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弄巧成拙
北方,夏夜裏的空氣還是很清爽的,除了一個地方。那就是污濁不堪的柴房。
一捆捆幹柴疊加在柴房的角落裏,上面卻悠閑的躺着一個人,正是皇甫岑,身子雖然被繩子捆綁住,卻沒有綁住他的雙腳,皇甫岑跳了幾個蛙跳的動作,跳上那些幹柴之上,努力的讓自己保持最舒适的姿态,卻擋不住污漬、塵土、柴葉等等一大堆污濁不堪的東西往自己的身子裏鑽。加上悶熱的天氣,汗水四溢,說不出的難受。
月光依舊潔白無瑕,穿透窗棂紙,散落在皇甫岑身前。
心卻被莫名的挑撥,不是為了現在的處境悲傷,畢竟,比這還苦的生活,皇甫岑也受過。只是從沒有想過自己穿越後的生活竟然是如此的不堪,曾幾何時,自己擁有過很多好東西。這一切都揮之不去了,自己沒有什麽坐擁天下的心思,也沒有富賈一生,享盡天下榮華富貴的意思。那一切對自己來說都是那麽的累。自己只想要一點淡淡的生活,可是命運卻偏偏給自己開了個玩笑,讓自己怎麽也逃脫不掉。自殺解脫?皇甫岑搖搖頭,自己還沒有那個勇氣。
思緒這東西就像流水,當一切靜下來的時候,你會發現它卻像泉水一般蜂擁而出。亂七八糟的東西充斥着皇甫岑的腦海。漸漸地,竟然在這悶熱的柴房中安然的睡去了。
“喂!老二。”
“噓。”柴房外細碎的腳步聲接連響起。
“喂!老二。”
皇甫岑恍惚間,聽見耳邊有人召喚着自己。支撐着迷離的眼皮,擡頭看見面前之人竟然是公孫瓒,心中一喜,驚呼道:“伯珪大哥,你……你怎麽回來了?”
“噓。剛才我跑了之後,見他們追了一會兒,就不追了,哥哥心想着老二你是為了哥哥我當這替罪羔羊,我要是一走,忒不仁義了。”公孫瓒警戒的看了一眼四下,見并無異常,推開柴房門。
“那大哥,你是怎麽進來的?”皇甫岑不明,經過這一事,鄒府的戒備應該更嚴了,公孫瓒怎麽卻這麽容易的進來呢?
“我去見了鄒府的下人,是劉緯臺的姐夫。”
“哦。”聽公孫瓒這麽一說,皇甫岑才想起,劉緯臺的姐夫正是看管鄒府的柴房下人,對鄒府很熟。
“看守我的人呢?”皇甫岑擡頭問道。
“嗯,他們都睡了。”
“你給他們下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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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還不是你小子弄的迷魂藥好使,要不我也不能成功?”
“大哥,先給我解開,快走。鄒靖在家。”皇甫岑神情喜過之後,又恢複了方才的冷靜。也沒時間責怪公孫瓒不告知鄒玉娘竟然是鄒靖的妹妹。
“鄒靖在家?”公孫瓒大驚,沒想到校尉鄒靖竟然在家,這可如何是好?
“還不知道他打算怎麽處置我呢?”皇甫岑抖動着發酸的雙肩,呢喃道:“劉緯臺他姐夫那裏,公孫大哥,你要打好招呼。”
“嗯。我知曉。趁着天還沒亮,我們先走吧。”經過這麽一折騰,天已經隐隐有些光亮。
“怎麽出去?”
“看,這裏有鄒府家丁的服裝,我們就裝作鄒府家丁溜之大吉。”公孫瓒得意洋洋的炫耀一番。
“好嘞!你等我一會兒。”
“快點,快點,天一放亮,咱們就走不了。”公孫瓒拉住皇甫岑的雙手,拔腿便往外走,順帶把門外昏睡的一人拖進屋中,結結實實的綁上,頂替皇甫岑。
“對了,公孫大哥,劉備呢?”皇甫岑想起劉備在牆外把風,雖然身手不怎麽地,但是也不至于被捉到。怎麽會不見他人呢?
“還說,這小子最不仗義,我去找人營救你。他卻自己逃回家了。”談及此處,公孫瓒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對于這種沒義氣的人,公孫瓒一向鄙視。
“沒被捉到便好。”皇甫岑倒沒有公孫瓒那麽生氣。
……
草堂。
“啪”的一聲,一卷書簡開始散落在地。只見屋內一器宇軒昂之人,一臉怒氣的轉回身喝道:“你去把那兩個逆徒給我找來。”
“師父,師兄他們也不是……”堂下跪伏着一人,正是昨夜的劉備,只見他小臉發白,一臉惶恐地回道。
“你還為他們狡辯,還沒有說你,你跟他們去幹嘛去了?”
“呃,弟……弟子。”劉備一陣哽噎,這事自己也脫離不了幾分。
“回頭再說你的責任。這兩個逆徒,這是要給我找事啊!”
“師父,二師兄還被困在那裏,你看是不是?”劉備雙眼紅潤的看着面前之人。
“哼!我可拉不下這張老臉去。”
……
鄒府。
“什麽?”鄒靖雙目閃過一絲淩厲的寒光,驚問道。
“嗯,是老奴治下不嚴。”管家擡眼看了看鄒靖心有一絲害怕地回道:“讓他跑了。”
“竟然連他叫什麽名字都不知道,能來我鄒府滋事,恐怕也不會是無名少姓之輩。”鄒靖心有不甘的飲盡口中的茶水,眼眸之中疑光一閃,低吟道:“嗯。這事兒先就這麽地吧。”
“可是小姐那裏。”
“哼!”鄒靖瞪了一眼老管家,道:“記住,只是來過幾個盜賊,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知道嗎?”
“老奴知道了。”
“行了,下去吧。”鄒靖揮了揮手,颔首沉思,這涿縣看來自己是要見一見這些名流了。
……
“開什麽玩笑!老師竟然去鄒府了。”皇甫岑仰首望天,狠狠地怒罵一聲。這下子自己這禍,算是惹到家了。
“誰說不是呢?”公孫瓒比皇甫岑還要沮喪,一拳砸在一旁的柳樹上,臉色鐵青。本來這事算是告一段落了,誰想到來這麽一出,事情鬧大了不說,就是遼西太守,自己那個岳丈也不會饒了自己,還有本就是不怎麽器重自己的家族,指不定借着此事找自己的麻煩呢?
“伯珪大哥,皇甫兄弟,你們幹什麽呢?”從遠處走來幾個人人,年紀較比皇甫岑大上幾歲,容貌不一,走在前頭的三人,右手邊人矮矬矬,中間那個細高挑,左手邊那人一臉憨厚之相。
皇甫岑搖頭苦笑,來的三個人都是公孫瓒從小到大的朋友。矮矬的那個人叫做李移子,中間細高挑的是劉緯臺,長相忠厚的是樂何當。幾個人的出身不是很好,祖上都是觸犯過大漢律法的人,所以名字只能如此起。
苦笑地打趣了一聲:“劉緯臺,今兒個又上哪裏行騙去了?”
劉緯臺白了一眼皇甫岑,道:“雖然我跟皇甫老弟你很熟,可是你也不能這麽憑空诽謗我吧?我蔔卦很準的,前些時日不還是有位大人物上趕着來感謝我嗎?”
“得了吧,你那是走狗屎運,要不是老二當時頂替你,你早就露餡了?”公孫瓒瞥了瞥劉緯臺,一副不想打擊老兄你,知道不?
“呃……”劉緯臺眼珠急轉,谄媚笑道:“當然,當然,還是皇甫老弟的本領強,我這點皮毛不能跟皇甫老弟比的。”
“得了,老二不跟你計較,你就別得了便宜還賣乖。”
皇甫岑回神問道:“怎麽,你們來找我和伯珪大哥有事兒?”
“哦!我們看師父那裏最近又……短缺了。”劉緯臺吞吐道。提及師父二字,幾人同時扳了扳臉色,诙諧之意頓無,幾個人對口中的師父還是很尊敬的,雖然他們三人只是記名弟子,算不得上是正式弟子。
皇甫岑有些失落的點了點頭,轉回頭看了一眼三人,淡淡道:“知道了。”
聞此,公孫瓒跨前一步,把衣袖之中的銀兩拿出,道:“老二,我這裏有些銀子,你看是不是你過去?你一向讨師父喜歡。”
“以師父的脾氣恐怕是不會接受的,跟何況,如今又出了這事。”皇甫岑道。
“對呀,如今師父已經不是朝廷的命官,還要著書辦學,開銷用度自然大了許多,師父不已我等出身貧賤,我們就已經很感激了,我們拿出點銀兩是應該的。”
“最可恨的就是那些沒事蹭學,還不花錢聽課的人。背地裏偷偷地給咱們使小絆子。”公孫瓒本不是心胸寬廣的人,可是一提起劉備,總是有股子怒火。
“哼!一個厚顏無恥的騙子,連老子都自愧不如。他怎麽能跟我同姓呢?”劉緯臺比公孫瓒的怒氣還勝。劉緯臺也是剛剛從公孫瓒口中得知昨日之事的。
“說他幹什麽?我們現在還是要想想辦法怎麽能把錢送到老師手裏。”公孫瓒嗔怒地瞪了瞪,把眼角的餘光遞向皇甫岑。
幾人細微的恨意,盡被皇甫岑收入眼底。皇甫岑無奈的一笑,這個事情說起來不怪劉備。劉備也是好心,請求師父出面解救自己,可是事與願違,誰知道自己偷偷跑出來了,劉備此舉無疑只是弄巧成拙,雪上加霜。
“還是我去吧。”皇甫岑嘴角輕揚,雖然事情起因不是自己,可是既然發生了,那麽就讓自己承擔一份責任吧。
“老二。”公孫瓒愧疚的上前低聲道:“師父那裏可還生着咱們的氣呢?”
“沒事。”皇甫岑說完便走。
“老二,我跟你去。”公孫瓒一撩衣袍,心中暗想,事已至此,願怎麽地就怎麽地吧。總不能在兄弟面前丢了份兒。
“走。”劉緯臺沖着身後的李移子和樂何當招招手。
“幹什麽啊?”李移子同樂何當兩人不明所以的同聲問道。
“廢話!”劉緯臺沖着李移子和樂何當擠了擠眼。
“我告訴你們三個,不準你們去找劉備的麻煩。”皇甫岑回頭警告了三人一句。
“是,是,我們就是去樂何當家裏去喝酒,對了,你們看完老師,就過來找我們啊。”
皇甫岑嘴角輕佻,無奈地搖搖頭,轉回身看了看天邊的孤鴻,手中的拳頭緊緊地握在一起。
(王粲《英雄記》載“所寵遇驕恣者,類多庸兒,若故蔔數師劉緯臺、販缯李移子、賈人樂何當等三人,與公孫瓒定兄弟之誓,自號為伯,謂三人者為仲叔季,富皆巨億,或取其女以配己子,常稱古者曲周、灌嬰之屬以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