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林家別墅二樓安靜得很。

書房的門也沒關,燈開着, 窗子也開着。

別墅周圍環境不錯, 安靜的書房裏,可以聽到風吹過樹葉的嘩嘩聲。

林深站在門口, 就能看到林淵坐在電腦前的清隽背影。

對方正專注地看着電腦屏幕,黑色的屏幕上, 滾動着林深看不太懂的長串代碼。

他在門口站了片刻,伸手輕輕在門上敲了三下。

“哥。”林深敲完門就走了進去。

“深深回來了?”林淵還是沒回頭。

哪怕林深走到褐色的寬大書桌旁,對方的目光都還是落在電腦屏幕上。

他穿了件深黑色的休閑毛衣,戴了副銀色邊框的窄窄眼鏡。

整個人看起來斯文又沉穩。

林淵修長的手指一邊飛快地敲打着鍵盤,一邊對林深說道:“稍等。”

“哥,你忙。”林深說着在書房沙發上坐下。

他随意翻開一本雜志, 有些漫不經心地看了下去。

這一等, 就等了差不多半小時。

鍵盤密集的敲擊聲終于停下。

林深擡頭看向他哥時, 正好看到林淵疲倦地摘下眼鏡,輕輕捏了捏鼻梁。

“哥。”林深問:“是不是昨天晚上你說的那個問題?”

“算是吧。”林淵點點頭。

他對林深微微一笑:“不過不要緊,團隊已經找出問題的關鍵所在, 應該會順利解決。”

“那就好。”林深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林淵放下眼鏡,起身走到沙發前。

他俯身, 盯着林深的臉看了片刻。

突然伸手,在他頭發上胡亂揉了揉,問道:“你呢?看起來好像不太開心的模樣。”

“我的都是小事。”林深說。

林淵為了工作那麽忙, 他根本不想拿自己那些小破事去增加他的煩惱。

更何況, 他也說不出口啊。

“讓我猜猜。”林淵自動忽略了他的話, 在林深身邊坐了下來。

他似乎真的很疲倦。

一碰到沙發,就渾身放松地仰靠在了沙發背上。

整個腦袋枕着靠墊,還順手拉了個抱枕來抱在懷中。

“唔……”林淵微微仰頭,看着天花板,“和墨爵城小同學鬧矛盾了嗎?”

“哥你就別管我的事了。”林深臉一熱。

他撇開頭,有些狼狽地不敢去看林淵的表情。

哥哥會這麽犀利敏銳,其實林深并不奇怪。

可是林深有點不懂,是不是真的是他的問題。

他身邊,不管是陶然也好,錢明明也好,甚至班主任李旭謙,現在連林淵,都覺得他和墨爵城之間有什麽。

“呵呵……”林淵低低的輕笑聲,愉悅地響起在書房裏。

他又伸手,揉了揉林深的頭發。

“其實,也不算是矛盾。”林深沉默了會兒,還是忍不住吶吶說道:“就是……可能産生了一些誤會。”

“嗯?”林淵輕聲應了聲。

只是他的聲音聽起來卻有些含糊,好像從鼻腔中傳來的一般,帶着點快要睡着的懵懂。

林深轉頭看去時,林淵已經閉上了眼睛。

離得近了,他可以看得很清楚。

林淵的眼睛下方,有一片淡淡的青灰色。

看起來真的很疲倦。

林深沒有繼續說下去。

他乖巧地閉上嘴,起身,将沙發旁椅子上的毛毯拿過來,展開輕輕蓋在林淵身上。

做完這件事,他才重新在林淵身邊坐下。

對方的呼吸逐漸變得悠長,胳膊也放松地搭在了沙發上。

林深轉頭,靜靜地看着林淵。

他在這個世界的哥哥,對自己就和言朔一樣溫柔耐心。

但他其實長得要比言朔更好看的。

他想起來林淵曾經開玩笑般說過,自己讀書的時候也是校草來着。

林深一點都不懷疑。

林淵這樣的長相,再加上又是常年的年級第一,真正的學霸。

還有這樣溫和的性格。

在星尚高中的時候,肯定特別受歡迎。

林深之前曾經搜過論壇,找過和他哥有關的帖子。

然後他驚訝地發現,除了是學霸以外,林淵運動也很強,是學校的長跑健将。

讀書的時候,還代表學校參加過S市舉辦的馬拉松比賽,拿過第一名。

除此之外,林淵的鋼琴也彈得很好。

曾經在校慶節目上表演過。

論壇上還留着林淵參加校慶表演時候的照片,一襲白色西裝的他,即使只有十七八歲的少年模樣,卻也已經擁有足夠讓女孩子們尖叫的魅力。

林深單手撐着腦袋,專注地看着顯然已經睡得很熟的自家哥哥。

林家的基因真的很強大,他的哥哥和弟弟都是這樣優秀。

也都是個子高大,長相俊美的人。

為什麽到他,就像基因突變了一般?

還有……

林深內心深處,其實一直藏着個疑問。

他平時都不怎麽敢想,但是現在看着放松地在自己面前睡去的林淵。

那疑問卻悄悄冒出了頭——

林家人都這樣好,愛自己的家人。

可是他們為什麽沒有一個人,會覺得自己有點奇怪?

他沒有原主的記憶,只能從看到的小說裏那很簡單的描述中,得到一點點信息。

學渣,而且似乎很叛逆,有自己的秘密。

然後和陸淼淼他們還有點關系。

然後和林淵的聊天記錄,全是要錢。

一開始還編編借口,後面就特別敷衍。

憑着這些可憐的線索,林深大概能判斷出原主是個怎樣的人。

他畢竟現在占據了別人的身體,不太好意思對原主做出評價。

但他總覺得,這樣的家庭,不該養出原主這樣的孩子來。

而自己,顯然是不像原主的。

一下從倒數第一到物理滿分,然後半個月時間,學渣四門競賽全都殺入決賽……

他們難道沒有一點點懷疑嗎?

還有性格!

林深自己的性格問題自己清楚。

比如他絕對做不出開口問林淵要錢這樣的事。

從這件事也能看出,原主應該是個比較張揚,也比較肆無忌憚的人。

林深自問,自己扮演的,應該和原主出入還挺大的。

林家人,真的就一點也沒有懷疑過他嗎?

他看着林淵的睡顏。

對方在自己這個弟弟面前,似乎真的是全然的放松。

毫無防備。

甚至沒有一點點懷疑的意思。

有的,只是遠遠超過林深想象的關心。

這個念頭其實并不是第一天産生。

只是這段時間林深看起來總是忙忙碌碌。

這樣的疑問每每一冒頭,就會被他用忙碌的表象強行壓下去。

又或者……

林深內心深處,有另一個聲音在叫嚣:

承認吧!你就是更喜歡這裏!

你壓根就不想去管這些可能存在的bug!

你甚至想永遠替代原主,永遠在這個世界,在這個溫暖的家裏待下去!

他用力晃了晃腦袋,幾乎是有些慌亂地将這個想法從腦海裏趕出去。

不是的!

林深舔了舔有些發幹的嘴唇。

他有很努力在嘗試,他是真的想回家的!

“唔……”林深正想得有些出神,沙發上的林淵卻發出一聲低吟。

他緩緩睜開眼睛:“我是不是睡着了?”

“小深!”楚榕的聲音,緊跟着響起,“叫你哥哥下來吃飯了。”

“好、好的。”林深有點慌亂的跳了起來。

“媽媽叫我們吃飯了。”他重複着楚榕的話。

他說完,也不等林淵,就大步朝書房外走去。

“深深。”林淵叫住了他。

他垂下眼眸,看着自己身上的毛毯。

然後起身,疊好毛毯放在一旁。

“深深。”林淵走到僵着身體停在書房門口的林深身邊。

他轉頭,對他微微一笑:“雖然哥哥不知道,這幾天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但是吧……”

他微微偏頭,想了想才繼續說道:“你知不知道,年輕最大的好處是什麽?”

“什麽?”林深下意識問道。

“就是即使做錯了,或者後悔了,只要還沒有到完全無法挽回的地步,都有大把的時間,去道歉,或者去重新作出選擇,然後去奮鬥。”

林淵說完,伸手拍拍林深的後腦勺。

“所以。”他對他笑,“別害怕!你現在還可以拼盡全力,去為自己真正想做的事努力!”

林深怔了怔。

他總覺得,林淵這些話應該話裏有話。

他好像在說自己和墨爵城的事。

又好像不是。

“走吧。”林淵沒給他太多思考的時間,從他身邊擦身而過:“媽媽等急了可是要發火的。”

他說着,拍拍林深的肩,大步朝樓下走去。

一整個晚上,林深都有點不在狀态。

他的腦海裏,一會兒是自己的那些疑問。

一會兒是林淵說過的那些話。

更多的時候,竟然是墨爵城的臉在他眼前晃來晃去。

他一晚上幾乎什麽都沒做。

就連睡覺的時候,腦袋裏都亂糟糟的。

然後理所當然的,林深做夢了。

夢裏亂七八糟,什麽都有。

但是不管他夢到什麽樣的背景故事,最後總是會有和墨爵城長得一樣的人站出來。

他們就和白天在酒吧裏的墨爵城一般,冷着一張臉。

眼睑微垂,目光冷如冰刃。

咬牙切齒地對他說:咱倆沒完!

然後他就低頭,強硬地吻了下來……

林深滿頭大汗地從床上驚坐起來。

他有點疲倦地揉揉還在發脹的腦袋,夢到一晚上的墨爵城。

對方一會兒是騎士,一會兒是帝國的王子,甚至還有大魔王,修□□的魔尊……

各種各樣的身份。

搞得林深一晚上都沒睡好,整個人像是虛脫一般。

刷牙的時候他可以清晰看到,自己眼底的青灰色,要比林淵臉上的明顯多了。

所以當林深到了學校,真正看到墨爵城那張臉時,他反而麻木起來。

對方依然和夢中一樣冷着臉。

比昨天稍微好點的是,至少墨爵城願意看他了。

只是每每看向他的時候,那目光冷飕飕的。

仿佛夾雜着無數冰刃,分分鐘就能将他射穿。

林深剛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一本例題集就“啪”的一聲落在他面前。

墨爵城站在他桌子前,單手撐在林深的課桌上。

對上林深的目光,他緩緩繃緊下颌,一臉驕傲的模樣:“這題我不會!”

他在林深前桌的位置坐下:“給我講講。”

林深:“……”

他看着面前的例題集,墨爵城的手指指着那道其實不算難,随便套個公式就可以做出來。

這段時間他們常常一起學習,林深對墨爵城在學習上的了解也越來越多。

對方聰明!

是真的非常聰明!

直追他天才大哥那樣的聰明。

只要是同類型的題,他會做一道,就肯定會做第二道,從來不用練第三遍。

這樣的天賦,常常讓林深秒變檸檬精。

偏偏對方家裏真有礦,說浪費就浪費,你連教育對方要好好學習的資格都沒有。

林深飛快地看了遍題,勉強壓下又要在腦海裏冒頭的紛繁複雜的夢境片斷。

他清了清嗓子,飛快地将這道題講了一遍。

“聽懂了嗎?”林深垂下眼眸,不去看墨爵城的表情,“需要再講一遍嗎?”

“林深。”墨爵城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

他緊緊盯着林深,看着對方眼底明顯的青灰色。

墨爵城輕哼一聲:“我背了大半個月的例題集!”

他說着,嘩嘩将四本厚厚的例題集全堆在林深桌上:“現在連做夢,都滿腦袋是氫氦锂铍硼!是三角函數公式!是你塞給我的笛卡爾和牛頓……”

林深輕咳一聲。

他有點想笑,又怎麽都笑不出來。

“我特麽不服!”墨爵城說。

“抱歉……”

“道歉有用的話,要警察做什麽?!”

墨爵城說:“你敢不敢也和我賭一次?”

“賭什麽?”林深擡眸,有些緊張地看着墨爵城。

“下次月考還有一周,如果我能考贏你……”

墨爵城眯起眼睛看着林深:“我暫時還沒想好,但是贏的人,可以要求輸的人為他做一件事!”

他問林深:“你敢不敢?和我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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