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七) 心病

“把清姨接來。”

吩咐完羅毅,霍震濤挂掉電話,抱起昏迷中的葉季桐向浴室走去。一番清洗過後,房間已被收拾幹淨,周文清也正好趕到。

檢查傷口、量體溫、上藥、包紮。好一通忙活。

看到周文清從耳朵上拿掉聽診器,霍震濤湊上前來:“怎麽樣了?”聲音依舊沈著,聽不出有任何情緒的變化。也不奇怪,幾分锺前人家還跟沒事人似的,大模大樣的坐在沙發上抽煙呢。

周文清黑著一張臉,瞪了霍震濤一眼:‘發燒了,38度9。是身上的傷口引起的。後面也出血了。”周文清的脾氣向來不錯,為人平靜和善,但這次也不免對霍震濤失智的行為感到氣氛。

霍震濤點點頭沒再說什麽,他心裏明鏡似的,這次是他做得太過分了。

周文清走後霍震濤一直陪在葉季桐的身邊,寸步不離。深深的看著昏迷中脆弱的葉季桐,霍震濤流露出,始終遮掩在冷漠面孔後的柔情與擔憂。

其實他比任何人都要擔心葉季桐。

要說也夠為難霍震濤的了。他一個黑幫老大,整天在道上呼風喚雨,吆來喝去,如今,卻被眼前這個弱不禁風的小男孩弄的這麽不知所措。

他的位置擺在那了,有身份有面子,即便擔心也要有所顧忌的不是嗎?底下一幫兄弟看著呢。

他承認把葉季桐弄成現在這樣是自己的錯,可那時候不是在氣頭上嗎,誰還沒個沖動的時候。再說以他在黑道上的身份,有誰敢不聽從他的命令。在他眼皮子底下逃跑,這要是擱著別人,霍震濤早就賞他一槍了,也就是葉季桐比別人都特別罷了。

葉季桐昏睡了兩天,醒來的時候燒還是沒有退,更要命的是,比起發燒葉季桐現在的情況才叫糟糕透頂。

眼睫低垂,空洞且沒有交點,昔日如寶石一般黑亮的眼睛,此刻蒙上一層黯淡的灰。沒有任何情緒上的波瀾,整個人如同雕像,任誰和他說話都像是沒聽見一樣,也不做回答。一旦有人靠近就像受了驚吓的小動物一般,慌張的逃開,躲到牆角發抖。

周文清來了,強迫著打了一針鎮定劑,人睡過去,這才得以檢查。雖說身上的傷還很嚴重,但葉季桐現在的反應明顯不是身體問題,而是心理問題。

霍震濤聯系了心理醫生,敘述了一下葉季桐現在的狀況。當然,避重就輕的繞過了始作俑者的身份。最後得出的結論是,葉季桐受到了極大的刺激,有自閉症的前兆。解決辦法很簡單,不能太過勉強他,盡量順著他,讓他做喜歡的事情,多陪他說說話,散散心。人心寬了,自然病也去了。

說是這麽說,可霍震濤稍微接近一些,葉季桐就像躲瘟疫似的立馬逃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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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拿喂飯來說吧。霍震濤端著一碗粥,追著葉季桐滿屋跑,結果給人堵一牆角裏,跑是跑不了,就是不吃,連哭帶鬧的,最後把碗都摔碎了。

霍震濤既心疼又無奈。發著高燒,飯也不吃,藥也不喝,也不讓任何人靠近,這可怎麽了得。

老大在屋裏唉聲嘆氣,一幫兄弟在外面不知所措,有事也不敢進去報告,生怕門一開一顆導彈直沖而來,轟得連炮灰都不剩。

袁斌從外面回來,看到魏遠正拉著羅毅叽叽咕咕的竊竊私語。

“說什麽呢?”他繞過茶幾,坐在兩人對面的沙發上。

“濤哥和他小寶貝曲折的愛情故事之逃跑篇。”魏遠興奮的挑挑眉,臉上盡是八卦的表情。

“帶我一個,這可是內部消息。”袁斌一聽便來了精神,馬上也加入以窺探他人隐私為樂趣的行列之中。

羅毅無奈的搖搖頭,對這兩個人表示及其不屑。這兩位在道上也是跺一腳震三震的人物,怎麽會如此的……羅毅頭上頓時出現三道黑線。同時他也在為霍震濤叫屈,他的左右手啊……

“繼續,繼續。”魏遠催促著羅毅接著往下講。

為什麽說這是內部消息呢?因為那天夜裏,是羅毅跟蹤的葉季桐,也是羅毅親眼見證整個事情的發展過程,所以,羅毅再清楚不過。包括第一次去葉家帶人,也是羅毅跟随霍震濤去的。

羅毅這人本來話就不多,性格較孤僻,做事又沈穩。霍震濤就是看中了他口緊,不會把事情宣揚滿天下。可霍震濤忽略了一點,他不會主動說別人不一定不會問。

羅毅不想在這些有的沒的八卦上浪費時間,又苦於這兩大位的糾纏,只得選擇用最簡單的話語概括大致過程。

“你說濤哥幹嘛這麽麻煩,兜個大圈子,先是放人走,再把人抓回來。直接在門口攔下,或者更簡單的早早警告不就得了。”魏遠拖著下巴,咋麽著還未消化的故事。

羅毅才沒心情思考,更沒那個心思探究,講完故事就沒他的事了,趁著這兩位八卦先生沒逼著他透露更多,趕緊逃之夭夭。

片刻,袁斌開口了:“這還不明白嗎?試想,比起在門口被保镖攔下,是否不如經過坎坷,努力,疲勞之後,眼見得希望就在面前,卻在觸摸到的前一刻重新陷入深淵,要來得更加打擊人心呢?”

魏遠立時頓悟,連連點頭表示同意:“濤哥這招果然夠狠。”

“沒錯!對自己夠狠。現在只得在樓上收拾爛攤子。”袁斌伸手指指樓上。然後起身該幹嘛幹嘛去了,留下魏遠一個人仍然意猶未盡的拖著下巴咋麽著。

夕陽西下,月上枝頭。樓上的兩人折騰了整整一天。霍震濤也放下身段道了歉,好話說了一籮筐,追著跑著求著的,葉季桐就是不給面子,打死都不吃東西,也不讓人接近。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霍震濤叫人把粥送到卧室,反鎖上房門,房間中只有他們兩個人。

深深吸一口氣,霍震濤三步并兩步的朝牆角的葉季桐逼過去,趁人還沒反應過來,一把抱到懷裏。

也顧不得對葉季桐精神會不會有打擊什麽的,更不在乎顫抖著的葉季桐落在他身上輕飄飄不造成任何傷害的拳頭。

把人往床上一放,長臂繞過葉季桐胸前,瘦弱的小身體就攬在自己的懷裏,大手按住亂揮的拳頭。舀起一口粥放到自己口中含著,打算嘴對嘴的喂進去。

葉季桐當然不幹,一邊哭一邊躲閃著霍震濤湊上來的嘴,手腳使勁掙紮著擺脫男人的鉗制。

霍震濤一把捏住葉季桐的下巴固定著他的頭,不讓他晃動,湊上去用舌頭撬開葉季桐緊把的牙關,将自己口中的粥渡到葉季桐的口中。即使是用這樣高難度的方式喂了幾口,粥仍是沒喝進去多少,弄的倆人衣服上到處都是。

幾輪下來,葉季桐仍是沒有放棄,這會兒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趁著霍震濤回手往嘴裏添粥的時候,一下掙脫開來,翻身下床往屋外跑去。霍震濤始料未及,跟著站起身來追過去。卻見前面的人突然停下腳步,随後身體軟了下去,重重的倒在地上,再次陷入昏迷中。

“傷口發炎,導致高燒不退,加上一天不吃不喝,暈過去是必然的。”周文清抽空玻璃管裏的藥劑,将針頭上揚,頂出針管中多餘的空氣,幾滴藥劑随之噴出,然後俯身注射進葉季桐體內。

“試了好多方法,就是沒法靠近,更別提吃東西了。”

霍震濤從未有過如此力不從心的感受,當初鏟除勢均力敵的對手時也沒讓他這麽累過。

“解鈴還須系鈴人啊。他這是心理的傷,心病還須心藥醫。你最清楚他變成現在這樣的原因,這個病還是要你親自來治的。”

周文清拍拍霍震濤的肩膀,拎起藥箱走出屋子。

霍震濤心知肚明,葉季桐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可說是他一手造成的。

先是在沒有任何征兆的情況下強行把人帶來,緊接著占有了人家的身體。之後逃跑被逮回來,受到鞭打和強暴的懲罰。加之葉季桐聽到的那段對話。件件事沖擊著他脆弱的心靈。

他知道讓葉季桐離開最愛的家人,離開一直生活的地方,留在自己身邊對葉季桐來說是多麽的殘酷。但是讓他放棄葉季桐,還他自由,那更是不可能的事情。何況,還有那樣一個不負責任,不重感情,甚至是沒有人性的哥哥在葉季桐身邊,難保下次葉季楓賭輸了不會再用親生弟弟去償債!

千辛萬苦為他最愛的人打出一片天地,又兜了一個大圈子才名正言順的把他留在身邊,怎麽可能這麽容易就放手。他霍震濤想要,沒有得不到的!

“不要……不要打我,好痛……”霍震濤飄遠的思緒被葉季桐的夢呓拉了回現實。

“季桐,你怎麽了?”霍震濤摸上葉季桐的額頭,比剛才還要燙。

“爸爸,媽媽,哥哥,救我……嗚嗚……”緊閉的雙眼鎖不住痛苦的眼淚,剔透的淚珠順著臉頰流下,消失在發髻中。

“不怕,不怕……”

霍震濤伸手輕輕的撫著葉季桐柔軟的發,借此安慰噩夢中的人兒。另一只手握起葉季桐纖細的手,放到嘴邊輕輕的吻著。注視著葉季桐的眼神裏除了擔憂還有後悔。

原本是要好好珍惜他的,怎麽會把他弄成這樣了呢?這真的不是他的本意。

看著葉季桐難過,比用刀割他的心還要讓他痛苦幾百倍。将葉季桐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他真心希望葉季桐能夠明白他的真心。

“季桐,我要怎樣做才是對你最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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