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ZhongNian

車子漸漸往城市的另一端開去,鐘念忙了一天,在車上昏昏欲睡的,醒來之後發現周圍的場景十分陌生。

這分明是別墅區,每棟獨棟門前綠化優良,落雪缤紛時節,為這鬧市中的一方淨土增添一抹遠離塵世的清冷之感。

車內空調輸送着暖氣,鐘念吸了吸鼻子,扭頭往駕駛座上看了一眼。

梁亦封把椅背放了下去,他躺在駕駛座上,單手蓋在臉上,呼吸沉穩,不知道是睡了還是發呆。

鐘念動了動身子,衣服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面前的人旋即一動,他側過頭來:“醒了?”

鐘念:“嗯,這是哪兒?”

梁亦封點亮車廂內的燈,語氣十分漫不經心地說:“我們以後住的地方。”

他說完,旋即打開車門,室外寒風裹挾着雪花落進室內,鐘念扭頭,看到雪花落在真皮座椅上,轉瞬化為水滴,在暗夜裏閃閃發光。

鐘念低頭看了眼手表,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了。

天色漆黑,白蓮花樣式的路燈發着瑩白色的光,雪花在燈光裏飄落,像是一場無聲的圓舞曲一般。

她拿起包下車。

梁亦封站在院子外的鐵門前,伸手推開鐵門。

雪下得越來越大,梁亦封在前面催她:“快點進來。”

“哎。”她應着,小跑着到他的身邊。

他分明是看着身前的,身後又像是長了雙眼睛似的,她一到,他就伸了一只手出來,鐘念沒有猶豫地回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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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手十指交握。

他的手一如往常的冰冷,他似乎體溫就比常人低一點,哪怕是在床上,都是如此。

梁亦封拉着她往裏走。

鵝軟石鋪成的小路上已經積了一層雪了,北方的雪下得又快又大,僅僅是一天的工夫,地上便有了一層積雪,鞋子踩在上面,發出悶悶的聲響。

到了大門處,梁亦封從口袋裏拿出鑰匙。

“咔——”的一聲清脆的開門聲響起。

屋子裏面暖融融的,鐘念被他帶了進去。

沒有開燈的室內,暖意盎然。

梁亦封把她按在門板上,雙手抱着她,額頭相抵:“以後我們住在這兒。”

漆黑的室內,他的身影壓在她的身前。

眼前一片陰影,但他的雙眸黑漆漆的,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帶了一股攝人的光。

鐘念說:“你什麽時候買的?”

“很多年了。”梁亦封含糊地說,他沒有說是特意為她買的,也沒有說這間房子和他一起在等她回來。

他不希望她感動,這些都不值得她感動。

畢竟這些都是他的心甘情願。

鐘念伸手推了推他:“我想看看。”

梁亦封低喃:“不準說不喜歡。”聲音很輕,卻又自帶一股子霸道與強勢。

鐘念輕笑出聲。

頓了頓,梁亦封按下廊燈和客廳水晶吊燈開關,剎那間,燈光亮起,宛若白晝。

鐘念的瞳仁微縮,她下意識地鑽進他的懷裏。

梁亦封沉悶的聲音傳來:“如果有不喜歡,我就改。”

這麽多年過去,很多事情都發生了改變,這座城市的面積大了十倍不止,高樓大廈多了将近百座,馬路上轎車不斷,城市日新月異的發展,和以前相比,絢麗缤紛。

九年前的審美已然和如今截然相反,我或許能猜出你的喜好,但這麽多年過去,我怕你變了。

即便我沒變。

我這顆腐朽的心,一如既往的在遇見你之後,只為你而跳。

鐘念從他的懷裏退了出來,往客廳走去。

家裝以灰、粉為主要基調,裝修大方得體,擺放着的小物件格外的得她的心意,屋裏還擺了許多的綠植,鐘念走了一圈,喜歡的不行。

她站在樓梯處,單手扶着樓梯,居高臨下地看着梁亦封。

梁亦封第一次心裏萌生緊張的情緒,他扶了扶鏡框,遙遙地看着她。

倏地,她展顏一笑:“我很喜歡。”

懸在半空的心墜回原地。

原來遇見她之後,他的情緒,是由她來操控。

鐘念緩緩地走到他面前,眨了眨眼:“布置多久了?”

梁亦封輕描淡寫道:“沒多久。”

大一買的,大二交房,大三那年梁亦封加入了沈氏,在醫院、學校和公司三個地方忙碌着,他像個陀螺一般無休止地轉動,直到研一,才有時間騰出來裝修這個房子。

這些年他都很忙,忙的不可開交。

當初季洛甫問他為什麽要學醫,畢竟像他這種冷血薄情的人,實在不适合學醫。那時候梁亦封是怎麽說的?

他咬着煙,眼神晦澀難辨,聲音嘶啞道:“想忙點,忙的時候,不會像她。”

所以他選了學制最長的醫學,想着醫院那麽忙、課業那麽緊,他總歸不會那麽輕易地、擡眸之間就會想起她。

不過也是成了醫生,梁亦封才意識到,季洛甫大概也有老馬失蹄的一天。

像他這樣涼薄冷血的人,才最适合學醫,因為不會被影響,把每一臺手術都當做是考試一般對待,冰冷而又生硬,卻又能拿出滿分的答卷。

梁亦封走到她面前,問:“以後住這裏,喜歡嗎?”

“喜歡啊。”她從口袋裏掏出皮筋,利落地紮頭發。

左右看看,問他:“那邊是廚房嗎?”

梁亦封目光緊緊地鎖在她的身上:“嗯。”

鐘念拉着他的手,“陪我去看看。”

兩個人來到廚房。

鐘念拉開冰箱,裏面新鮮水果蔬菜整齊劃一地擺放着,開門處擺着啤酒飲料,肉類被他單獨擺放在一邊,幹淨而又整齊。

濃濃的梁亦封的生活方式。

有只手從她身後伸了過來,骨節青蔥,纖細白皙,他拿過橄榄菜,問她:“會做這個嗎?”

鐘念想了想,壓着他的手把橄榄菜放回原位。

她勾着他的手,扭頭問他。

頭抵在他的胸口處,入目的是他弧度好看的下颚線以及微凸的喉結。

鐘念忍不住,在他喉結上咬了一口。

退回來的時候,看到他喉結上下滑動,低眸看她,眼神裏透露着危險的神色。

她的臉上露出得逞的笑意,她促狹一笑,“不做這個,我給你做牛排吃好不好?我之前采訪過一位開西餐廳的老板,他教了我幾手。”

梁亦封把下巴擱在她的肩上,“男的女的?”

“嗯?”鐘念正低頭翻找意面和牛排,心不在焉得很。

梁亦封咬了她耳垂一口。

她疼的縮了縮脖子。

梁亦封在她耳邊吹了口氣,語氣微微加重:“餐廳老板,男的女的?”

鐘念反應過來,這人可真是……

“梁亦封,你現在的表現,離怨夫不遠了啊。”她拉腔拉調地調侃。

梁亦封收緊了環在她腰上的手,“男的女的?”

“男的。”鐘念拍了下他的手,“都五十多了那人。”

梁亦封不好意思地摸了下鼻子。

鐘念似真似假地問了句:“你是不是,看不順眼我身邊所有的男的啊?”

問完之後,她又覺得好笑,唇瓣微微翹起。

卻沒想到換來他輕描淡寫又語氣铮铮的一聲:“是。”

鐘念停下手上的動作,她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在廚房明亮燈光照耀下,梁亦封的眼窩深邃,鼻梁筆挺,他側眸看着她,燈光落在他的臉上,投下一片陰影,更襯得他棱角深邃。

他靠在流理臺上,雙手捧着個洋蔥,語氣平平:“我不是很喜歡你和別的男的站在一起,也不喜歡你看他們,更不喜歡你對他們笑,我這人自私到想要把你牢牢地綁在身邊。”他頓了頓,繼而扭頭直視她,側臉線條清冷寡淡,他輕扯了下嘴角,笑了下:“如果你後悔了,可以選擇離開的。”

梁亦封寡淡一笑:“我們兩人之間,向來都是你決定在一起,或是不在一起的。”

鐘念盯着他臉上的神情變化,連他眼睫緊張地微顫都捕捉到了。

鐘念反應輕松,說:“你把洋蔥給切了,每次切都要流眼淚。”

“……”

梁亦封等了許久,沒有意料到她會是這樣的反應。

像是他的性格并非病态,而是一種很稀松平常,很容易讓人接受的性格。

水流聲淅淅瀝瀝,梁亦封洗完洋蔥,在案板上切。

身後的人突然說:“我呢,也不喜歡和人接觸,對人笑也是因為社交需要,如果你不喜歡,那我就不做,反正我做事向來不看他人面子。”

梁亦封切菜的動作漸漸慢了下來。

洋蔥辛辣刺激着雙眼,他強忍住眼底快要奪眶而出的淚意。

鐘念在他身後用漫不經心的語調接着說:“我沒有後悔過,哪怕是那次……我也沒有後悔過,你知道的,我向來不做令自己後悔的事情。和你在一起,我不覺得是件錯誤的事兒,還有,不要再說分開這個詞,我聽了……很難受。”

梁亦封低頭,看着她伸手抱着自己的腰。

背脊處傳來一陣溫熱,她側着臉靠在他的背上,一字一句,語調悠長又堅定:“你不是知道的嗎,我喜歡你喜歡的要命,我怎麽會想和你分手呢?”

和好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不再分開的打算了。

因為太喜歡你了,所以你稍稍一向我靠近,我就情不自禁地朝你邁開步子。

因為喜歡你喜歡的要命,所以連你那樣糟糕的性格也能接受,并且為你改變。

這個世界荒誕離奇,你也一樣。

但我不也一樣嗎?

“反正,別說分手。”鐘念絞着雙手,低聲說。

梁亦封垂下眼眸,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無聲地笑了,他聲音清冽,像是清晨山上的一陣微風一般,說: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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