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她真的被綁架過。”
不是綁架了,而是綁架過。
過去式。
許舒窈向來把話說得精準。
肖楓見她臉色沉凝,剛想說什麽,被許舒窈打斷了。
許舒窈輕聲笑道:“肖隊,我知道你說咱們做警察的要講證據,我這回可是有證據的。”
說着話,許舒窈将手機上正在播放的視頻點了暫定,她讓肖楓仔細看淩千夏兩只手腕處粗細不均的勒痕。
淩千夏的手腕處顯然打過粉底。
但即便如此,勒痕還是隐約可見。
許舒窈似乎在笑:“這種痕跡,可不是做戲做全套就能夠做出來的。”
肖楓聞言,不禁陷入沉思。
許舒窈沉吟了一會兒,繼續說:“咱們現在就以她真被挾持了作為前提來進行分析,肖隊,你看成不。”
肖楓沒回應,耳朵卻是不由自主地立了起來。
“一個人嘴巴會說謊,但是人的身體不會。肖隊,你應該知道一個人無意識的動作多少會反應出她的內心吧。”
肖楓輕輕地嗯了一聲。
得到了肖楓的肯定,肖楓繼續往下說了下去:“當記者問這些天她都經歷了些什麽,淩千夏回答得輕描淡寫,說她只是被人關在一個破舊的倉庫裏,這時候,你發現有什麽古怪了麽?”
許舒窈這話說得抑揚頓挫,顯然是想渲染氣氛。
肖楓皺眉,不被許舒窈的語氣影響,他盡量客觀地回憶,說:“她用手捋了捋頭發,還往後退了小半步。”
“對!”
許舒窈很激動:“這個淩千夏她回答記者提問時,低頭,刮鼻子咽口水,甚至是無意識的往後退種種小動作不斷。這些舉動都在說明她在撒謊,這些小動作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應了表她的內心其實是惶恐不安的。”
肖楓沉默了。
許舒窈又說:“咱們繼續看啊,雖然她沒有表露出太多的情緒,但是咱們可以透過她的微表情發現當記者提到綁匪的時候,淩千夏的臉上有過轉瞬即逝的憤怒,但是這分憤怒之餘多了一分……”
許舒窈頓了頓,不知該怎麽形容那種表情給人的感覺。
肖楓問:“釋然?”
許舒窈聞言,茅塞頓開:“就是釋然!”
“都被綁架了三天之久,怎麽會這麽平靜?”
許舒窈話鋒一轉,聲音都壓低了幾分:“我想一定是她已經成功報複了綁架她的人,所以她才會這麽平靜。”
肖楓聽了許舒窈的猜想,只是笑笑不予置否。
許舒窈覺得肖楓的笑多少有些敷衍的意思。
她鄭重其事的拉起肖楓的手腕,說:“肖隊,我是很認真地在分析。”
肖楓的眼睛盯着許舒窈的手,冷聲說:“我知道。”
許舒窈覺得肖楓其實并不知道,她皺眉,還想說什麽,忽然感覺手被捏了一下。
下一刻,肖楓掙脫她的手,淺笑:“就像是你說的,你剛才分析的這一堆都建立在淩千夏确實有被綁架的前提下。但你有沒有想過……”
“想過什麽?”
“她手腕上的勒痕可能真的只是化妝效果,現在影視化妝以假亂真,隔了一層屏幕,你怎麽确定她手上的傷痕是真的?”
肖楓說:“而且人家本來就是演員,還是以演技著稱的演員,你剛才說的那些微表情以一個演員演繹被綁架過後面對媒體時的演技而言,是合格的。”
“可是……”
許舒窈搖頭,試圖反駁。
肖楓輕聲說:“舒窈,咱們是警察,作為警察,任何妄斷的話從咱們嘴裏說出來都不合适,我想你首先需要明白的是這一點。”
許舒窈震住,好半天才吐了吐舌頭,無謂的笑了笑:“這我當然知道。這種話除了你,我也不會和別人說。”
一時無話。
過了一會兒,肖楓将書放在茶幾上,說:“時間不早了,我先進屋了,你也早點睡。”
許舒窈應了一聲好。
肖楓走到門口的時候,忽然轉過頭看向許舒窈:“喂。”
屋裏的燈光将肖楓的半張臉隐藏在陰影之中,他的表情明暗各半。
許舒窈正拿着遙控板打算換個頻道,聽聲,不由擡頭:“怎麽了?”
“算了。”
肖楓嘆了口氣:“以後多為自己考慮。”
“啥?”
許舒窈不解,回答她的是肖楓輕輕地關門聲。
“多為自己考慮?”
用手戳了戳自己的太陽穴,大約一分鐘之後,許舒窈得出結論:
肖楓真正想說的是讓自己不要多管閑事。
火氣頓時不打一處來。
都說了是只在他面前說那些推測的話了,除了他,她壓根都沒打算朝着第二個人說。
再說了就一個八卦新聞罷了,她又不是真要給人定罪,至于說了一次說兩次麽!
這麽喜歡給人說意見,以後有啥話都不和他說了!
哼。
自從那日和肖楓以不甚愉快的方式結束對話後,許舒窈就真不怎麽樂意搭理肖楓了。
在她看來,肖楓是個心高氣傲不好說話的,可她也不是軟柿子。
憑什麽她沒事就要被數落幾句了?
不過是個隊長罷了。
許舒窈覺得只要上頭敢把那個位置給她,她幹得肯定比肖楓要好。
至少——她做人可比肖楓厚道多了,她才不會像肖楓一樣逮着機會就挖苦下屬。
近來事少,待在隊裏與肖楓擡頭不見低頭見。
許舒窈苦思冥想了一晚上之後果斷地決定以後沒事就天天往法醫室跑。
除去能在蔡雲那兒學到很多東西之外,更重要的是在許舒窈看來熱情似火的蔡雲可比肖楓要有人情味多了。
人家蔡雲有事沒事說幾句誇贊的話哄得許舒窈臉上心裏都是樂呵。
要不說啊,這世上還是嘴甜的人人緣好呢。
像肖楓那種,也虧得他是個隊長,不然肯定誰都不樂意搭理他。
許舒窈有點慶幸自己和肖楓沒啥特殊關系了。
她簡直無法想象,如果以前自己真對肖楓有意思,或者人對自己有意思,日子要怎麽過。
你說一句他能回你十句。
句句說得你火氣十足。
太累!
還是蔡雲這種人好,你說一句他回一句,雖然話不多,但說的都是她樂意聽的。
諸如:‘舒窈你這麽聰明,沒什麽可以難倒你的。’
‘哎,我怎麽早沒像你這樣想呢,真不愧是舒窈,人長得漂亮就算了,腦子還這麽好使’之類。
蔡雲稍稍誇那麽幾句,許舒窈便覺得很受用。
誰像肖楓呢,好好的話非要以最不耐聽的法子說出來。
讨厭得很。
其實,許舒窈也搞不明白為什麽要和肖楓置氣。
但她總覺得如果不是肖楓說些莫名其妙的話,她也不至于滿肚子火不知道往哪兒撒。
而且讓許舒窈更火大的是作為罪魁禍首的肖楓竟然絲毫沒覺得他把自己給得罪了。
她都往法醫室跑了好些天了肖楓就像是沒發現隊裏少了個人一樣。
這種把她當隐形人的态度,怎麽能夠輕易原諒?
許舒窈窩在法醫室的凳子上,用手托着腮幫子,越想肖楓越覺得氣得慌。
蔡雲将将準備開始工作,聽着一旁的許舒窈将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他忍不住問她:“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