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這麽點小事都辦不好, 你們腦子裏裝的都是豬屎嗎?還要我說多少遍才能記住, 樣式要新, 要新!就這麽些爛大街的破玩意兒, 你們是覺得我瞎還是覺得外頭那些客人瞎?!”

“滾出去重新想, 再拿這樣的東西糊弄我, 全他媽給老子卷鋪蓋滾蛋!”

剛走到門口就被嚴紹暴躁陰沉的怒喝聲震麻了耳朵,高洋眼皮一抽, 非常有經驗地轉過頭, 對旁邊的林清平做了個“噓”的動作:“又來了, 哎, 咱們等會兒再進去。”

倒黴老板發脾氣的樣子吓人得很,這會兒進去容易被無差別掃射——當然他早就習慣了,可他家清平女神沒有啊,他可舍不得她被誤傷。

林清平卻沒有聽他的, 上前兩步就推門走了進去。

高洋:“……!”

高洋忙跟了進去:“清平……”

“你們先出去吧。”林清平語氣溫和地對屋裏那兩位被噴得狗血淋頭的掌櫃說。兩位掌櫃如獲大赦,卻不敢就這麽走了, 而是小心翼翼地朝嚴紹看了過去。

脾氣發到一半被打斷, 嚴紹的臉色更難看了,咬牙擠出一個“滾”字就目光陰沉地看向了高洋。

高洋:“……”

老大我是無辜的。

腳尖有點發癢, 下意識地想往外溜, 但一看到旁邊女神的側臉, 高洋的腿就毅然挪了回來。

他可是要保護女神的人!

這麽想着,高洋就上前一步擋在了林清平身前:“咳,那什麽, 說好了今天開會的……”

林清平看了這明明慫得只想跑,卻還是把她護在了身後的家夥一眼,心裏無奈得直想嘆氣,但眼中卻不由自主地閃過一抹笑意。

“不知世子打算鬧到什麽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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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紹暴躁的目光轉向她,眼睛危險地眯起:“你說什麽?”

“自從荊姑娘離家之後,你的脾氣便一日比一日差,發脾氣的次數也一日比一日多,所以我來問問世子,你到底打算鬧到什麽時候,如此也好叫大家這段時間做事情的時候盡量避開世子,免得你見了他們更心煩。另外,”林清平擡起一雙清透明睿的杏眸,語氣淡然,“既然這麽舍不得她,為什麽不追上去?世子堂堂七尺男兒,難道竟連承認自己喜歡上了一個姑娘的勇氣都沒有嗎?”

她的話像是一根針,紮得嚴紹一愣之後猛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放屁!我他媽又不是禽獸,怎麽可能喜歡那麽個小丫頭!”

林清平:“……”

林清平不是很懂他的“禽獸論”,她看着這顯然是還沒有開竅的少年,有點好笑也有點無奈:“喜不喜歡荊姑娘只有世子自己知道,我等外人只知,你是從荊姑娘離開那日起心情開始不好的。”

像是被一記重拳捶中,嚴紹瞬間啞聲。好半晌,他才死鴨子嘴硬地黑着臉說:“……我心情不好是因為他們太廢物了,跟那死丫頭沒有半毛錢關系!”

可是老大,你的表情已經出賣你的心了啊!

林清平都發現了的事情,高洋自然早就發現了,但他自己沒談過戀愛,沒有經驗,又深知嚴紹對女人的厭惡,所以一直不确定自己的猜測是不是對的。他也問過嚴紹,試探過嚴紹,但每次都被他毫不留情地怼回來了。直到這會兒,看着自家老大發紅的耳朵,他才終于可以确定,他家老大是真的栽了。

栽在了荊無憂那個擱現代還是個高中生的小姑娘身上。

這對他們來說是有點尴尬,不過什麽事情都得因地制宜嘛,這裏不是現代,就沒必要拿現代的準則來要求自己了。高洋這麽想着,就湊過去小聲安慰了一句,“老大,愛就愛了吧,反正這裏也沒有三年起步,最高死刑,沒事的。”

嚴紹:“……”

嚴紹擡腿踹開他,暴躁的外表下心亂如麻。

他怎麽可能喜歡上那個又呆又倔的小丫頭?

簡直……簡直就是個笑話!

***

雖然心裏一再否定了林清平和高洋的話,但第二天早上,當林清平告訴他,她一個剛剛從北邊兒辦事回來的手下,在青州城裏看見了和一個長相極俊的男子在一起的荊無憂的時候,嚴紹的臉還是沒忍住一下黑了個透。

“咱們接下來準備合作的那位賈老板正好就是青州人,老大,要不你親自去一趟,考察一下吧。”高洋不想再看見自家老板陰沉暴躁的死魚臉,所以他特地琢磨出了這麽一個主意,希望他能趕緊去把未來老板娘追回來。

然而……

“去個屁!要去你自己去!”他倆已經退婚了,她愛跟誰在一起跟誰在一起,關他屁事?!

他才不去!

看着強壓着怒氣,扭頭就走的倒黴老板,高洋啧啧感慨:“愛情使人面目全非啊。”

瞧瞧他一向冷靜從容的老大,都被這磨人的小妖精折騰成什麽樣了。

林清平見他只勸了這麽一句就不再勸了,不由挑眉:“你不再去跟他說說?”

“不說,他這人又愛面子又別扭,咱們越說他越不會承認的。反正出行的東西都已經給他備好了,他要是忍不住了,自己就會去的。”

高洋胸有成竹地說完,開心地笑了起來。

他家老大這棵生命裏只有冷冰冰的錢,不曾有過任何感情羁絆的千年鐵樹,竟然也有開花的一天。

真好啊。

林清平被他燦爛的笑容晃了一下眼,片刻才道:“你與嚴世子感情很好。”

“嗯,雖然他年紀比我小,但在我心裏他就是我哥,”高洋笑眯眯地說,“親哥。”

林清平訝異,卻很有分寸地沒有多問。

高洋飛快地瞄了她一眼,小聲嘿笑了一句:“而且那什麽,他走了,秦川又忙着公事兒,接下來開會什麽的,就只有咱們倆了……”

林清平:“……”

林清平擡起頭,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說:“兩個人有什麽好開會的,有什麽事還是等嚴世子和秦世子回來再說吧。”

高洋:“……”

高洋扭頭就跑:“哥!哥你別走了!回來!回來咱們開會啊!”

林清平一愣,沒忍住偏過頭笑出了聲。

這人真是……!

***

第二天早上。

寧遠伯府。

“伯爺,夫人,世子不在屋裏,只留下了這麽一張紙條。”

“什麽?”正打算叫兒子過來一起吃早飯的羅氏一聽,忙擡手接過了丫鬟遞來的紙條,“這、這臭小子這是幹什麽呢,怎麽還親自出遠門見客戶去了呢?這府裏上上下下那麽多可用的人,哪用得着他親身上陣啊!真是胡鬧!”

羅氏說着就擔心不已地站了起來,“海叔,快帶上幾個人去把他追回來!”

寧遠伯卻是阻攔道:“算了吧,都說男兒當立四方,讓他出去見見世面也是好事。如今世道太平,他身邊也帶了人,不會出什麽事的。”

“話雖如此,但萬一……”

“紹兒福大命大,不會有萬一的。何況看這樣子,他應該是天還沒亮就走了,咱們現在派人去追,只怕也已經追不上了。”

寧遠伯又勸了幾句,羅氏這才終于松了口,只是到底擔心,嘴裏還是罵了好幾句“臭小子”。

卻不知她口中的“臭小子”這會兒也是一臉郁悶,心裏說不出的尴尬別扭。

不過是做了個小丫頭跟別的野男人成親生崽的破夢而已,他竟然真的一個沖動帶着人出了門……嚴紹覺得自己簡直就是中邪了,偏偏看着眼前沙塵滾滾滾的官道,他竟然怎麽都說服不了自己掉頭回去。

“……”

算了,就當是出來散心了吧。

嚴紹抖了一下自己發紅的耳尖,擡手一揮馬鞭,向着北邊而去。

騎馬又颠又髒,遠不如坐馬車舒服,但他心裏的躁郁與氣悶,卻被迎面撲來的晨風一點一點吹散了開來。

真的喜歡上那小丫頭了嗎……

嚴紹不知道。

他連親人之間的感情是什麽的都不知道,更遑論男女之情了。

他只知道,他不喜歡看見她和外頭那些野男人在一起的樣子。他想找到她,把她帶回家,然後……

腦中猛然閃過昨晚的夢境裏,她一身大紅嫁衣地躺在他身下,聲音軟軟,淚眼汪汪地喊着“阿紹哥哥”的樣子,嚴紹喉嚨一緊,耳尖更燙了。

……操,他可能真的要變成禽獸了。

***

荊無憂對京城裏發生的一切一無所知,此時此刻的她,正打扮低調地和墨清一起在青州城裏四處游玩。

他們此行只是為了把可能會出現的陳家人的視線引離京城,沒有特定的目的地,所以這一路上走得很慢也很随心所欲。

墨清很高興。

他本就是個喜歡到處潇灑的浪子,這些年為了荊無憂和小長安一直困在寧遠伯府裏沒怎麽出過門,心裏早就癢得不行了,眼下難得出來一趟,自然要可勁兒撒歡。

荊無憂的興致就不怎麽高。

她是個喜靜的性子,比起在外面到處浪,更喜歡窩在家裏搞研究。而且小長安還在寧遠伯府裏呆着,她心中牽挂,自然沒法安心享受眼前的一切。

再加上跟嚴紹退婚的事兒……

荊無憂一怔,心道自己怎麽又想起那人了。

她忙甩甩腦袋,把腦子裏少年好看的臉甩開,可卻怎麽都甩不開心頭那股難以言說的低落。

“怎麽又發呆了?”青州城中有穿城河,河中常有小船畫舫,墨清覺得有趣,便帶着荊無憂租了一條船,懶洋洋地往船頭一靠,一邊喝酒一邊賞起了岸邊的景色。這會兒見荊無憂又垂着腦袋不動了,墨清有些無奈,直起身敲了她腦袋一下說,“這一路上沒看你幹別的,光走神了。說吧,到底怎麽了?”

兩人相依為命那麽多年,墨清自然看得出來,小姑娘不僅僅是因為擔心小長安和陳家人那邊的事情才會這樣。

她是有心事。

荊無憂回神,捂着腦袋“啊”了一聲:“我沒事……”

她是真的覺得自己沒事,可墨清旁觀者清,一眼就看出了她眼中的遲疑和迷茫。

這蠢呆呆的模樣,怎麽這麽像他當年情窦初開時的樣子?

墨清心裏一突,臉色變得嚴肅,只是還沒等他問出那句“你是不是有喜歡的小兔崽子了”,船身便突然劇烈地傾斜了一下,緊接着便有一群普通百姓打扮的殺手從四周圍了過來。

“啧,果然還是追來了。”墨清眸子微冷,懶洋洋地站了起來,“真是讨厭。”

雖然早知道以陳家人的能耐,這一天早晚會來臨,但這會兒荊無憂還是不可避免地心頭一顫,生出了些許驚慌。

她的身份終究還是暴露了……

所幸,所幸小長安不在這裏,這些人之前不認識她,應該也不會懷疑到伯爺和芳姨身上去。

這麽想着,她就心裏稍安地深吸了口氣。

“舅舅小心些,咱們按計劃行事。”

“嗯,你照顧好自己。”

随着墨清話音的落下,雙方陷入了纏鬥。

一時間,河面上刀光劍影,殺氣凜凜。

作者有話要說:  鹽勺:敢打我老婆,你們死了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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