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然而他的話音剛落, 廠房外卻突然傳來轟隆隆的響聲，尖叫聲随之響了起來, 很快地面也跟着震動起來。

王天勤被這突如其來的震動搖得東倒西歪，噗通一聲摔倒在了地上。

旁邊的魏成要比他好上一些，在這樣大幅度的震動之中，他仍舊能保持身體平衡。

“這是地震了嗎？趕快從這裏離開！”

魏成大喊一聲，率先朝着出口處跑了過去。

廠房裏面剩下的人不多了, 震動發生後, 他們也顧不得別的什麽，你推我攘地往門外跑了過去。

保命要緊，他們哪裏還能管得了其他的東西？

曾志強的身體晃了晃, 很快便站穩了。

“地震了, 你們兩個趕快到外面開闊地帶去！”

交代完舒樂和世界後, 曾志強便急匆匆地朝着樓梯的方向跑了過去。

剛剛他讓那兩個年輕警察到臺子上去把暈倒在那裏的兩個人帶下來, 此時他們還沒有下來，曾志強怕他們出什麽意外，便想跑過去幫忙。

很快大廳裏面就只剩下了舒樂和世界兩個人。

地面還在震動着，不過頻率卻變得越來越小, 外面的尖叫聲持續不斷，除此之外，還有其他的一些聲音, 不過那些聲音都被尖叫聲所淹沒, 讓人聽得不太清楚。

舒樂覺得這并不像是地震, 因此她并沒有跟着人往外一起跑, 趁着現在人都走完了，只剩下她和世界兩個人，舒樂也沒有耽擱，将自己心中的疑惑詢問了出來。

“世界，你是怎麽知道耀陽公司那個秘密的？”

舒樂先前只是懷疑耀陽公司可能有些貓膩，可是具體如何，她并不清楚，在她猜測之中，耀陽公司最多也就是吹噓誇大了他們污水處系統的效用，比如說使用的是最古老的沉澱式污水處理系統，卻宣傳成最先進的膜處理系統。

畢竟老式的污水處理系統和最新式的在價格方面便是天差地別。

畢竟很多企業都不願意在環保上投入，因為這些投入是純消耗，從企業利益方面來說，沒有任何的回報。

環保上的投入會增加企業的生産成本，即便有環保局監督，加收環保稅，可是對于一些企業來說，他們認為交了環保稅後便可以肆意地亂排亂放，更不願意在環保上進行投入。

舒樂以為，耀陽公司這樣子的環保明星企業，會比那些企業好上許多，可是誰能想到，這樣子的一個代表着安平市最先進的企業，卻做着挂羊頭賣狗肉的事情。

世界看着舒樂，并沒有隐瞞她的意思：“我有自己的消息來源渠道，這個消息絕對真實。”

舒樂看着世界，點了點頭說道：“我相信你。”

說着，她又回頭看向了身後那嶄新的機器，剛剛放進去的那一波污水已經湧入了機器之中，機器運轉的速度更快了，估計要不了多久，這些污水便會徹底處理完畢了。

想到先前王天勤對她所說的話，舒樂心裏面還是有些猶豫，她看了看世界，說道：“可是王天勤親自為我演示了這臺機器處理污水的過程，并且說稍後可以直接提取處理完畢的水去化驗。”

王天勤說經過這個生物膜處理系統的處理之後，污水可以達到飲用水的标準，待會兒的取樣舒樂不會假他人之手，這他又該如何作假？

似乎看透了舒樂的心中所想，世界直接為舒樂答疑解惑。

“這個公司所産生的污水并不會送進這種所謂的污水處理中心，這個廠房之所以會存在，不過是為了應付上面的檢查罷了，而你剛剛所看到的那些所謂的污水，不過是添加了墨水和燃料的東西罷了。”

“這一切都是障眼法而已。”

停頓了一下之後，世界似乎又想起了什麽，他的目光掃過身後那巨大的機器，眼中露出了極為淡漠的神情的來。

“人類在弄虛作假這方面，可是從來都沒有含糊過。”

不過這些弄虛作假的東西，從來都只能糊弄人類自己罷了，自欺欺人，欺瞞的也就只有人類而已。

舒樂就站在世界的身邊，她在思考着耀陽公司的事情，突然之間，她感覺到了什麽，扭頭朝着世界看了過去。

世界正盯着身後那個巨大的機器看着，從舒樂的方向，只能看到他的側臉。

世界生得極好，不管從哪個角度看，他的臉都堪稱完美，他對着舒樂的時候大部分的時間都是笑着的，舒樂還從來沒有見過世界露出現在這樣子的表情。

舒樂沒有辦法用言語來形容世界的表情，她只是覺得世界現在的心情似乎很差勁。

不知道出于什麽心理，舒樂握緊了世界抓着自己的手。

“世界，你怎麽了？你沒事吧？”

舒樂的聲音将世界的思緒拉了回來，他收回了放在那機器上的目光，将視線重新放在了舒樂的身上，與此同時，他身上透出來的那種冷意也随之消失不見了。

“樂樂，我沒事，你別擔心。”

說着，世界笑了起來，眉眼彎彎，煞是好看。

遭受到了美顏暴擊的舒樂：“……”

雖然對人的美醜并不在意，不過人類總是比較喜歡美好的事物的，世界的笑容讓人賞心悅目，盯着他看着的時間長了，心裏面煩躁的感覺似乎都消失不見了。

地面的震動慢慢消失不見了，此時曾志強和那兩個年輕警察也帶着平臺上面的杜玉霞和姚樂樂下來了。

杜玉霞大半個身體都倚靠在身邊的警察身上，她整個人都一副呆愣愣的模樣，活像是被吓傻了似的。

姚樂樂則被另外一個年輕警察抱在懷中，她閉着眼睛，仍舊在昏迷之中沒有醒過來。

曾志強領着人下來後，發現舒樂和世界兩人還站在這裏沒有出去，他這氣不打一處來，忍不住開口說道：“剛剛讓你們出去，你們怎麽不出去？不怕發生危險嗎？”

他的語氣不太好，雖然是關心人的話，不過因為語氣的原因，卻讓人忽略了他話中的關心之意。

世界開口說道：“這不是地震，沒有必要跑。”

曾志強在面對着世界的時候，氣勢總是控制不住地矮上幾分，他幹咳了一聲，聲音不由得弱了下去。

“那個，即便不是地震，剛剛廠房晃動的那麽厲害，萬一發生坍塌，你們豈不是會發生危險？”

世界沒有說話，在他看來，就算現在是人類所說的世界末日，只要他願意，仍舊可以護着舒樂。

在他的面前，不會有什麽危險存在。

舒樂知道曾志強是好意，她點了點頭，道了聲謝：“謝謝你的關心，我們知道了。”

曾志強的目光轉到了舒樂的身上，面對着世界時産生的那種壓迫感瞬間消失不見了，他暗自松了一口氣，神情也跟着放松了許多。

“那我們先出去，看看外面是怎麽一回事兒。”

外面吵吵嚷嚷鬧成一團，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曾志強便決定出去瞧瞧，看看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兒。

舒樂沒有異議，正巧她也想出去看看外面究竟是怎麽了。

舒樂沒意見，世界自然也沒有意見，只要跟舒樂在一起，待在哪裏對他來說都沒有什麽區別。

一行人正準備往外走，靠在警察身上的杜玉霞渙散的眼睛慢慢地恢複了一絲亮光，然後她便看到了左前方和世界并肩而行的舒樂。

“啊！！！”

一聲凄厲地慘叫聲突然響了起來，杜玉霞猛地推開了自己靠着的年輕警察，抱着頭蹲了下去，她整個人似乎都陷入進了巨大的恐慌之中，嘴裏發出來的慘叫聲越來越凄厲。

看到她這個樣子，舒樂神情微動，她轉身朝着杜玉霞走了過去，然而在她面前半蹲了下去。

“你在叫什麽？是害怕見到我嗎？”

那熟悉的聲音在杜玉霞的耳邊響了起來，她感覺到那聲音裏面帶着濃烈的冷意，她甚至可以感覺到很多冰冷的東西慢慢地纏繞上了她的身體，那些東西越縮越緊，好像透過了她的皮肉血脈，滲透進了她的靈魂深處。

濃烈至極的恐懼感深入骨髓，杜玉霞感覺到似乎有什麽都恭喜在啃食着她的血肉，吞噬着她的靈魂，那無法擺脫的疼痛感幾乎将她逼瘋。

沒一會兒的功夫，杜玉霞徹底崩潰了，她瘋了一樣地大喊大叫了起來，将自己做的事情全都交代了出來。

“你放過我吧，我不是故意的，是王天勤，都是他指示我的，你別來找我，別來找我。”

“我沒想殺你，我只是遵照他的吩咐行事，如果我不照做的話，他會整死我的，你放過我吧，求求你放過我吧。”

杜玉霞捂着頭，神經質地叫喊了起來，她也不知道受到了什麽刺激，根本不需要別人來審問，自己就将老底給說完了。

杜玉霞把該說的都說了，其餘的便是些沒有意義的尖叫聲。

舒樂直起身體，看向了面沉如水的曾志強，緩緩開口說道：“警察同志，我先前并沒有說話，這就是一場蓄意謀殺。”

犯罪嫌疑人将自己的罪行交代的一幹二淨，她的犯罪行為已經無從辯駁，曾志強的臉黑得厲害，沒有因為杜玉霞是女人，就對她偏袒照顧。

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觸犯了法律的人，不會因為她的性別而對她進行特殊照顧。

“張亮，把她铐上。”

站在杜玉霞身邊的那個叫張亮的年輕警察點了點頭，掏出手铐将杜玉霞铐了起來。

手腕被冰冷的手铐铐住了後，陷入進癫狂狀态之中的杜玉霞突然從剛剛那種瘋魔的狀态之中脫離了出來，她低頭看着自己手腕上冰冷的手铐，剛剛的那些記憶浮現在腦海之中。

她居然全都招了！

杜玉霞面如死灰，只是事情到了這種地步，已經完全沒有挽回的餘地了，她頹然地低下頭去了，眼淚滾滾而下。

舒樂就站在她面前不遠的地方，然而杜玉霞就仿佛是沒有看見舒樂似的，她流出來的眼淚也不是因為後悔把舒樂從高臺上推下來，她只是在後悔自己不應該将一切都交待出來。

不管是什麽原因，在動手推人的那一刻，她的那些所謂的理由已經沒有了任何意義。

舒樂自然也沒有指指望杜玉霞給自己道歉，她剛剛不過是在确認一件事情罷了。

耀陽公司環保部的這群人果然是想要她的命。

只是讓舒樂想不通的是，這一切究竟是為什麽。

她之前和耀陽公司沒有過任何接觸，王天勤他們這一夥人更是從來都沒有見過。

沒有利益糾葛，也沒有什麽愛恨仇怨，究竟是因為什麽原因，才會讓他們對她下死手？

舒樂的眉頭皺了起來，只覺得百思不得其解，模模糊糊之間，她感覺到自己似乎觸碰到了什麽東西，只是那東西卻像是蒙上了一層厚厚的黑紗，讓人看的不太清楚。

就在舒樂被迷霧糾纏的時候，她感覺自己手心處傳來一陣陣瘙癢，舒樂回過神來，卻發現世界正在用食指輕輕撓着她的手心。

舒樂的注意力被世界的動作轉移了，她看着世界，眼中充滿了疑惑。

“怎麽了？”

見舒樂已經回過神來，世界便将自己作亂的手指收了回去，他看着舒樂，那雙漂亮黑色眼睛裏面清楚地映出了舒樂的影子。

“別想那麽多，我會保護你的，沒有人會傷害到你。”

舒樂：“？？？？”

“你怎麽突然說起這個了？”

舒樂覺得很奇怪，世界怎麽總在這種時候說些莫名其妙的話，突然說要保護自己什麽的……她好像，并不需要別人來保護。

舒樂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的手還被世界抓在手中，她便将自己的手從世界的手中抽了出來，那種包裹着自己的暖意消失不見了，舒樂心中生出了一種極淡的失落感，不過很快便又被她抛之腦後。

世界看了一眼自己空空的手心，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奇怪了起來。

為什麽舒樂的反應總是如此地與衆不同？

目睹了一切的警察們：“……”

雖然說不出哪裏不對，不過總感覺這一切好像都有些怪怪的。

不過他們并沒有多想，一行人繼續朝着廠房外面走去。

世界落在人群的最後面，他看着前面的走着的舒樂，心情有些不太好。

再一次搞砸了之後，住客們安靜如雞，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從前的世界一直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他雖然也有情緒，不過卻不會有太大的起伏變化。

然而重新以人形進入到人類社會的世界和從前相比較起來，情緒波動卻大了許多。

難道世界也會有人類所說的更年期？

住客們心中腹诽，卻絲毫不敢将自己的情緒表露出來，見世界的情緒好像越來越不對了，住客們也顧不得在裝雞，立馬開始安撫起了世界。

如果世界暴走的話，倒黴的絕對不止人類。

“大人，您想多了，您所做的絕對沒錯！”

“大人，人類雖然屬于同一個物種，不過每個人類都是不同的，也許是因為舒樂的反應弧太長，你看她先前不是沒有拒絕您牽她的手嗎？”

這些住客們絞盡腦汁，終于将世界的情緒安撫了下來，為了防止世界繼續情緒話下去，住客們聰明地沒有再提什麽新的建議，只讓世界維持原狀就好。

“大人，您今天做的已經夠多了，怎麽也要給她一個反應時間，人類常說貪多嚼不爛，您現在已經無需在做什麽了。”

住客們給出來的建議被世界采納了，他思考了一會兒，決定遵從這些住客們的提議，靜觀其變，不再做些什麽了。

他現在只要當一個可以安靜包容舒樂一切的世界就好。

舒樂跟着曾志強他們一起從廠房裏面出來，當看到外面的情形時，舒樂終于知曉了剛剛的那些震動是怎麽一回事兒了。

這個污水處理中心前方不遠的地面已經全部塌陷了下去，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深坑，深坑裏面的東西就這麽暴、露了出來。

這個坑的深度足有五米，黑色的管道就鋪設在坑底，散發着刺鼻氣味的污水順着人工修建出來的管道朝着前方流去，雖然深坑裏面露出來的管道就只有一部分，然而從這些暢通無阻朝着前方流淌的污水可以看出來，這些管道遠遠不止這麽短的一截。

看到這一幕之後，舒樂的臉色已經徹底變了，她想起了世界先前所說的那些話，刺骨的寒氣從心底之中蔓延而出。

那些管道裏面流淌的污水，甚至不需要去檢測，從那刺鼻的氣味之中，就能分辨出來這些是什麽。

将沒有經過任何的處理的，含有各種危害物的污水直排入大海之中，每天排出的污水至少在上萬噸，舒樂根本不敢去想象，這些污水會給海洋環境帶來多大的破話。

最為可怕的是，做出這樣子喪心病狂事情的公司，居然還是安平市的環保先進明星企業。

這又是何等的驚荒謬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