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漫長的旅程(12)
精靈族的壽命上千年,即便是五分之一也比人族大多數人活得久。不過……雷哲致歉道:“我沒有惡意,不過為什麽不用奴隸項圈?”
迪歐低着頭輕聲道:“因為精靈性情剛烈,寧願死也不願受辱。戰争剛結束的時候,人族手上沒有一個精靈族俘虜,他們全在被俘的那一刻自殺了。剩下的精靈族平民四散奔逃,不幸被抓住的即便戴上了奴隸項圈,只要他們明白自己即将遭遇什麽的時候,都會選擇直接破壞項圈自殺。”
“從那以後,為了防止精靈自殺,雇傭兵和奴隸主在發現精靈後會直接讓他們失去行動力,然後讓傀儡師給他們刻上傀儡紋,将傀儡契約強加在他們身上……”
成王敗寇,這一點即便是在銀河系也一樣。可星際時代兩個種族之間的戰争最終都會走向談判,實力不濟的種族以割讓利益的方式實現和平,最終達成種族間在技術和文化層面上的交流,星際聯盟便是由此而成立。
從穿越到魔法宇宙開始,雷哲便一直覺得很奇怪。作為移民星球,卡羅拉不正常的貧瘠與落後很奇怪;獸人族因文明不發達被奴役很奇怪;精靈族戰敗之後落入這般田地更奇怪。奴隸制、君主制與諸侯制,都不應該是存在于星際文明的腐朽制度,卻在這個宇宙裏存在得理所當然。
稍微回顧一下星際聯盟的發展史便能發現,任一星際文明,無論其演化過程如何千奇百怪,至少技術的進步需要的是一個相對開放平等的社會。約是階層固化、封閉的文明,其科學技術發展越緩慢,反之則能加速發展。
能進入星際文明,說明人族絕不是一個封閉型的階級社會,在歷史上必定有過開放、平等的時期。只是不知道為什麽,在進入星際文明後,整個人族社會拐了一個彎,技術保留了下來,社會制度卻全面倒退,人性中的劣根性在缺乏教育的社會環境中,展現得淋漓盡致。高層階級的人為了穩固特權蔽明塞聰,底層階級的人整日忙于溫飽,而中層階級沒有上升通道,只能随波逐流。
這個盤踞了整個星系的帝國,腐朽而又糜爛,散發着一股令人不快的臭味。
雷哲沉默了一會,讓尤金先去換衣服,然後對迪歐說道:“如果說,第一次在z1793遇上獸人奴隸隊是巧合,那麽這一次可以肯定是殲滅公有意為之。無論她跟你說了什麽,你首先要明白一點――你才十五歲,人生才剛剛開始,無論你決定要背負什麽,首先要做的便是積累。既然逃不過被紀伯倫利用,那麽就不要客氣,趁自己還有利用的價值,想要什麽就說,殲滅公會支持你。但是要記住,留在這的,才是屬于你的,明白嗎?”
迪歐看着哥哥食指輕叩太陽穴的動作,重重地點了點頭。
等到晚上迪歐睡下後,尤金走到拿着酒杯站在舷窗前的雷哲身邊,低聲問道:“殲滅公為什麽要這麽做?”
雷哲笑了:“誰知道呢?可能他們就是因為志同道合所以走到了一起,卻聯姻失敗;也有可能她一直深愛着詠唱者,想完成他的遺志。可能性太多,女人心也太難懂,我可猜不出來。反正我們現在受制于人,只能以不變應萬變。”
尤金沉默了一會,默默指出一個事實:“今天你本可以逃離這種受制于他人的情況。”
過了好一會,雷哲才應了一聲:“啊,那個啊。以後還有機會。”
“你知道沒有機會了,”尤金轉頭看向舷窗外因穿越空間傳送魔法陣而忽明忽暗的景色,“最後一個魔法陣距離奇美拉星域的邊境線不到半個月的路程,只要進入了奇美拉星域,紀伯倫星已近在咫尺,你無路可逃。”
見雷哲沒有說話,尤金繼續道:“是因為在敵人入侵時,迪歐舍身救你的原因嗎?所以你才沒走,因為你知道,如果你走了,迪歐必死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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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剛登上女武神號時,雷哲給迪歐分析過形勢,說他們倆都是棋子,只需要當兩個娃娃聽話就行。但實際上,他們倆只有兩個結果――雷哲沒有逃走,他死,迪歐活;雷哲逃走,迪歐死。
自從詠唱者死後,有資格繼承奧斯頓家族長之位的人當中,雷哲是第一順位,迪歐是第二順位,而那位始作俑者必定也在順位之中,因此他才會千方百計的要殺死雷哲和迪歐。
如今排在前面的兩位繼承人都落入了紀伯倫的手中,即便奧斯頓不想承認他們的繼承權,紀伯倫也會逼着奧斯頓承認。接下來,紀伯倫便可以用兩位繼承人,和奧斯頓談條件、交換利益。等一切談妥之後,繼承人便會交給奧斯頓,之後的命運可以說是一目了然。
作為第一順位繼承人,雷哲注定是被犧牲的那個,而未成年的迪歐,極有可能會被拿着他的“護身符”的人收養,進而失去繼承權。但如果雷哲逃走,迪歐的繼承權便會上升至第一順位,作為家族繼承人自然不可能被別人收養,而在鳶尾星域等待他的,只會是死亡。
這是一個你死我活的無解之局,雷哲從始至終都看得清清楚楚。原本一直堅定的選擇迪歐死的雷哲,最終卻看着自己生的希望從眼前滑過。
雷哲沒有回答尤金的問題,而是靠在舷窗上,看着深淵精靈,調笑道:“那你呢?當時你也擋在了我們面前吧?你又為什麽要為了我們去死呢?”
尤金張了張嘴,又閉上了。過了許久,他才緩緩說道:“今天那兩個人提到的那家妓館,我小時候去過,為了偷東西吃。裏面的精靈都和那個晨曦精靈一樣,身上刺着五級傀儡紋,不接客的時候像一座座雕像,接客的時候會根據主人的命令,展現不同的風情。我最喜歡在他們接客的時候去偷東西吃,因為那個時候食物很多很好吃。”
尤金垂下眼簾,用平靜的語調說着殘酷的話:“傀儡紋刺在人體上,依靠魔池裏的魔力運轉,每隔一段時間會因為魔池裏的魔力耗盡而失效。這個時候,傀儡的主人會給傀儡喂食大量的藥劑,讓他們一直陷入昏睡,直到魔力恢複,傀儡紋被激活為止。”
“那天,我去偷東西吃,一個躺在床上不能動的精靈叫住了我,讓我去殺了妓館的老板。我沒理他,他又說如果我殺了妓館的老板,就能趁亂進入金庫。那個時候我的天賦能力距離很短,體力也不夠,一天只能用兩次,所以我很少偷錢怕惹到麻煩逃不掉。而且在周圍人對精靈滿懷惡意的情況下,有金幣我也花不出去。”
“我正準備走,他又說,只要我殺了老板,他就告訴我如何隐藏身份并且不用東躲西藏,在人族當中自由自在的活下去。這個條件打動了我,于是第二天我潛伏在妓館內,殺死了妓館老板。”
“等我回到精靈們接客的地方時,他們都自殺了,只有那個躺在床上的在等我。他問我看到那麽多同族的屍體是什麽感覺,我說,我沒有感覺。從那天開始,我便成為了一個職業殺手。”
“從有記憶的那一刻開始,我便是一個人。不知道什麽叫家人,什麽是朋友,也沒有族人的概念。我感覺不到幸福快樂,也不知道悲傷憤怒,一直獨來獨往。我甚至沒有幼兒時期的記憶,如同憑空冒出來的一樣。我和周圍的人如此的不同,就像一顆流浪行星,直到我遇見了你。”
“上次你說我并非冷血無情,我才察覺到,原來在我心裏多了這麽多想去做什麽的沖動,而這種感覺以前從未有過。你變了,我也變了,我不知道這種改變最後是好是壞,但至少現在,感覺還不錯。”
雷哲聽完,笑着搖了搖頭:“你只說對了一半,你确實是變了,而我沒變,只是心軟了。感情使人軟弱、情緒擾人判斷,你這種變化還真不知道是好是壞。如果将來你後悔了,歡迎來找我麻煩。”
說完,雷哲一口喝完了杯中酒,轉身拍了拍深淵精靈的肩膀:“睡了,晚安。”
“晚安,”尤金目送雷哲離開,在他進房間前忽然說道,“那天我不是要救你們,而是想救你。”
雷哲腳下一頓,背對精靈擺了擺手:“謝了。”
關上門後,潇灑不羁的表象破碎,雷哲捂着胸口倒在了床上。
――尼瑪,讓你嘴欠讓你嘴欠!問那麽多幹嘛?這下欠大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