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男生被弄得有些莫名其妙。
但是眼下最重要的并不是這個,而是被撞之人有沒有受傷,嚴不嚴重,需不需要上醫院。
很快另一個男生也停好車過來了。
“聰哥。”
他偷偷瞄了一眼程未遺和唐棠後,拍拍寸頭男生的肩膀,小聲問道:“怎麽樣,沒事兒吧?”
那樣子生怕情況比想象中嚴重,他們承擔不了這個責任。
本來還趕着去溜冰場的,誰知道居然會出這種意外,早知道今晚就不該出門,老實在家呆着就好了。
“聰哥?你叫什麽聰?”
唐棠一看這倆就是學生,于是挽着程未遺的胳膊,厲聲道:“你們兩個小子,撞了人必須要負責知道嗎?趕緊送我妹妹去醫院檢查一下,或者打電話叫你們家長來。”
“傅聰。”
名叫傅聰的聞言,先報出了自己的大名,然後扯動一下嘴角,露出一抹不屑一顧的笑意。
很明顯對于唐棠的話有些不屑,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後,就把注意力放在了程未遺身上。
随後展現出一副有事自己扛的表情,“不用叫家長,我送你去醫院吧。”
這點小事都搞不定,白活這麽大了。
雖然膝蓋的痛感愈加強烈了,但是直覺以及過往的經驗告訴程未遺,應該就是點皮外傷,沒有傷及骨頭,要不了幾天就會愈合。
而且她最讨厭的地方就是醫院了,所以并不想去。
于是搖了搖頭,拒絕道:“不用了,我沒事,你們走吧。”
唐棠一臉無奈。
而躲在傅聰身後的男生,心情卻驀然輕松一大截,扯了扯傅聰的衣袖,示意他趕緊離開,別沒事給自己找事兒了。
人家都不追究了,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去。”傅聰嫌棄地甩開他,目光落在程未遺的膝蓋上。
“我看,還是去檢查一下比較放心,不然你姐不會輕易放我們離開的。”
這大姐,一看就是個不好惹的主,再說他也不想當縮頭烏龜,沒點兒擔當,怎麽能叫男人。
“她不是我姐。”程未遺堅持不去,“所以你們可以走。”
說完,自己走到旁邊的石墩子上坐下了。
被太陽炙烤一整天的地面,此時依然有股熱氣在往上湧,悶得人快要喘不過氣來。
程未遺臉頰憋得通紅,但臉上卻是一滴汗也沒有,這種感覺就像體內有股很大的熱量在翻湧,可是找不到出口。
傅聰見狀,也看出這是個擰脾氣的小妞了,她不想去,十頭牛都不一定拉得動。
放眼四下掃去,很快發現了不遠處有個背着書包的小姑娘,便大步走過去,問她借了支筆和一張紙。
寫下自己的手機號碼後,折回來遞給了程未遺,“既然不去的話,那我們就先走了,有事可以給我打電話。”
外面所發生的一切,程慕洲都毫不知情。
此時正在包廂裏跟霍君逸和陸錦川,以及剛剛趕過來的唐宴,商量着幫助唐家尋人的事情。
外界都知道唐家老爺子有一子,也就是唐宴和唐棠兄妹倆的父親唐國勝,但是只有極少數人知道,其實老爺子還有一個女兒。
不過早在四十多年前,就因為保姆的疏忽大意,讓她被人販子給拐賣了。
起初在老爺子不懈的努力下,是有找到一些線索的,但遺憾的是,後來線索斷了,就再也沒有任何消息了。
如今一晃這麽多年過去,老爺子已經是将近八十的高齡,身體狀況一天比一天差,心裏卻始終惦記着流落在外的女兒。
所以唐家決定,必須盡最大努力,完成老爺子此生最大的心願。
“四十多年了,而且這麽多年沒有一絲線索。”
霍君逸晃動着手裏的酒杯,把話說得很直白,“真要找起來,無疑是大海撈針。”
還有一個很殘酷的可能性,他沒有說出來,但是在場的每一個人心裏,或多或少都有些數。
“的确。”
唐宴點頭認同,“但這是爺爺這麽多年始終無法釋懷的事情,所以我想試試。就算最終還是沒有找到姑姑,至少努力過了。”
這時程慕洲的手機驀然響起,打斷了四個人的交談。
屏幕上跳動的是唐棠兩個字,他眉頭微蹙,第一反應就是程未遺那邊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果不其然。
電話一接通,唐棠就告訴他,剛才程未遺被電瓶車給撞了一下,不願意去醫院,問他現在要怎麽辦。
“你是怎麽照顧的人?”程慕洲臉色唰一下陰沉了下來,厲聲質問道:“你的絕對保證安全呢?”
他到底是哪根筋搭錯了,自己帶出來的人,竟然會直接交到唐棠的手裏。
畢竟論起不靠譜,他們這群人裏,唐棠稱第二,就沒有人敢稱第一。
早就做好了會挨罵的心理準備,唐棠淡定地擡頭望天,态度誠懇地承認完錯誤後,把她們的具體位置告訴了程慕洲。
不到十分鐘,程慕洲就出現在了兩人面前。
程未遺看到他的那一刻,發現男人眉眼間的緊張,心裏頓時湧起一股莫名的感動。
有多長時間,沒有人這麽擔心過她了?
“怎麽樣?還好嗎?”程慕洲大步走過來,無視掉唐棠,直接單膝蹲在了程未遺的面前。
“慕洲哥。”
唐棠湊過來,聲音跟蚊子哼哼似的,“我看……還是去醫院檢查一下比較好。”
早知道就不管這個閑事了。
她之所以會提出陪程未遺閑逛,無非是想幫蘇迎觀察一下,這是個怎樣的小丫頭,日後到底該怎麽處理。
本來蘇迎這麽多年倒追程慕洲,就已經困難重重,現在家裏又多了個異性,難度豈不是更大了?
不過凡事有弊也有利,若是能跟程未遺搞好關系,将她收為己用,事情沒準兒就會變得簡單起來。
可是她怎麽能想到,意外會發生的這麽突然,估計程慕洲以後,肯定不會再讓她單獨接觸這丫頭了。
“誰撞的?人呢?”
程慕洲起身看着唐棠,死死繃着臉,隐忍着滿心的怒意,沒有在大庭廣衆之下爆發,只沉着聲音問:“你給放走了?”
“不不不……”唐棠連連擺手,一緊張,話都說不利索了。
“是我讓他們走的。” 程未遺見狀,立馬開口替她解圍,“我沒事,只是小擦傷而已,真的不用去醫院。”
程慕洲也沒法說服,更不知道她為什麽那麽排斥去醫院,最後只能先帶着她回了家。
雖然程未遺一路上都表現的很堅強,嘴上說着沒事,一臉的雲淡風輕,但是上樓的時候,那小心翼翼的步伐卻還是出賣了她。
程慕洲看在眼裏,等她回到房間後,轉身又下了樓。
就算被自行車撞一下都會疼,更何況是電瓶車。
疼是真的有些疼。
不過從小到大,程未遺受過無數大大小小的傷,所以在卷起褲管,看到膝蓋上被撞出的一大塊青紫,還滲出了血的傷口時,并不覺得有什麽值得大驚小怪的。
她像個沒事人一樣,抽出一張紙巾給擦了擦。
剛把帶血的紙巾扔進垃圾桶,外面就響起了敲門聲,接着是程慕洲在問:“未遺,方便進去嗎?”
程未遺立馬放下了褲管,才給出回應。
程慕洲推門而進,手裏拎着一個小型的家用醫藥箱,徑直朝她走過來,然後把醫藥箱放到桌子上。
“給我看看你腿上的傷。”他在椅子上坐下。
“不用了……”
面對這個要求,程未遺顯得有些局促不安,好像在故意隐藏着什麽,“真的沒事。”
“夏天傷口容易發炎,必須處理一下。”
程慕洲說完,不等程未遺同意,就自顧自地握住她的腳腕,把她的腿架在自己腿上。
可是卷起褲管的那一刻,他卻是整個人都僵住了,表情凝滞在臉上,久久沒有一丁點反應。
眸子裏的光芒,也是越來越淡,越來越寒。
因為不同于其他的小女生,擁有着一條光潔無暇的腿,程未遺的腿上,居然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疤,觸目驚心。
有些像是利器割傷的,有些像是燙傷的。
那一道道,一塊塊的醜陋疤痕,如同惡魔的印記,在一個十七歲小姑娘的腿上,張牙舞爪。
他突然間就明白了。
明白了為什麽作為一個花季少女,程未遺會那麽排斥穿裙子,明白了為什麽明明受了傷,卻那麽排斥上醫院。
“這是怎麽回事?”程慕洲擡眼。
只見眼前的小姑娘,微微低着頭,臉上帶着淡淡的憂傷。
他知道,自己發現了不該發現的秘密,只覺得一陣揪心。
“這些傷……”
程未遺咬了一下唇,嘴角揚起一抹沒有溫度的笑,她伸手撫摸上其中一道傷疤,就像在述說着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情。
語氣是那麽的不痛不癢。
“都是我媽親手弄的,她說我身體裏流着那個人的血,總有一天也會背叛她。”
“所以,她會在我睡着的時候,用火燙,用刀割。外公外婆會哭着痛罵她,可是他們罵的越兇,她就會對我下手越重。”
“有一次差點被她勒死,當時就在想,如果就這樣死了,其實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