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

江偃心中一慌,下意識要彎身去撿,彎到一半,觸到江璃寒冽的眼神,僵住了。

他這位兄長,對他或是嚴厲,或是溫和,都是含了些許關懷無奈在裏面的。即便是當初自己的生母害他流徙千裏,他初初回京見到江偃時也不過一句輕描淡寫的“偃弟”,從沒有一刻是像現在這樣,眸光冷如玄冰,一點溫度都沒有。

“楚王,這镯子怎麽會在你這裏?”寧嬈抱着英儒,問。

江偃看向她,明绮的容顏上帶着一絲恰到好處的疑惑,但望進眼底,卻是一片溫默沉靜。

她在提醒他。

她一直沒有說話,但卻看出了江璃的不豫和他的慌亂,所以出言提醒他向江璃解釋。

不管是失憶前的寧嬈,還是失憶後的寧嬈,都那麽會看江璃的臉色。

江偃強迫自己凝斂心神,摒棄遐思,沖着江璃道:“這是我從祈康殿的後院水渠裏撿回來的。”

他頓了頓,低垂了眼睫:“皇嫂大約是怕太後看見了不高興,所以偷偷地到後院扔了。可這到底是雲梁之物,是我母族的念想,我就把它撿回來了。”

江璃的視線從江偃的臉上移到寧嬈,見她看着自己,仿佛想要說什麽,可是一張嘴卻猶疑了,默默地咬住下唇,将懷中英儒箍得更緊。

他默了默,緩緩道:“既然阿嬈不要了,既然又被你給撿到了,那就是你的,把它收好吧。”

說完,轉身就要走。

“景桓……”

寧嬈叫住了他。

她上前一步,凝着他手裏的黑漆檀木食盒,問:“這是什麽?”

江璃一怔,将食盒擡起來,想要遞給寧嬈,可發覺她雙手環着英儒,騰不出來,只有提在半空裏,勉強溢出一絲笑:“這是我讓禦膳房做的糯米糍,我……”他還想再和寧嬈多說一些話,可看看江偃和英儒,千言萬語終究化作唇角一絲無奈:“我讓人給你送回昭陽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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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送我回去。”寧嬈望着他的眼睛說,沒有詢問,沒有懇求,就是平白直敘的五個字。

說完,她将英儒放下,輕聲道:“你回去好好讀書,母親明天再來看你。”

英儒乖巧地點頭,踮起腳尖摟過寧嬈的脖子,在她臉頰上親了一下。

“母後,你要好好休息,好好吃藥。”

小小的人兒,拖着袍袖一步一踮地順着碎石路往書舍去了。

江璃和寧嬈一起回了昭陽殿。

這一路兩人無言,等進了殿門,摒退衆人,寧嬈到榻上坐好,抱着膝蓋,仰頭望江璃:“我知道,你不高興了。”

“那镯子我就是扔了,我什麽都想不起來,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留着這麽個東西,只是覺得會讓你和母後不高興,就把它扔了。”

“我不知道被楚王給撿去了,但……真的是他撿的,不是我給的。”

她浸在垂幔遮出的陰影裏,如開在暗處的花兒,透出一種魅惑人心的寂美。

江璃不由得有些出神。

寧嬈毫無察覺,只是将頭埋在膝間,悶悶地說:“我只能給你解釋這一些,至于我是不是真的跟他有別的事……我記不起來了,我不肯定的事情不能編出來騙你。”

江璃的心一下子軟了。

他彎身坐在寧嬈身邊,側身将她抱在懷裏,輕輕地問:“阿嬈,你會有害怕的時候嗎?”

寧嬈眨了眨眼,剛才那個時候她就很害怕,她怕江璃會誤解她,更怕的,是她根本不知道是不是誤解。

江璃撫着她的背,略顯悵惘地繼續說:“我會害怕。若是有一個人,他從出生起,就一點點地把我所珍視的東西搶走,父皇、地位、家……”他緘默片刻,咬緊了牙,暗含戾氣:“我從未怪過景怡,這一切發生時他也不過是少不更事的孩子。可若是他要來搶你……我也不會再對他手下留情。”

說完,他掰起寧嬈的頭,賭氣似的狠力地吻了下去。

她的唇是柔軟的,溫涼的,如沾染了朝露的花瓣,芳郁怡人,觸之即成瘾。

吻輾轉深入,漸漸不能自拔,更兼喚起了潛藏的渴求……

江璃擡手掃落了幔紗,将寧嬈推到床榻裏側,開始撕她的衣服……裂帛之聲悅然而起,如縷縷細碎的輕紗,被随意的、急切的扔出了幔帳外。

他吻住寧嬈因驚慌而睜大了的眼,嗓音暗啞:“若是不舒服,就告訴我。”

說完,捋平了她的身體,沉身而入……

朝光燦烈,漫然鍍上蔓蔓熏草,落下斑駁,從殿檐移到石階。

崔阮浩握着拂塵守在殿外,本以為前朝多事,大白天的陛下不會在昭陽殿久留,可等了一個時辰,遲遲不見出來,不禁将耳朵貼上茜紗窗。

乍一聽,便立即撤開身,退回石階上。

女史抱着彤史在他身後唯唯諾諾:“大黃門,這可怎麽記?這大白天的……陛下可從來沒有……”

當今的這位不同于先帝,向來勤政克己,不耽于美色,潔身自好的像一張白紙,白到女史都不忍心往上添一兩筆白日宣淫的荒唐墨點。

崔阮浩白了女史一眼:“照實記,萬一娘娘要是有了孕,就得翻找彤史,在這事上含糊,你是跟娘娘有仇麽?”

吓得女史一哆嗦,險些把筆扔了。

她顫顫地貼靠近茜紗窗……

裏面粗喘混着呻|吟低泣幽幽傳出,是香豔的混亂。

寧嬈被折騰的凄慘,好容易趁江璃不備從他的魔爪掙脫出來,順着牆往裏側躲,乍一擡頭,見茜紗上缭繞着人影,吓得驚呼一聲。

“景桓,有人偷看!”

江璃自然知道這種事彤史上是要記的,從前的寧嬈亦都習以為常了,便也沒拿着當回事,擡手掐住寧嬈的腰把她往自己身下拖。

誰知寧嬈怎麽也不肯了。

“有人!你沒聽見嗎?你怎麽一幹這事就什麽都不管了?!”

她執拗地抓着床緣的烏雕木不放。

江璃看她一眼,松開了手,光着膀子探出身來,随意拿起一只甜白釉瓷瓶扔向茜紗窗。

“再看朕挖你眼睛。”

瓷瓶的碎裂聲伴着皇帝陛下的怒喝聲一齊襲來。

女史吓得連連後退,險些從石階上滾下去。

她委屈地抱着彤史回來,嗫嚅:“大黃門……”

崔阮浩沖她擺擺手:“得了,你記個大概齊就成。”

女史攥着彤筆,淚眼汪汪:“怎麽大概齊?時辰怎麽記?”

崔阮浩揚了揚拂塵:“等着吧,什麽時候陛下讓送熱水你就什麽時候記。”

……

原本陽光熾盛,萬裏無雲,誰知過了中午天驟然陰沉了下來,雨水如絲順着屋檐落下,織成了一張密密的網。

天光隐在雨幕之後,遲暮愈加垂暗。

崔阮浩站在檐下,聽着裏面不時傳出來的響動,起先還能聽見皇後的低吟,越往後只剩陛下的聲音了。

這好幾個月的,可憋壞了吧……崔阮浩大不敬的腹诽。

他撣了撣衣衫,內侍上來低聲問:“到晚膳時辰了,是不是傳膳……”

這麽些個不長眼的,陛下正在裏面“吃着”呢,誰敢進去?白了一眼,正要讓他滾,裏面叫人了。

“崔阮浩……”

他立馬躬身而入,見江璃潦草在外套了件軟緞衫,連衣帶都沒系,輕飄飄的墜下來。

“傳熱水,把這糕餅拿出去熱一熱。”

崔阮浩躬身拾起今早江璃精心備下的黑漆檀木食盒,目不斜視地出去了。

熱水送進來,人都退出去,江璃才掀開幔帳從榻上抱起了軟綿綿、昏昏欲睡的寧嬈,将她塞進了浴桶,寧嬈迷糊糊順着浴桶往下滑,水漫過鼻翼,嗆了一下,直咳嗽。

正背着她拿錦帕的江璃忙回過身來把她撈出來。

咳嗽了一陣兒,緩過氣來的寧嬈含怨帶嗔地睨了江璃一眼,氣鼓鼓地把胳膊搭在浴桶邊緣上。

太過分了!

她再也不相信江璃說的話!

從起初她承受不住了,他就哄她:

“阿嬈,快好了,再忍一忍。”

“一會兒就讓你睡。”

“你若是能軟一些,就能更快一些。”

快……呵呵!

等江璃完事了,寧嬈覺得自己也快完了,筋骨像是被人抽幹淨了,渾身酸痛,一點力都使不上。

她向江璃抗議,江璃還一本正經地在她耳邊呵氣:“我要是快,那你才真是該哭……”

無恥之極!更氣人的是她竟然還紅了臉……

江璃含笑看她,捧起水給她擦洗身體,邊洗邊說:“你害羞什麽……你忘了,英儒是怎麽出來的?”

寧嬈趴在木桶沿上,咬唇郁悶了一陣兒,突然眼一亮,道:“不如你教我練武吧……我那些拳腳功夫都是跟着義父偷偷學的,他游遍四海,時常找不見人,因此我學的也不成體系,我看你練的挺好,你教教我。”

江璃垂眸仔細地往寧嬈身上澆水,頭也沒擡,随口問:“你有義父?怎麽從前沒聽你提起過?”

“我爹的結義兄弟啊……”她眼巴巴地仰頭:“好不好?”

江璃舀起一勺水給她兜頭澆下去。

“我把你教會了,你能打過我了就可以上天了是吧?”

寧嬈:……

被看穿了……

她撩開濕漉漉的發絲,隔着滴下的水珠可憐巴巴地看江璃:“我覺得生活沒有樂趣了。”

江璃面無表情,往她嘴裏塞了個豆沙餡的糯米滋。

寧嬈沒趣地嚼,嚼,嚼完了咽下,擡頭,可憐巴巴地看江璃:“我還想再要一個。”

江璃又塞了一個櫻花餡的進她嘴裏。

她嚼三口咽下,把整盤都搶過去了。吃得滿嘴雪花屑,覺得生活又有樂趣了。

江璃:岳父誠不欺我。

……

趁着她吃得歡快顧不上搗亂,江璃迅疾地給她洗完,取了寝衣給寧嬈披上,拿麻布給她一點點汲頭發上的水。

燈燭初燃,殿宇中四下幽昧。

沐在昏黃柔和的光芒裏,悄寂無聲,江璃的手指劃過那浸了水柔韌的發絲,凝着寧嬈秀致明媚的小臉,突生出些歲月靜好的感覺。

他突然覺得,白天為了一個從江偃身上掉出來的镯子去置氣陰郁是多麽無聊可笑的事。所有的幸福……都被他抓在了手裏,任誰也搶不走。

嘴角不由得漫上溫煦的笑,寧嬈恰回頭正碰上他在自顧自笑,狐疑:“你笑什麽?你在算計什麽又?”

江璃瞬時耷拉下臉:就不能想他點好嗎?

幔帳外傳進腳步聲,崔阮浩在外面低聲道:“陛下……南貴女求見。”

寧嬈:!!!

陰魂不散!竟然找到昭陽殿來了!不行,她氣得頭疼……

寧嬈捂着頭向後一歪,哼哼唧唧,偷看江璃的反應。

“怎麽了?”

寧嬈咳嗽了兩聲,虛弱道:“頭疼。”

江璃臉上漫過焦色,忙問:“好好的,怎麽又頭疼了?”

寧嬈趁勢歪倒在他懷裏,氣息虛弱綿細:“我也不知道,就是疼……”

被晾在外面的崔阮浩頭瞬時大了,裏面這個戲多,外面那也不是好惹的,見不見,皇帝陛下你倒是給個話啊!

他加重了腳步,冒着生命危險抻頭問:“陛下……見是不見?”

“疼!”寧嬈捂着頭,加大了音調。

江璃攙着她,忙回身道:“不見!讓她走!”說完,反過身,柔聲問:“好點了嗎?”

寧嬈眨巴眼:“好點了。”

崔阮浩:……

膩歪吧,這兩口子膩歪起來能把人酸掉牙!

他領了打發南瑩婉的苦差事出來,半途小黃門碎步跟上來,不解道:“這娘娘分明是在演戲,陛下也看出了她在演戲,不然依陛下對娘娘的緊張勁兒早叫太醫了。那陛下怎麽還陪着娘娘演戲呢?”

崔阮浩白了他一眼:“你懂個屁!”

裏面寧嬈倒在江璃懷裏,覺得他給自己揉額穴的手法甚是娴熟恰到,舒服的閉了眼直哼哼。

過了一會兒,崔阮浩回來了。

他站在幔帳外,踯躅道:“南貴女走了……她走之前說,知道陛下準備去陶公村祭奠她父親,她已收拾好了行李時刻準備着伴駕,讓陛下不必再費心派人去接她了。”

江璃:……

他沒站穩,被蹦起來的、瞬時間從病貓轉變成母老虎的寧嬈推了個趔趄,向後連退數步險些撞到壁櫃上。

江璃忙道:“我早想跟你說的,我要帶着你一起去,被景怡給打亂了……”

寧嬈瞪他,美眸中閃出熊熊炙光,殺意凜冽。

江璃不禁一哆嗦,舌頭打顫:“我……我沒想着要跟她偷偷出去私會,你……你別冤枉我啊……我……我剛才偷着笑也不是在盤算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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