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30
喬慈出去了,小喬卻依然站在那裏一動不動,擡着眼睛瞅着魏劭,神色淡淡的。
魏劭摸了摸下巴,朝她走近道:“春娘都與我說了,不過是表兄見他這幾日在校場裏摸爬滾打辛苦,叫他過去略微散松散筋骨,吃了兩杯酒嗎?你至于大動肝火親自過去叫人,回來了還發這麽大的火?”
小喬注視了魏劭半晌,方冷笑一聲:“原來君侯素日乏了松散筋骨也是去的那種地方?同道中人,難怪開口維護,還不讓我教我自己的阿弟學好!”
魏劭不以為然地道:“我是不大去的。只是你阿弟也不小了,日後這種場合應酬也是難免。偶爾為之,怎就不學好了?且這也不算大不了的事,你未免有些小題大做……”
他似乎終于留意到小喬盯着自己的眼神看起來不大好,頓了一頓,停了下來。
小喬淡淡地道:“你道我小題大做也是無妨。我不管別人如何,別人如何我也管不了。我自己的阿弟,如今他還未成年,我是不喜他出入那種場所的。下回若再有這種事情,望夫君莫再插手。”
她說到“別人”、“我自己的阿弟”時,一字一字,語氣微微加重。
魏劭看了她半晌,忽然朝她湊過去臉些,平白似地道了一句:“和你處了有些時日了,我還一直道你性子溫柔,頭回見你發如此的火……”
“夫君忘了我的乳名為何?父母取名,總是有它緣由的。”
小喬淡淡一聲,躲開他靠過來的那張臉。
“我不曉得夫君今晚回,夫君也沒派人傳個話先。晚飯我自己已用過了。夫君飯吃了沒?若沒吃,我叫人再預備。”
“預備下去吧。還沒吃。”
魏劭仿佛沒趣了,站直身說道,也恢複了面無表情的樣子。
小喬便從他身邊走過,打開門吩咐了下去。
……
魏劭先沐浴,換了身衣裳,出來飯也預備好了。
他應該真的餓了,一口氣吃下去了三大碗的飯。
小喬坐在邊上陪伺,等他吃完放下筷箸,給他遞過去用以漱口的溫水時,感到小腹處起了一陣脹痛,肩膀微微動了動,擡起的胳膊便在空中滞了一下。
魏劭接過杯子,似乎留意到了她的那點異常,看了她一眼。
小喬很快就恢複了。等他漱完口,放下了杯,起身走了出去,自己雙手才扶着那張食案,撐着上身,慢慢地起來。
幾年前自己來到這裏成為小喬後,她就發現現在這個身子,每逢來了月事就會腰膝酸軟,不止這樣,月事起頭的一兩天還會腹痛,最嚴重的一次,痛的小腹猶如抽筋,臉色蒼白、額頭冒冷汗,人根本就直不起腰,極折磨人。在家時也斷斷續續有吃一些調理氣血的藥,但不見什麽大效。直到最近這大半年,疼痛倒有所減緩了,但每次來月事,身子依舊不大爽利。
最近這些時日和魏劭的床事十分頻繁。一旦起了個頭,以他在床上的那個折騰勁頭,她就是想停,也是停不下來。
起先小喬隐隐擔心,唯恐自己現在就受了孕。
倒不是她拒絕生孩子。而是無論從哪方面來看,現在馬上懷孕生孩子,似乎都不是個好時機。別的不論,光從生理角度來說,這身體也沒發育完全,并不适合孕育孩子。
古代女人之所以壽命不長,早早就生孩子也是一個原因。而且即便生了下來,孩子也不好養。
她擔心了些天,昨天終于見到了月事,才松了口氣。
剛才這種名為坐、實際和跪差不多,又要直挺挺地支着腰身伺候別人的身體姿勢,平時還行,今天就感覺有點累了。
春娘知道小喬來了月事,方才又出了趟門,身體想必乏軟,一直等在外,見魏劭出去了,急忙進來,見她兩手扶着食案要起身,忙上去幫扶站了起來。
“女君可好?”
她看了眼小喬的臉色。
小喬點了點頭:“我無妨。”
“女君回房早些歇下去。”春娘陪着小喬回了房。
魏劭簡單說了聲,說自己有事要去衙署,稍晚就回來,
他說完,看了眼小喬。
小喬沒說什麽,只送他到了門口。
……
小喬等到亥時,魏劭還沒回來。感到後腰酸脹,整理了下,和衣先躺靠到了床上。
房裏很靜。她今天也确實感到有些累了。阖着眼睛,意識漸漸有些模糊起來時,春娘推門輕手輕腳進來,叫醒小喬道:“東屋方才打發了個人來,說夫人心口疼痛難耐,問男君回否,婢說男君未回。”
春娘說這話時,眉頭是皺着的,表情有點不高興。
小喬揉了揉眼睛,慢慢坐了起來,發了片刻的呆,便穿鞋下地,讓春娘給自己換身衣服。
朱氏是婆母,還這樣打發人來叫兒子了,親兒子不在,她這個兒媳婦,便是腿斷了一條,跳也是跳過去的。
春娘見她神色平靜,也不見絲毫怨色,自己嘀咕了兩聲,無奈取了衣裳幫她換上。
小喬去東屋前,打發了個人去衙署找魏劭,随後來到東屋朱氏的房。
朱氏看起來倒不是在裝病。頭發蓬亂,躺那裏捂着胸口哼哼唧唧,眼睛閉着,臉色确實有點白。邊上是那個姜媪,斜目見小喬來了,湊到朱氏耳畔道了一聲。
小喬跪拜下去道:“夫君傍晚回來,用過飯又出去,此刻尚未歸。我來的也晚了,心內不安。不知婆母如何了?”
朱氏不吭聲,小喬便一直跪着。半晌,才聽她冷冷道:“你身子金貴,如何勞動你來服侍我。”
小喬道:“婆母言重。婆母身體不适,我身為下輩,但凡能有事孝之處,只要婆母不嫌棄我笨,必定是不敢怠慢的。”
朱氏道:“我兒呢?去了何處?”
小喬道:“夫君出門前未曾說與我知道。應當是去了衙署。方才聽到婆母身體不适來叫,我便派人去衙署通知了。衙署離家也不遠,想必夫君很快就會回了。”
朱氏盯着跪在地上的小喬。半晌,哼道:“你走吧。我這裏不用你服侍。”
小喬便朝她行了個辭拜禮,從地上爬了起來,退了出去。
她回到自己房裏,也了無睡意,靠坐在床頭出起了神。約摸兩刻鐘後,春娘進來了,說男君已經被叫了回來,方才已經去了東屋那邊。
小喬也不再睡了。坐等了沒多久,大約也就兩盞茶的功夫,聽到門外腳步聲起,魏劭回來了。
小喬扶着床頭下了地,如常那樣朝他迎了過去。
魏劭看着似乎不再要出去的樣子了,自己解開腰帶,随手投擲到了近旁的置衣案上,望着小喬問:“我母親方才可為難你了?”
小喬到他身前,接過他自己脫下的外衣,眼睛齊平望着他胸膛道:“未曾。方才你不在,婆母那邊打發人叫你,說心口疼,你不在,我去了。婆母也未要我服侍,我不過站了一站,就回來了。”
她剛才在朱氏面前的那一番應答,聽着簡單。其實也是考量過的。知道朱氏不喜歡兒子和自己近親,就說魏劭出門前沒告訴自己去向,只猜想他去了衙署。再提到已經打發人去叫,很快就能回來。
以朱氏的心理,必定不願兒子回來探望她時,看到兒媳婦也在她跟前“事孝”。果然如她所料,朱氏很快就放了她回來“婆母如何了?”
小喬說完,問了一句。
“老毛病。方才睡下去了。”魏劭簡單應了一句,雙目一直停在她臉上。
小喬點了點頭,避開他雙目的注視,拿了衣裳轉過身要走,肩膀卻稍稍一沉,停下腳步,見他擡起手搭在了上頭,人也朝自己邁了一步過來。兩人距離一下就貼近了。
“我母親……”他遲疑了下,“如今性子比從前越發不好相與了。我若不在家,她給了你委屈受,你多擔待些。”
小喬擡起眼睛,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夫君放心,我有數的。”
亥時末,這個一天終于得以結束。小喬熄燈後躺了下去,将身子蜷縮成一團。沒一會兒,魏劭果然就又朝她靠了過來,一只手也探進了她的衣裳裏。
小喬閉着眼睛道:“今日別碰我了。我身上不幹淨。”
……
喬慈被突然而至的小喬這樣給叫走,魏俨也無心再留下了,目送那輛馬車消失在夜色裏,轉身進去,和同桌其餘人打了聲招呼,說自己另有事先行離開,請諸位盡興,今晚這裏由他做東,随後便回了家中。
載着小喬的那輛馬車早已經遠去。想必此刻已經将她送回了家中。
魏俨手裏握着一只酒壺,憑欄吹着夜風,眼前總還不停地浮現出方才她在車中露出臉,和自己說話時的模樣。
羅鐘坊大門前的那排燈火明亮,照着望窗中她的面龐。不過半張側臉,她神情中又帶着嗔怒,雙眉微蹙。但就是這樣的一種神情,反令他感到愈發的不可自持。
直到此刻,閉着眼睛還不停地回想。
她對着自己時,除了一開始的厭惡,之後每回遇到,便只剩下了冷淡和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