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73】

等穆梵端着菜過來的時候,前院已經沒了遲墨的身影。

小丫頭人呢?

他轉了兩圈也沒看到自家小丫頭,不由覺得有些奇怪。

莫非是太餓了,自己去找東西吃了?

他猜的半對。

遲墨确實是去找東西吃了,但餓的卻是穆臨寒。

“把它摘下來。”

遲墨騎在枝頭,手掌将盛有濃烈昌盛的桃花的花枝壓低,枝頭的桃子就向着樹下站着的穆臨寒壓了過去。

明明此時已經不再是桃花盛開的季節,頭頂的桃花卻紛揚如雪,兜頭落下。

穆臨寒擡着頭仰望着坐在桃枝上的女子。

冰藍色的衣裙從花枝上輕輕垂下,層次加深的色澤就像是從水底淺淺漾上來的一道漣漪。

乍破的日光從她身後湧來,如洶湧的暗河,讓他不自覺的輕輕閉了閉眼。

遲墨有些疑惑于他的動作,“國師?”

她叫了兩聲,穆臨寒卻都只是閉着眼睛而後輕輕地搖了搖頭。

他似乎在想什麽。

但是遲墨并不知道他在想什麽,所以她決定自己去摘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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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樹摘桃子這種事她從來沒做過。

畢竟新時代完全沒有那種原生态的桃樹讓她攀爬。

能夠在新時代存活下來的野生樹種多半是生命力極強的,即便是在野外遇到硫酸雨也會自行躲避的樹種。而那種弱小又必不可少的樹種早就被人類移植到了僞自然大棚,進行不同等級的栽種了。

她傾下身,将前身貼合在樹幹上,向着懸有桃子的枝頭慢慢地爬去,水藍的長袖順着她攀爬的動作向後霜起,從袖間落出的半截玉白的手臂枕在下颌之下。遙遙看去就她就像是整個人倚卧在桃枝上,如瓷如玉一般的手指還向着枝頭勾去。

這就已經可以說是一副能入畫的美人圖了。

穆臨寒是有聽到些響聲,他試探着向桃樹的方向走去。

遲墨正極力伸手夠着枝頭的桃子。

她将指尖往前用力一送,枝頭蹀躞,滿樹桃花就像盛開的花火一樣肆無忌憚的崩裂出彩,入深深淺淺的淩亂在枝葉之間,順着長風搖落。

如雪的長發也随着長風慢搖,被桃花綴滿,輕輕地垂了下來。

穆臨寒下意識地擡起手,滑入手掌的卻不止幾瓣桃花,更有一束長發。

如條件反射地握起了手掌,待指尖真實的感覺到了那束發絲的溫度,他又攤開了手掌。

“下來吧。”他說,“我來摘。”

他還是閉着眼,此時卻已擡起頭,手也已悄悄地松開了她的發絲。

遲墨告訴他:“還差一點。”

然後她就伸手又向着桃子的方向夠了夠。

白發拂過肩頭,順着她的脖頸就輕輕偏過了穆臨寒的側臉。

他伸手捉住了那縷發絲,原本緊阖着的眸子卻在此時緩緩睜開。

枝頭一顫,震落愈多的花瓣。

極盛的桃樹下,桃花如雪。

他們一卧枝頭,一立樹下,相隔相離,目光卻靠在一起。

遲墨用指尖向着桃子的方向往裏勾了兩下,但是毫無用處。

怎麽都夠不到啊——

睜着眼睛的穆臨寒于是親眼見着了她笨拙的動作。

“我來吧。”

他又一次的建議道。

但是遲墨告訴他:“就差一點了。”

确實是就差一點了。

要是手指再長那麽一點該多好——

遲墨借着空隙這麽想着,然後奮力向前一用力,手指一撲,就抓住了桃子。

然後就在那短暫的愉悅之下,她翻下了綴滿桃花的花枝。

人都沒能抓住身下的樹幹,就更別提手上的桃子了。

便是這一瞬,穆臨寒足下一點,淩空而上,就将遲墨抱在了懷裏。

遲墨後知後覺地想到這裏沒有裝設重力削減系統,她要是摔下來了肯定會很疼。

但是好在穆臨寒接住了她。

接住她的穆臨寒把她放下,掃了她一眼,就将手上不知道何時被接住的桃子放在了她眼前。

接着他又問她:“你還要多少?”

要多少都可以。只要她說,他就幫她摘下來。

他實在是不想看她笨拙的再爬上樹去摘一個桃子的樣子了。

話又說回來,他完全不知道她要摘桃子的原因。

浮羅樹本就是用以觀賞的桃樹,雖會結果,但結出的果子卻遠比一般的桃子要苦澀難入口。

總而言之,這就是一株只能看的花瓶型桃樹,除了好看也沒別的什麽優點了。

但是遲墨卻不知道。

她指揮着穆臨寒将樹上的桃子摘下來。

穆臨寒輕輕的點了點頭,行姿秀麗地就将樹上的桃子都摘了下來,一個不剩,然而這樣的事情卻只在短短的幾秒鐘的時間內。

這樣的輕功若是放在武林中,定是會讓無數人震撼甚至趨之若鹜。

然而現在,這踏雪無痕、行姿幽眇的輕功卻只是為了摘幾個桃子——

如果有人看到了這一幕,在驚嘆于穆臨寒的輕功後也定是要指責他的暴殄天物。

用這樣神乎其神的輕功去幫一個姑娘家摘桃子,不是暴殄天物又是怎樣?

只是穆臨寒卻并不這麽覺得。

他覺得給自己的卦數給皇太妃占蔔師暴殄天物,也将給皇子占蔔視為是暴殄天物,最後卻又能将這看似無可比拟的卦數用以推演出遲墨是他的妻子——

暴殄天物這種事總是要當事人覺得是,那才是。

若連當事人都不以為然,那不過是願打願挨,兩廂情願罷了,何關他人之事。

所以這不叫暴殄天物,因為穆臨寒一點都不覺得是如此,哪怕是将這舉世無雙的輕功用來摘桃子,哪怕這摘下來的桃子又将遲墨塞了一個到他的懷裏——

遲墨已用手帕沾過一邊的池水把桃子擦洗幹淨了。

但老實說這樣的說法并不準确。

因為既非是用池水擦洗,擦洗的也并不幹淨。

取來的水源于驚鹿。

醒竹的水在積到一定量後,竹身便會傾斜,敲在下方的岩石上,扣出一聲脆音,随後又因為傾出了水的緣故回到原位,重複着無休止的循環。

遲墨在咬下去的第一口就不由蹙緊了眉。

被咬在口中的桃肉又酸又澀,難吃到讓人完全不想再吃第二口了。

可偏偏,遲墨鼓着腮幫子将那股澀意咽下去後,又吃了第二口。

穆臨寒定定的看着她。

仿佛是察覺到了他的目光,遲墨回視了他一眼,輕輕地眨了下眼睛,“你不吃嗎?”

穆臨寒去看自己手中的桃子,又看了看正咬着桃子看着他的遲墨,很是幹脆地就把手上的桃子往自己嘴裏一塞,下意識地,他就蹙起了眉。

見着他的表情,遲墨忍不住微微笑了起來。

她說:“這就是苦。”接着便又伸手虛點了一下他蹙起來的眉,“你現在就是不快。”

“……苦。”穆臨寒慢慢地将這兩個詞重複了一遍,“不快。”他的語氣就像是牙牙學語的孩子,充滿了對于陌生事物的茫然和好奇。

于是等穆梵在桃樹下找到他們的時候,遲墨和穆臨寒已經把摘下來的桃子都吃光了,被水浸濕的帕子裏裹着幾顆桃核,他們的發間和衣袖上堆滿了厚厚的花瓣。

等穆梵一臉抽搐地把自家小丫頭拎走的時候,穆臨寒還格外認真的問她:“你明天還會來嗎?”

穆梵黑着臉,看着遲墨點頭,心裏想着這兩個到底是什麽時候勾搭上的,實在是太不把他放在眼裏了吧。

一直等走回遲墨暫居的宮所,他的表情都是沉着的。

他問她:“小丫頭是不是該給我個解釋?”

“什麽解釋?”遲墨有些不解。

“你不是去解除這賜婚的嗎,怎麽反過來和穆臨寒私裏關系這麽好了?”

遲墨:…………啊,忘記初衷了。

見她不回答,穆梵的眼神一寸一寸地冷了下來,“小丫頭,你不會是看上他了吧?”

雖說穆臨寒琴棋書畫,占星卦蔔,五行八卦,奇門遁甲,天文地理無所不知無所不曉,人又長得俊實。

但是——“你怎麽能喜歡他呢。”

穆梵的語氣顯得有些委屈。

明明說好要對他負責的,結果轉眼就将他置之腦後了。

遲墨覺得好笑,不由想逗他:“為什麽不能喜歡?”

“若是為師不願讓你喜歡呢?”

出乎意料的聲音。

遲墨一怔。

“師父……”

她下意識地念出了對他的稱謂。

燭火不曾拂照的婆娑暗處,在那一襲纖塵不染的白衣、如白鶴一般無垢無瑕的青年出現之時,整個房間的光都仿佛亮堂了幾分。

旖旎的月色在他清冷的面容上泅出幾分溫柔的幻象。

他又一次開口道:“寶兒,我不願你嫁他。”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事情比較多,可能替換不會那麽及時,也不太會回複小天使們的評論。望見諒

噫,修改沒刷出來???怎麽回事!!!

我的心好累……寶寶明明記得我是先替換再去做其他事的,結果忙好了突發奇想想刷一下更新沒刷出來……我真的好倒黴x尤其是作者有話說TM都刷不出來重發一遍……啊啊啊啊!悲傷.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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