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試煉塔第七層。
文刀一被傳送上來就覺得腦袋發懵。這種地方是試煉塔嗎?天空澄澈明淨,一縷縷白雲在悠然地飄蕩,極遠處是一條筆直的,墨綠與淺藍混合成的分界線,就好像是人刻意描畫的筆跡一樣,上面是天,下面是無際的草原。
有微風輕輕吹過,撩動文刀鬓邊的細碎發絲,拂過他的面頰,帶着青草香氣飄遠。
剎那間整顆心都寧靜下來,好想呆在這個地方,永遠不離開。
極遠處有飄渺的歌聲傳來,不絕如縷,萦繞盤旋在整個草原上,傳進耳中,纏繞在心上。文刀不由的閉上了眼睛,緩緩緩緩向後躺下去,整個身體都沒入了深深的草叢中。
好累,好疲倦。不想面對未知的危險,只想要永永遠遠的在這樣寧靜平和的草原上睡下去,永永遠遠不再睜開眼睛。
風一陣一陣吹過,輕輕柔柔,時間的流動仿佛都變得緩慢。
悠然,寧靜,自在。
周圍的深深的草就好像有生命似的,正一點一點抽取着文刀體內的元氣,吸收着他的精神力。
由于體力流失的速度太過緩慢,文刀只是覺得自己眼皮越來越沉重,随時都能睡過去。
真是個好地方啊,明淨的天空,碧綠的草地,溫柔的微風……在即将睡過去的那一瞬間,文刀突然覺得不對勁兒。
沒錯,不對勁兒!他一個二逼青年,哪來這麽文藝的思想?!
強烈的違和感将困倦一掃而空,文刀騰地跳起來,揉揉眼睛,看着周圍的草叢。
意識清晰起來,他想到此時自己應該是在試煉塔的第七層才對,這樣說來……這一大片美麗的景色,很有可能暗藏陷阱。
然而周圍卻沒有任何實實在在的生物,除了滿地的草。
沒錯,這草挺詭異的。文刀覺得它們正有意無意地貼到自己的小腿上,每一次貼上來的時候,他都會感覺到小股的力量伴随着麻癢流失。
“我勒個去,這是什麽狗屁地方,連草都吃人了?”文刀抽出背在背上的寒月,暗結心印将周圍的草刷刷刷掃去一大片。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寒月接觸到草的那一剎那,一直溫柔的微風好像突然變得淩厲了些。
文刀禦劍飛起來,雙手手掌朝地,呼啦啦扔出五六十個爆炎彈。頃刻間以他為中心,方圓十米的地方成了一片火海。
風速突然加快,直直沖着文刀刮過來,大有将他從劍上刮下來的的勢頭。文刀一面穩住身形,一面覺得背脊發涼,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兒?太恐怖了吧!就好像這裏的一切都是受人控制的,風,雲,和滿地的草,都成了他的敵人。
這是一個有生命的空間?
這種猜測讓他不寒而栗。
但是仔細一想,又不對。既然這草會抽走他的元氣,那就證明這個“空間”想要得到他的生命力,這樣的話,大可以隔絕他周遭的氧氣,或者是改變重力,或者,更甚的是,可以直接通過周圍的空氣就吸取他的力量。
然而似乎整個空間中,只有那滿地的,一望無際的草原才具有這種能力。
幻境!蒼青曾經和文刀講過,任何人修煉達到一定境界的時候都可以創造出屬于自己的幻境——基于真實空間的,能夠随着創造者自己的思想改變的虛幻的景象。
以文刀之前接近元嬰階段的修為,也堪堪只能創造出一個長寬高各十米的幻境。想要創造出他現在所見到的大得一望無際的幻境的話,修為怎麽也要接近渡劫階段!
想到這點,文刀有種想死的感覺,接近渡劫階段,那就是堪比東方木離的修為!他完全不是那個幻境創造者的對手!
随着文刀呆在仙劍上的時間越來越長,那幻境創造者的耐心也被耗盡,眨眼間風雲變幻,天空黑壓壓一片全是雲彩,并且那厚厚的雲朵中,有雷光若隐若現。
文刀突然感覺到身後有危險的壓迫感,憑着本能駕馭寒月快速避開,卻沒發現任何有形的武器,只是有一段月白的布料,從文刀剛剛所站的地方緩緩飄落下去。
擦!文刀暗罵,這是什麽怪物,竟然能用風來攻擊!這像極了朗月派所創的兵道第三式——疾風刃。可是……疾風刃明明是低階法訣,能夠創造這麽龐大的環境的生物使用那麽低階的法訣,明顯不科學!
唯一的解釋就是,這個幻境并沒有眼睛所見的那麽龐大。
文刀雙眼一亮,禦着寒月劍就快速朝着前方飛去。
果然,發現他的意圖之後,創造這個幻境的生物明顯是着急了,只見滿地的草開始瘋長起來,全都朝着文刀蔓延過去,但是卻被寒月帶起的淩厲劍風給劈開,同時,風也變得更加猛烈,沖着文刀展開攻擊。
為了躲避越長越長的草,文刀一直向上猛沖,速度極快的時候,突然“嘭”地一下,撞到了腦袋。
從寒月劍上跌下來的那一刻,文刀直愣愣地看着頭頂的“天空”,嘴角抽搐。
這天……明明看起來很高啊……怎麽會撞到頭呢?這不科學!
就在文刀即将要落到那張牙舞爪的草叢中的時候,一道黑色的影子突然從他身下閃過來,将他撈回半空中。
“呼,還以為要死了。”文刀眼睛依舊直直盯着天空,估算着天花板的高度,半晌才反應過來……不對勁。
很不對勁!所有和他一同進來的人都被彈出試煉塔,現在撈着他的這個人是誰啊?文刀連忙将眼神從“天空”移下來,移到自己身邊,然後,呆滞。
兩管鼻血就那麽默默地從他鼻孔中滑了下來。
文刀的臉正貼在一片白皙潤滑而微涼的皮膚上,他的眼睛與摟着他的這人的鎖骨平齊,從這個角度看上去,恰好能将那張美得令人窒息的容顏盡收眼底——精巧的喉結,精致的下颌,高挺的鼻梁,密而黑直的睫毛,還有那長長睫毛下的,冰藍色的,正注視着他的,絕美眼眸。
“你鼻子受傷了?”東方木離聲音低沉依舊,他的眼神落在文刀的兩管鼻血上面,隐隐有擔憂。
全身酥軟到戰栗,仿佛所有的精力都被一抽而空。文刀心裏警鈴大作,難道又是幻象?
因為不管怎麽說,東方木離都不該在這種地方出現!
想到這裏,文刀自嘲地笑笑,擡手指揮着寒月劍,一閉眼就朝着環抱着自己的東方木離後心插過來。
“當”一聲脆響,文刀睜開眼,正好看到寒月劍被彈飛,而東方木離的背上,一對巨大的黑色羽翼緩緩展開。
“我擦!果然是妖怪!”文刀掙開東方木離的胳膊直直掉下去,寒月劍在他接觸到草叢的前一刻回到他的身下,将他載了起來。這妖怪變成什麽不好,偏要變成他日思夜想也得不到的人,這還有點公德心嗎?天知道他看見這個人這張臉就開始血液循環不暢呼吸困難了啊!
越想越氣憤,他臉紅脖子粗地咆哮:“死妖怪還不趕緊變回去!你以為老子不知道東方木離要麽是人形要麽是鳥形,哪來這種鳥人形态?你以為你一妖怪變成這幅模樣很帥嗎?我告訴你,你這張臉是我他媽長這麽大見過的最醜的臉了!快給我變回去!”
飛在空中的東方木離明顯面色一黑,他輕輕說:“你再說一遍。”
文刀一愣,剛剛那一大串話卡在嗓子眼裏,硬是半個标點符號都蹦不出來。
東方木離冰藍眸子裏風起雲湧,然後歸于沉寂。他開口,卻不是對着文刀:“收起你的幻境,否則我不介意現在殺了你。”
那片美麗的草原驀地陷入沉寂,緊接着,透澈的藍天和墨綠的草原如同潮水一般褪去,棕褐色的天花板,棕褐色的牆壁,肉白色的地板漸漸浮現出來。牆上的燭火閃爍,照亮整個空曠的塔層。
沒錯,是空曠的塔層——整個試煉塔第七層就是一個極大的房間,正中央豎着那道通向第八層的階梯。而那道階梯的中間位置,一只巨大的,潔白的蚌正在一張一合,長滿茸毛的蚌肉從開口中蔓延出來,竟然鋪滿了第七層的整層地板!随着巨蚌的開合,整層樓都蕩漾起微風,滿地的絨毛随着那微風蕩漾。
若不是顏色不對,乍一看還真像是草原。
我靠!文刀想到剛剛自己躺在這一層肉毛上,就覺着無比惡心。他連忙将目光移開,卻發現……東方木離還在自己附近,緩緩扇動着背上那對巨大的黑翼,漂浮在半空中,并且詭異地盯着他。
“喂,死貝殼。”文刀心頭一跳小臉一紅,鼻腔又是一熱,“你忘了把你變出來的鳥人收……”
“啪!”不等文刀說完,巨蚌那裏傳來了一聲巨響。文刀聞聲轉過頭去,只見巨蚌已經碎裂,一團巨大的瑩白光芒迅速飛向東方木離。
文刀猛地反應過來,眼前的“鳥人”,貌似真的是……東方木離啊!
死定了死定了死定了死定了死定了死定了……
這是文刀現在腦子裏唯一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