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蒼蠅與肥肉

聽得髯須大漢一番言語，關嬌一時憤恨交加栽倒在地，衆女侍驚呼連連，廳中剎時一片混亂。

蕭秀敝嘴斜視暈倒于地之關嬌，不屑道：“某乃堂堂左廂都指揮使，汝一上大夫之妹，又非上大夫，于某為姬尚算占了某之便宜……"

見關嬌眼皮顫動，櫻紅小嘴裏牙咬得“咯嘣……咯嘣"直響；蕭秀慢悠悠又道：“說什麽為報救命之恩以身相許，還不是看上我府邸富貴，想要掙個将軍妻室當當……"

此人長一篇絮絮叼叼，早己将衆女侍驚的日瞪口呆；乍一看蕭秀之身材相貌，絕對應是一粗犷寡言之男子，衆女侍着實料不到此人竟是……一話唠。

眼見關嬌橫卧于地，衆女侍又呆呆怔怔，蕭秀又洋洋得意道：“某識人多矣，汝裝甚重恩義，如汝者，不過一貪慕虛榮之女；若不是有人言落水之女絕美，某才不會下水一遭……"

言罷，蕭秀又看一眼仍橫卧不動之關嬌，一邊搖頭一邊悠悠然又吐一句：“見汝如此，悔矣！悔矣！汝容貌尚不及某府中侍浴婢女，某虧大矣……"

蕭秀張口欲再來幾句，然見關嬌終于兩眼上翻，真的暈将過去，才咂咂嘴巴，意尤末盡得住了口。

原想用蕭柯衣袍之上碎錦片來說事的關嬌，既已找不到那方布片，又有蕭秀這樣一個……令人恨不得一口咬死之毒舌男子橫插一腳，此次只得偃旗息鼓，含恨回返威國。

只因深知關景玄最恨旁人騙他，而自已又虛言回本家觀釋奠禮才得以去了勳國，因此，勳國遭遇，關嬌與關景玄只字不敢提。

這邊蕭将軍及一幹近身家将忙着趕蒼蠅，而浮山小李莊蘇家卻準備忙蘇玉及笄禮。

蘇領了殷伯忙碌蘇玉及笄所用物什，蘇永去外城巡視各地田莊春播之況，就蘇玉蘇永兩個閑人，窩在蘇玉小院之內。

這一日，蘇玉正一手揪了蘇澈耳朵，一手拿着上面黑乎乎一團的畫紙，瞪了杏核眼訓蘇澈，伏在門邊的狼崽忽然支起雙耳……

子夜疾步入廳，見蘇玉蘇澈兩個正一個瞪了杏核眼，一個手捂耳朵假模假樣呼痛，遂垂手立于廳側；蘇玉見蘇澈鬧夠了，便拿了兩本帳冊讓蘇澈算帳，于是蘇三公子便神态怏怏伏于案幾埋頭苦算；

蘇玉出得廳去，子夜亦緊随其後；蘇玉一邊慢悠悠往後院小塘行去，一邊淡然問道：“何事……？"

子夜低聲道：“前次大郎君拿得幾卷郎君畫像……內裏一卷乃李姬本家堂兄"

子夜思索一瞬又道：“大郎君對他甚為中意"

蘇玉似笑非笑，悠悠踱着步子前行，淡然道：“那又如何"

子夜道：“李姬曾向大郎君言：女郎甚為講究衣食，不若多多為汝添妝，店鋪田産，金珠玉器應當平分……"

“平分……？"此話乍一聽是極偏蘇玉，然蘇家人大都知曉，蕭柯，謝琰所送，蘇玉幾次去北境所獲，皆被蘇玉存入私庫……其庫中珠寶金玉……幾己成山。

“又遭訓斥了罷"蘇玉淺笑，

這個李姬，嫁來後對自已敬而遠之也就罷了，只要大兄喜歡。只時日一長，見外有蘇永，內院又在蘇眼皮底下，內務外務是一手插不上……想要借婚事做點事麽？

蘇玉懶得理她，只對子夜道：“……一切随她，只要大郎君喜歡"

子夜應諾。

李姬要做什麽蘇玉可以不理，然早有人将此等事當做頭等大事。

蕭府外廳，蕭柯由軍需司将将轉回府中，尚不及更衣，明一便急奔而入，見了蕭柯，其躬身揖禮快速無比，不待蕭柯發問便道：“郎君，明七傳訊言蘇大郎君已應充李家子婚事只待小女郎及笄李家便下騁"

言罷，明一一邊喘氣，一邊眼巴巴瞅了自家将軍，蕭柯橫了明一一眼，也不睬他，只撩袍裾坐塌上沉聲喚道：“蕭子服何在"

衆近侍急傳蕭子服來見，

蕭子服進得廳中，躬身揖禮畢，亦不待蕭柯發問，便道：“李衍內兄田簡其子田灏已有姬妾十六人，庶子三人，庶女七人……田灏其人不學無術，只喜與人談玄論道……"

不待蕭子服言畢，蕭将軍眯了眼沉沉問道：“何時查得此訊？"

“昨日夜間……"蕭子服額頭見汗，

“為何不即刻來報？"蕭柯沉聲又問，

蕭子服遂單膝跪地，垂首道：“訊來時郎君已歇，今日想起時郎君已去軍需司“

“甚好，爾自去刑房領八十軍棍"蕭柯聲音沉沉無波，

蕭子服叩了一禮，起身而去。

蕭柯遂轉首看了明一淡然道：“傳令下去，自今日起，蘇家事無論大小均立刻上報，有贻誤者，逐出蕭府"

明一一時頭殼發麻，忙躬身應諾退出去傳話。

蕭柯又傳隐衛将此訊送于蘇。

只是，仍有一只……

恒城城主徐緩有一庶妻，雖已年過三旬，身姿仍窈窕如少女，徐緩甚寵之；其妻育有一子，現已十七歲，長相亦肖似其母，且能言善辯，取名杼意甚得徐谖歡心。

北境軍演之時徐杼意亦随侍徐谖身側，見蕭柯對蘇玉甚為親近，遂派心腹護侍打探，得知蘇家不但是浮地豪富，且蘇三公子亦曾救過蕭柯，又打探出蘇三有一姐年方十四，尚末許人，遂起了心思。

徐杼意便央求徐谖，要娶蘇玉做庶妻；徐杼意言：觀蘇三相貌，蘇女長相亦不會差，且蘇家豪富，若娶得蘇氏女，非但得了美人錢財，又能與蕭柯拉近關系……

徐緩自是滿口答應。

徐緩探得範城謝家，曾在蘇大婚時送了賀禮，而自已與謝氏宗老亦有些交情，便攜禮登門，托謝家宗老前去蘇家……謝琰隐衛遂将此事報于謝琰，

不過兩日，徐杼意之一切皆被謝家隐衛查個清楚，徐抒意已有正妻江姬，一庶妻趙姬，其妻江氏兇悍陰毒，非但善妒且常以鞭妾為樂……

謝琰聽了隐衛所報，心下暗怒，這樣之人家居然也敢惦記……

遂淡然吩咐映波道：“派人買通江姬侍婢，言徐杼意要娶妻……需竭力誇耀此女不但美貌且武技超群……乃徐特意娶來管束與她……"

映波領命而去。

且不說蕭柯謝琰各各為此事下手，只說李衍又派仆婦去了蘇家接李姬回府。

李姬随仆婦進了廳，見阿父與堂兄田灏踞坐廳內閑談，遂上前施禮，李衍指了塌幾讓李姬踞坐，張口即道：“蘇家事怎麽說？"

李姬又施一禮方道：“大郎已應充，只待女郎及笄"

田灏聽之喜悅之色溢于言表，乃起身向李姬深揖一禮道：“多謝表姐周旋，事成必厚禮相謝"

李姬聽之掩口咯咯笑道：“謝甚，只婚後将之管束緊些，莫讓她手伸太長管蘇家事就好"

三人咭咭咕咕就蘇玉之妝筅，田産……又分說一通……

當夜，巽叔即将李姬之言行報于蘇玉，蘇玉唇勾一側微微冷笑。

第二日，四兄妹共李姬如往常一般共用朝食，正食間，巽叔捧一盆肉食放于蘇案幾之上，幾人一時愕然。唯蘇玉起身至蘇幾前，一手執鋒利小刀，一手執箸由盆中撈出一大塊油汪汪、肥嘟嘟的肉塊，以刀割肉，令巽叔分于幾人……幾人不知所以……

對了幾人疑惑之面色，蘇玉淡然道：“如今，我就如這塊肥肉，人人均想啖之……"蘇玉又笑意盈盈對了李姬“……不若我自已割而分之，也免他人惦記……"

李姬面色突變，蘇若有所思。

又兩日，蘇由案幾之上見一小小錦帛，上書：田灏，不學無術，**貪婪…有姬十六人，庶子三人，庶女七人，若婚事成許李衍店鋪七，田莊二，并應李姬婚後嚴歷管束女郎……

蘇一時頭暈目眩，方想起蘇玉前次于膳廳突然分肉時所言：我若這塊肥肉……人人均想啖之……

過得幾日，李姬被送歸霍城李府，蘇家仆從亦同時給李衍送一內置小卷帛書之木匣……

明七自是将此訊快馬加鞭傳回龍丘。，

然此後不過月餘，田簡田灏父子被霍城守軍以勾接盜匪為名投入牢中，其名下商鋪田産被收檄一空，二人姬妾各各收拾細軟逃走……又幾日，霍城守軍又以田家父子供稱李衍亦參于其中為由，将李衍投入大牢，家中田産均沒入公中。

李姬無法可想，只得去求蘇；見李姬伏地哀泣，蘇沉思良久，方令殷伯喚來明七……

明七正與幾個醫護，對着濮以木雕的**男子品頭論足，說的上勁兒之時還扯扯其人像腰臀之間圍起的葛布……突聞蘇大郎君傳見，明七一時無比驚訝。

殷伯至廳門便止步不前，只引袖請明七入廳，廳中女侍随侍皆無，僅蘇一人踞坐……

約有一刻，明七聳眉搭拉臉，怏怏溜出廳去。

李衍出得牢獄，與其妻其子并李姬便遷往外地，從此再無回返霍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