,“肯定是壯壯又捉弄狗盛這孩子了。”
江女士跟着笑了起來,狗盛她也見過一次,上次也是被壯壯那孩子捉弄,這次還是這樣。
狗盛都讓氣笑了的,這臭小子,真是不讓人消停的,就知道他會來這招,可是不這樣做的話,難道讓身後的一群貴人們受這刷鍋水的災啊。
喬岩在沈擎南的背上,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的喬雪,此時的喬雪穿着一件破舊的墨綠色棉襖站在那兒,一雙大眼睛忽閃着看着門外的他們,帶着一種驚喜似的神色,可是看到她這裏的時候,很快的低頭,然後轉身就往堂屋裏跑去了。
很快,江女士攙扶着牛婆婆就站在了堂屋前面,隔着朦朦的雨絲,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江女士看到了久違的親人,她的兒子和丈夫,還有兒子背上的喬岩。
一時之間,時間好像靜止了一樣,誰也沒有開口,也都沒有動,就那麽安靜的站着,彼此對望,一直到牛婆婆拍拍扶着她的江女士的胳膊小聲的問着,“小雪奶奶啊,是你家人找來了嗎?”
江女士嗯了一聲,點頭,然後招呼兒子趕緊進來,站在門口淋雨呢。
沈擎南應了一聲,背着喬岩進了院子,然後往堂屋走,走到江女士跟前時哽咽的喊了聲媽媽,江女士含着淚的應了,扶着喬岩的胳膊問,“腳崴了嗎?”不然怎麽是背着呢,總不至于走不動道才背着的吧。
門外,林江撐着黑色的大傘,看了眼老沈先生,心說進去啊,可老沈先生就巍峨不動的站在那兒,跟腳底生根了似的一動也不動的。
沈擎南這會兒可沒心情管他老爹的,雖然自己有的是力氣,可是這一路上真的是小心謹慎的背着個喬岩,生怕腳下一個打滑就摔了的,摔了自己倒是小事兒,可把身上這個寶貝疙瘩給摔了,自己還是要心疼的,所以走的別提多走心了,一走心,自然累的不行。
江女士雖然說第一個注意到的是自己兒子,可丈夫那麽一大男人,尤其是頭上還纏着紗布,她想不注意都難。
鬧別扭?不,在那個小破屋子裏的時候,她就對自己說了,如果可以活着出去,就別太多抱怨了,想想自己以前的生活是多麽的讓人羨慕啊,還不知足,你看不知足的後果是什麽,是差點連命都沒有了。
所以,踏進堂屋的門檻時,她回頭斜乜了丈夫一眼,冷哼着,“還不進來?站門口有瘾啊。”
這話說完,她自己都眼圈紅紅的,更別提老沈先生了。
其中是有典故的,年輕的時候,老沈先生還沒退役,彼時還是新婚夫妻,但江女士生來嬌氣,新婚就和丈夫去了鄉下的駐地,條件不是一般的差勁,所以摩擦在所難免的。
那時候老沈先生就嫌棄這個妻子好是好,就是太嬌氣了,怎麽就一天不洗澡就不能上床睡覺了,那你要知道他們出任務的時候,別說一天了,一個月不洗澡都有可能。
有一次就是一個大操練,累了個半死回來,只想躺床上睡覺的,可是妻子叨叨個不停,說來說去無非就是嫌棄這裏條件差了,洗個床單還是手洗了半天才弄幹淨,他這回來也不洗澡的就上床睡覺,那就又要重新洗過了,埋怨他不知道心疼人。
當時老沈先生也是年輕氣盛,又暴脾氣,直接躍床而起,就嚴厲的說了妻子嬌氣,不行就回去,別人家的媳婦不都是在老家裏呆着的,就她已結婚非要跟過來不說,跟來就跟來了,這地兒就這個條件,怎麽別人家媳婦就能過下去,到你這兒就過不下去了,過不下去你就回去。
那是他們新婚後第一次吵起來,平時都是江女士叨叨着,老沈先生聽着默不作聲的也就過去了。
這次吵起來真的是,怎麽說呢,江女士那會兒真的收拾東西就要走了。
可就在那時候,才發現懷了老大,哎呦喂,那給老沈先生稀罕的不得了,當時就服軟了,可江女士心裏不舒服啊,各種別扭。
最後老沈先生一狠心,來了個苦肉計,那會兒他們的駐地是在東北一帶,常年幹冷,動不動的就零下十幾度的天氣,趕上個大雪天的,老沈先生就站在自家門口罰站來着。
每天雷打不動的站上一個鐘的,江女士剛開始沒理他,愛站就站着呗。
誰知道,這人真有耐心的,愣生生的站了一個多月,耳朵都凍腫了,還自我罰站呢。
那時候,江女士就說過這麽一句話話,罰站有瘾啊。
相隔幾十年,再次聽到這樣熟悉又陌生的言語,饒是老沈先生這樣铮铮男子也禁不住的淚濕了眼眶的。
進屋後,江女士就主動的和牛奶奶介紹了自己的丈夫和兒子,最後才是介紹的喬岩。
牛奶奶看着喬岩看了好一會兒,這才對着江女士誇獎着,“小雪奶奶啊,你還別說,你這兒媳婦長的可真俊呢,我看小雪這孩子不止随了你的,還有點像你兒媳婦呢,特別是那雙眼睛。”
江女士瞪大眼睛看着牛奶奶,詫異極了,這老奶奶不是眼睛看不見嗎?怎麽?
牛奶奶握住江女士的手,慢慢的言語着,說的無非是老生常談的話,老婆子她啊眼瞎心不瞎。
一家人團聚了,江女士卻沒有太多的時候和兒子丈夫說話的,這天氣眼看着就不好,要連着下雨的節奏,她早幾天就準備着再下雨的或者天變冷的事兒了,這會兒正好排上用場。
竈屋裏堆滿了砍好的木柴,這會兒很快就在竈屋裏燒了起來,沒一會兒屋子裏的土炕就熱了起來。
一碗熱乎乎的姜湯喝完,喬岩除了腳上,渾身都舒坦了,靠在炕頭上沒一會兒就睡着了。
沈擎南看她睡着了,才有機會招手讓喬雪過去的,進門到現在,他一直在偷偷的看喬雪,因為太不确定,也因為心存內疚,才越發的忐忑不安着,真是沒想到他沈擎南也有忐忑不安的一天。
他嘆息一聲,對上喬雪那明顯賣乖讨好的眼神,心底猶如被人捅了一刀似的,這讓他說什麽好?好像說什麽都是多餘的。
☆、128:發洩
“喬雪,我……”沈擎南張了幾次嘴,在心底翻來覆去的背過的草稿就是講不出來,他這會兒總算是明白喬岩當時有了孩子之後的感覺了。
怎麽說呢?
就好比沒有任何準備的,忽然之間有人告訴你中了彩票了,應該是件高興的事兒,可因為一點兒準備都沒有,把原本的計劃給打亂了,所以有些手足無措。
真的不是不高興,而是不知道該怎麽個高興法。
對于此時的沈擎南來說,看着這樣瘦小的喬雪,他止不住的內疚和譴責,恨不得扇自己兩耳光的。
喬雪眨巴着眼睛看着沈叔叔,她很喜歡這個叔叔,因為叔叔對她好,可她有自知之明,她什麽也沒有,還是個不會說話的小啞巴,叔叔對她好,也是因為姐,哦,不是姐姐,是喬岩的原因,至于真的能對她有多好喬雪不敢奢求,只想着比從前好一點點就可以了,所以她會乖巧,她只是不會說話,可不是傻,她知道叔叔想說什麽,于是低頭四處看了看,就找到一跟短小的竹竿,拿在手裏在地上畫了起來。
她還沒上小學,不太會寫字,所以只能是畫畫來表達了,這還是她第一次這麽痛恨自己将不出來話這個事兒的。
喬雪的畫畫的很簡單,要表達的意思也很明白,她在示好,一個大一點的人拉着一個小女孩的手,小女孩臉是張笑臉,是高興地樣子。
喬雪指着畫上的那個大人,又伸手指了指床上睡着的喬岩,再指了指畫上那個笑臉的女孩,比了比自己,做出一副高興的樣子。
就這樣的畫,沈擎南卻是看懂了,喬雪是說,她會和喬岩好好的,不會惹喬岩生氣的。
她在讨好自己,沈擎南意識到這一點後,心痛的無以複加。他顫抖的伸出手來,緊緊的把瘦瘦小小的孩子給攬到自己的懷裏,抱的很用力很用力,抱的懷裏的喬雪都嫌疼的忍不住掙紮了,他才松開了一點點力氣,低頭親了親她的發頂,愛憐地開口,“寶貝,以後,我會保護你的,不會讓人欺負你,不會讓你受委屈的,你不用去讨好任何人,包括我知道嗎?”
喬雪不知道,也不懂,詫異的離開沈擎南的懷抱,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疑惑的看着眼前有些陌生的叔叔。
叔叔以前也喜歡她,可從來沒有叫過她寶貝,她知道寶貝是什麽意思。
那次在麥當勞裏,她跟着喬麗君去向人乞讨的時候,有個穿着閃亮亮粉色公主裙的小女孩給了她一百塊,小女孩很善良的說讓她去買好吃的,買漢堡包吃,當時那還小女孩的爸爸就抱着小女孩說:“寶貝,你心善是好事兒,可是這社會人心險惡,你別看這小孩子可憐,可她背後是有人的,你就是給了她錢,她也買不到好吃的……”
小女孩問爸爸,“為什麽?”
那個爸爸怎麽解釋的喬雪已經不記得了,可是她記得那個爸爸最好對小女孩說,“因為寶貝你是爸爸最寶貝最寶貝的寶貝了,她的爸爸也許是走丢了呢,等她爸爸找到她也會叫她寶貝,也會給她買好吃的漢堡包的。”
所以,很長一段時間,做夢喬雪都夢到了爸爸,夢裏面爸爸一聲聲的喊着她寶貝寶貝,夢裏她很開心,去了當初遇上善良的小女孩的那個麥當勞,她也像那個善良的小女孩一樣坐在爸爸的懷裏,一口一口的喝着牛奶吃着漢堡包。
所以,寶貝這個詞兒的,對于喬雪來說意義非凡,這個時候被沈擎南給講出來,讓喬雪很是不适應。
叔叔怎麽能是爸爸?叔叔是她要讨好的,賴以生存的人啊!
喬雪抗拒的模樣沈擎南看在眼裏記在心裏,說不難過是假的,甚至他都想直接的告訴喬雪不需要讨好不需要委曲求全,可他不能,一是他雖然接受了這件事兒,可卻是難以啓齒的;二來呢,他更怕喬雪知道真相後非但不能樂意接受,反倒是抗拒的更厲害了,那就不好辦了。
他想對喬雪好,也想讓喬雪過的好,只能慢慢來了。
沈擎南這邊是打算要慢慢來的,可老沈先生對上妻子冷漠疏離的神色時,卻一點兒也不想慢慢來的。
本來最近喬雪一直都是和江女士一起睡的,不過牛奶奶家的空屋子倒也不少的,左邊廂房的空屋子挨着竈屋的那間最暖和了,就給兒子和喬岩住了,她還是住自己原先的屋子,這會兒老沈先生就在這屋子裏,四處環顧之後,就有點受不住了,他的妻子,不管是嫁給他之前,還是嫁給他之後,何曾受過這樣的罪,都怪他,如果不是他的原因,妻子何須受這樣的罪!
“宜珊,跟我回家吧。”老沈先生哽咽的看着妻子說道。
江女士擡頭,很平靜看着丈夫,語帶諷刺,“你覺得我現在過的不好嗎?”
江女士覺得如果丈夫覺得她不回去是因為賭氣或者生氣,還是矯情的話,那真的就太不了解她了,她在這裏生活的這些時間,雖說生活上是清苦了一些,但過的卻前所未有的清明。
每天看着村民們日出而起日落而息,她每天也遵循着這樣的作息時間勞作,無非是為一家人做做飯洗洗衣服,盡管有些累,可卻前所未有的充實自在。
在這裏,她不是商場上的女強人江宜珊,也不是某某高官的夫人,她只是被人稱呼為小雪奶奶的一個普通的婦人。
有的人活了一輩子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