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山神 二

她叫阿戲,據說是因為她喜歡聽戲,也喜歡唱戲,所以管自己叫阿戲。

無依無靠的她遇上同樣無依無靠的鄧婆婆,自此兩個人便相依為命。

阿戲長得清秀,看起來很是機靈。三川和子承二人被阿戲拉到了自己家中,叽叽喳喳的問他們姓甚名誰,從哪裏來到哪裏去,來這裏做什麽。說的開心的地方,還站了起來,拿着身段兒唱兩句戲。阿戲有着正值豆蔻年華的少女所特有的清麗的嗓音。比過枝頭黃鹂脆生生的聲音。婉轉動人。

這時候,鄧婆婆端了一盆蒸菜,從門口進來。阿戲忙去接過盤子,擱在桌子上。

老婆婆說道:“村子裏只有些素食,還望你們不要嫌棄才好。”

三川突然想到剛才在集市上看到的情況。集市上雖然熱鬧,卻不見有一戶賣牲口、肉食。連來的路上經過的家家戶戶也不曾見有豢養家禽。

三川便向老婆婆打聽起了村子裏的情況。

一旁的阿戲,倒是急忙的插了句嘴:“他們呀,都是一群愚蠢透頂的人,還長生不老,呵,他們才是一群真正的妖魔鬼怪。”

鄧婆婆嗔怪的瞪了一眼阿戲。

阿戲撅着嘴不以為然,随後拎了門旁的掃帚出門去了。

鄧婆婆搖搖頭,道:“這孩子,又去掃戲臺子了。”

“長生不老?”子承問道。

老婆婆坐了下來,開口道:“村民們是受了山神的詛咒,才會一點一點變成現在的樣子。”

“山神的詛咒?”三川和子承二人都吃了一驚。

“對,他們獲得長生不老的同時,也被山神下了詛咒,他們此生都不能踏出後山和村莊半步,否則就會灰飛煙滅。”

三川更是覺得不可思議,他見過那些村民,但是從未從他們身上感覺到什麽鬼怪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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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水,花,木是各守一方的神族,他們自有規矩,斷然不會做這有違神命之事。

三川問道:“老人家你如何知道這是山神的詛咒?可有憑證?”

婆婆又道:“五十年前,山神身殒之時,對着全村人下了這詛咒,他要村民不傷,不死也永生不能踏出長生村半步。曾經有人非要跑出村子,剛踏出村子半步,便化作飛灰。如今,我已經一百一十歲了,卻仍然是五十年前的模樣,全村人都是如此。誤闖進這村子裏的人,也會受到這詛咒,前幾年也有幾個誤入村子裏的人,都被困在這裏啦。你們不例外啊……”

三川聽的更是一時轉不過彎來。

行詛咒之事的山神,不老不死的村民……

子承常聽博山樹說起四大神族的規矩。聽了老婆婆對村中的描述,心中也是起了疑惑。

老婆婆方才說山神已經身殒,守護山之靈氣卻尚在。村子後方的山依舊白霧環繞,像是與村子隔離開來,自成一道遺世獨立的好風姿。

“村裏在後山建了個山神廟,村民常去祭拜。”鄧婆婆顫顫巍巍起身,從一旁的木架子上拿起一把香。遞給他們倆,“既然來了,不免得去拜一拜,說不定能求得寬宥,放你們出去。”

子承收下香,三川耷拉着眼皮子瞅着,心想,自己還沒承過香火,還沒嘗過是什麽滋味。

眼看着天色越來越暗,子承和三川二人對這一趟的出師不利很是頭疼。二人一前一後的出了院子。

子承嘆了一口氣,憋在胸中很久的怨氣剛要發作,三川忽然一臉嚴肅拉住子承,道:“我完全感覺不到任何氣息的流動,我覺得我們極有可能是處在一個強大的結界之中。整個村子都有很大的問題,不能待太久。事不宜遲,我們得去會會這位已經‘身殒’的山神。”

晚上偶有幾戶人家點蠟燭,點點火光,不甚明亮。

二人快步經過集市空地時,看到空地東邊有一處破舊的戲臺,隔着濃重的夜色,也看不分明。隐約瞧見上面有一個人靜默的站着,三川猛地看到這場景,吓得一哆嗦,手下不自覺的握緊了子承的胳膊,子承微微吃痛,皺緊了眉頭,瞥了一眼老神仙,低聲道:“別怕,那是阿戲。”

阿戲那邊也瞧見了二人,利落從戲臺子上跳了下來,跑到二人跟前。水靈靈的大眼睛打量着二人,見子承手中還拿着一把香,嬉笑道:“難道二位哥哥是要去後山進香?”

子承微笑點了點頭,阿戲踮起腳尖猛地将臉湊近子承:“哥哥生的好俊俏。”而後嗓音一轉,念了一句戲文:“似是故人來,又非故人聲息。盼盼盼、盼得咱肝腸盡斷了——”

她突如其來的靠近但是驚了子承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夜深的緣故,戲腔生生帶了幾分凄厲。

三川又扯起他翠綠翠綠的“簾子”隔開二人:“夜色深了,阿戲還是快點回家去吧,我們晚會就回去。”

阿戲嬌笑着轉了個圈,落在她眼眸裏的月光顯現出幾分狡黠:“山黑夜深的,二位哥哥找得到路麽?”

三川剛想牛氣的說自己會飛的時候,子承先一步開口道:“如果阿戲姑娘不嫌棄,還請姑娘帶路。”

阿戲得償所願,回戲臺後拎了三只燈籠,三人各自挑着一只,往後山去。

山路并不難走,石階不高也不陡峭,看得出村民常走這條路,石階磨的都沒了棱角。

說是怕找不到路,也就經過了一個岔路口,三人行至山頂,終于見到所謂的山神廟。

雖說是山神廟卻只有一個小小的神龛,之後有一個許多石頭堆積在一起,看起來是一座石墳。神龛前擺着一個香爐,三川抱臂站着,看着這座石墳,問阿戲:“這裏就是山神廟?”

阿戲道:“正是。這裏是山神大人的墳墓,準确來說,該是叫山神冢吧,村裏那樣叫叫習慣了。”

子承點了香在墳冢之前拜了拜,為山神上了柱香。

三川聞了香火味,不禁覺得神清氣爽,耳目清明。

阿戲也在子承的身旁跪下,出神的凝視着石墳。

一旁的三川如此沉吟片刻,周身突然散發出肉眼可見的綠色仙光,直沖雲霄。

三川輕一擡手,石墳之上亂石崩開,子承大驚失色,忙要阻攔三川,這邊阿戲瞪大了眼睛,先一步飛身撲向三川。

三川衣袖一揮,将一身戾氣的阿戲震出幾丈遠。

子承無奈被三川擋在自身屏障之外,急吼道:“老神仙!你瘋了!”

阿戲倒在地上,捂着胸口口吐鮮血,身上戾氣更強。肉眼可見的黑氣向周圍擴散。

“地府,幽冥王族。”三川悠悠開口,聲音與往常大為不同,如梵音一般踏雷破空而來。

阿戲緩緩從地上撐起身體,跪在地上,身形逐漸變得壯實,頭發披散下來,越來越長,烏黑的頭發長長的落在身後。眼珠整個變為黑色,額間一只鮮紅如血的長角。聲音也變成男人的嗓音,不住的磕頭道:“求……求神君……救救君青,求神君救救君青……”

子承看了一眼三川,忙去扶阿戲,阿戲仍是忍着一身的疼痛不住的向三川磕頭。

子承也見過不少精靈鬼怪,他這模樣,紅角黑瞳,同博山樹口中所講的幽冥族一模一樣。

“三川的樣子有些不太對,你先起來了有話慢慢說。”子承看着一個機靈可愛的少女在自己面前變成了一個俊美無俦的少年,本該适應感慨一番,可三川老神仙如今是一副自己從未見過的怪異模樣,也就顧不得什麽震撼震驚。

“糊塗。”三川的聲音聽不出悲喜,卻如鐘鼓一般敲打在心上。

三川擡手還欲做點什麽的時候,周身的光芒忽然暗淡下去,三川就随着仙光的消散倒了下去。

“老神仙!”子承呼吸停滞了一分,急忙跑過去将三川抱在懷裏,“老神仙!老神仙!”

三川迷迷糊糊睜開眼的時候,眼前是子承焦急的臉和窗戶裏進來的光。

“老神……三川,你感覺好些了麽?還有哪不舒服的麽?”子承忙扶着他起身。

三川湊近子承耳邊,小聲說道:“本神君好得很!”

見一邊鄧婆婆端着熱粥來了,就忙撤了回來。

鄧婆婆笑着看着他們二人:“你這小兄弟為了照顧你,一宿都沒合眼,真是關懷備至。”三川多謝了鄧婆婆接過熱粥,眼睛瞟着子承,見他臉扭朝一邊,耳根子上一抹紅暈。

婆婆送完湯之後便離開了房間。子承問道:“昨晚你是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

三川捧着熱粥,努力想了想:“好像是聞了香火以後,突然感覺仙法大增,嗯……還真是頭一回。”又一勺一勺的吃着粥,見子承愁眉不展的模樣,一時興致起來,舀了一勺子粥伸到子承嘴邊:“啊……張嘴。”

子承一怔,剛舒展開來的眉頭又擰成了“川”字,眼神複雜的盯着三川。

三川又将勺子往他嘴邊遞了遞,子承又起了勺子。鬼使神差般的,張口迎了上去,三川将手腕一轉,自己一口咬了下去。子承一怔。

三川捉弄他捉弄的開心,哈哈大笑起來:“從剛才你的臉就紅,現在更紅了。”

子承又羞又惱猛地從凳子上彈起身:“好好吃你的粥,少說話。”說罷就往外走,出門時正好與恢複少女模樣的阿戲擦肩而過,阿戲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匆匆外出的子承,進到屋裏,問三川:“神君,您那小兄弟怎麽了?”

三川攪和着碗裏的粥,道:“沒什麽,太高興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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