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新衣
好在之後三川老神仙的仙法沒再出問題,二人順利的進了京城。
子承已經有十年多年未進過城,而京城的繁華又遠甚西嶺,他也一時花了眼。
三川嘴上叮囑着子承,千萬不要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要矜持。然而,剛一踏上主街道,他自己就像一匹脫了缰的野犬,就差在小販的攤子上撒潑打滾求賞賜了。
子承扶額,您老人家當了這幾千年神仙,真是越當越沒出息。
三川左手提着幾挂蒸棕,舉着一個猴子模樣的糖人,右手拎着一提桂花糕,手上還攥着一串糖葫蘆,吃的津津有味。
三川看了看街上的人,再扭頭打量着子承。
這些京城的少年公子穿的都極為好看,明亮的綢緞,光鮮的配飾,看起來很是養眼,對比之下,子承雖然容貌遠勝于他們,但是穿着褐色的短褂,一身暗色,顯得很是樸素,尤其跟自己站在一塊,不知道的以為本神君怎麽苛待他了。
子承被他奇異的目光盯得心裏發慌,摸了摸頭發又整了整衣角,沒覺得自己哪裏不妥。
三川想了想,當即拉着子承左拐右拐,到了一家名叫“金裳坊”的成衣店。
子承打眼一瞧,那裏面的衣服真是五彩缤紛,異彩紛呈……張牙舞爪……風格極其張揚,正适合京城裏嚣張跋扈的纨绔子弟。
子承停了下來,三川回頭問道:“咋啦?”
子承臉上呈現出抗拒二字:“你想幹什麽?”
三川和藹一笑:“小子承,你的衣服太樸素了,今個本神君帶你買些好看的。”
子承當下就要逃:“不了不了,我覺得我這一身就挺好。”他極力掙脫老神仙的手,三川雙眉一軒:“不行!”
子承無可奈何,道:“我不喜歡這種衣服,要買你也換一家店行不行,尊重一下我的意見啊。”
三川道:“天天看着你的人是我,你得讓我看了舒心才行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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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承竟一時語塞。
“那,那換家店行不行……”
三川“嗯?”了一聲:“不行不行,我認識這家店的老板,能給我省點銀錢。”
子承敗下陣來,一臉苦大仇深的随着三川進了這家成衣店。
一進門,三川就一挑眉,将身上壓着的那一點仙氣釋放了出來,埋頭在櫃臺裏算賬的老板突然一激靈,擡起頭來。見店裏站着個一身翠色,風度翩翩的神君,連忙迎了出來。
“哎呀!原來是三川神君,好久不見好久不見吶。”店老板人矮矮胖胖,面相友善,他朝店裏夥計使了個顏色,将店門給掩上了。
三川輕聲向子承說道:“京城不光人多,妖魔鬼怪也不少,他們經常扮作人類模樣在這生活。”
三川颔首:“金老板家的衣裳真是越來越好看了。”
金老板憨憨一笑:“嘿嘿,多謝神君稱贊,說來神君也有一百年沒來店裏瞧瞧了,今個這什麽風把您吹來了?”說着引着二人到店裏的小桌前坐下,夥計到了兩杯茶水上來。
三川坐下。子承看了一下店裏擺着的那些衣服,倒吸了一口涼氣,他向來不喜歡那些顏色繁雜,花樣繁多,看得人眼花缭亂的衣服,他環顧一圈,眼睛差點沒晃瞎。
金老板從懷裏掏出一副銅制的眼鏡,将鏡腳卡在鬓角上,圍着子承細細打量。
“啧啧啧,神君您什麽時候改行渡化妖魔了?”金老板見子承一身的煞氣,又帶着人的氣息,就以為三川神君是要将一個大的妖魔渡化成人。
子承神色一淩,三川一把将金老板拽了回去:“這是我帶在身邊的孩子,名叫子承。”說罷看向子承,向他介紹金老板:“這是金老板,是只肥雞修成的地仙。”
此話一出,子承聽到他口中“孩子”二字,心底不爽起來。
金老板聽了也是面露尴尬。
三川正好也在街上逛得累了,就大剌剌的坐在桌前喝茶:“金老板,給我家這小孩挑幾件好看的衣服。”
金老板收起眼鏡,又恢複憨态可掬的模樣:“神君放心,包在下仙身上。”
金老板一聲招呼,店裏幾個夥計上來把子承團團圍住,測量一番腰身之後,回到店裏一通翻找,不一會推進來兩排衣架,上面挂着各種花花綠綠的衣裳,長的有拖地三尺的,短的有點衣不蔽體的味道……
子承心中萬馬奔騰,這些奇怪的玩意兒确定是人穿的嗎?
三川倒是出奇認真的站起來挑了挑。
“太張揚的也不太好對吧。”三川對着一件渾身綴着密密麻麻的銀色鱗片,領口處插着幾支細長的、染的火紅的羽毛的衣服說道。
子承一聽,連忙道:“對啊對啊,怎麽說也得挑個普通人類能穿的。”心中一塊巨石落下,看來這老神仙的基本審美還是有的,不會太過火。
三川一聽,不樂意了:“什麽普通人,普通人哪有你這命?”
子承聽了心底狠狠一揪,雖然知道老神仙嘴欠,其實并沒有什麽惡意,可聽他這麽說臉上還是挂不住。
金老板在一旁打圓場:“哎呀,這位小友容貌出衆,氣質非凡,尤其三川神君常在身邊照拂,這般造化哪能是普通人能有的,小友太謙虛啦。”
子承壓了壓心裏翻湧的情緒,三川倒是無所謂的繼續挑着,他轉過身,左手拿着一件紅色輕紗面料的外衫,內裏搭着一件白色的松散內襯,胸襟大開,右手舉着一身明黃的窄肩長褂,腰上搭着一圈長長的綠色的流蘇,像是圍着個草裙。
子承表情複雜的看着翠綠的三川夾在鮮紅和明黃中間,覺得自己的眼睛有點疼。
子承自己在這裏面左挑右挑,在排除黑色緊身衣,白色開襟衫,諸如此類太過“風流”的衣裳之後,終于找到了一身不太紮眼,正常點的衣服。
三川見他手上拿着這件衣服,噘着嘴:“小孩子就該穿顏色鮮亮的,你瞧瞧啊,那滿大街的年輕小夥,哪一個不穿的光鮮亮麗的,多有朝氣,多有活力啊。”
子承飛了一記眼刀過去,三川哼了一聲,轉身坐回桌邊:“年紀輕輕的,非得穿那種衣服,啧啧啧。”
子承拿了衣服,跟着夥計轉到後邊去試衣服。
三川嘴上還是不停的再跟金老板發牢騷:“瞧他,什麽眼光,兒大不中留啊,不聽老人言吶……”
三川說話說得口幹舌燥,金老板一邊擦着汗,一邊連聲應和。
這邊子承也換好了衣服出來,只見他:一件雪青色的窄袖長褂,衣領口鑲繡着月白祥雲紋的滾邊,腰間束了條黑色湖绉腰帶,雪青色襯得他斧鑿刀削般的面容更是的皮膚滑嫩如白瓷,一頭烏發用黑色發帶幹淨利落的束在腦後,顯得整個人身姿更為挺拔,舉止間透露着幾分高貴。
三川看着這個豐神俊朗,意氣風發的子承,恍惚了一下,記憶中子承從來都是圍着自己團團,處處溫和的小孩子,如今再看,竟多了幾分潇灑的氣度。
金老板在一旁贊不絕口,三川輕咳了一聲,轉身付了銀錢,對子承說:“行吧,別換了,就這件了。”
子承心中暗自慶幸逃過一劫。
臨別時,金老板突然一拍頭:“哎呀,神君,瞧我這記性,白姑娘托我見了您跟你說一聲,她說她還欠着您個什麽東西沒還。您看你去找她嗎?”
三川一怔:“白如容?”沉吟片刻,又道,“她現在在哪?”
金老板答道:“白姑娘近年來都在柳月樓……”
“好,多謝金老板。”
子承時至今日才對三川産生了改觀,他原先一直覺得三川應該是懶得交際的,應該只有那種在酒桌上的朋友,想來還是對三川不夠了解才會有這麽狹隘的想法。他偏頭一看,見老神仙一臉凝重的表情,又想到剛才金老板說的白姑娘,一個想法從他心底冒了出來:難道老神仙以前是個游戲人間的狂徒浪子,這個白姑娘,難道是他的……情人?
表情如此嚴肅,難道是曾經傷過這位姑娘的心?
難不成他是始亂終棄?
子承在腦中是越想越亂,越想越覺得老神仙以前一定是個風流胚子……
子承和三川二人并肩在街上走着,引得路人頻頻回頭。
三川擡起頭,向子承凝重的說道:“總有凡人觊觎本神君的美貌。”
一句話差點把子承吓得跌倒:原來他是因為這個才凝重的?
直到,第五個姑娘一臉嬌羞的“不小心”跌進子承的懷抱,三川終于忍無可忍了,拖着子承就往街旁的小巷子裏去。
“哎?你這是做什麽。”子承疑惑。
“看來我得施法把你變得醜一點才能放心帶你出來。”
子承覺得好笑:“我現在有什麽不可放心的。”
三川心裏想,我這不是怕你還沒找到那個什麽命定之人,就被別的小姑娘勾走了魂嗎!
“我當然不能放心!”三川拉着子承改走了小巷子。
二人兜兜轉轉,眼見時候不早了,便找了間酒樓,打算在此住下。
“二位公子打哪來的?要幾間房?”迎賓樓的小二熱情的招呼着。
子承開口道:“兩間。”
三川補充道:“兩間上房。”
“好嘞,您随我來。”
三川進了房間,白日裏玩鬧累了,見了床就迫不及待的躺上去了。隔壁的子承稍微收拾了一下也早早上床睡覺了。
夜裏,子承做了一個夢,夢裏只有重重迷霧,他不知道該向哪個方向走,突然,腳下的地面劇烈地震動起來,他慌忙邁出一步,卻一腳跌落深淵。
“呼……”子承從短暫的夢中驚醒,深夜時分,周圍安靜的只能聽見自己還在慌張的心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