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蕭以南面無表情擡手，禮貌地握了下她指尖。
某種意義上，這是兩人第一次“牽手”。林瑾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檀木香。
“蕭總您好。”許開朗笑着，也伸出手。
但蕭以南沒看見，他視線一直停在林瑾臉上。
許開朗把懸在半空的手擡高，尴尬地捋了把頭發，然後收回手。
呂總監和許開朗都不知道兩人的關系。
工作場合，蕭以南盯了林瑾片刻，也沒多問什麽，走到會議桌主位旁，淡道：“坐吧。”
吳助理幫自家老板拉開椅子，低頭看了眼，注意到蕭總修長的無名指上戴着上次讓他幫忙訂的婚戒。
他又順帶往林瑾手上看了眼，發現空空如也，心中微詫。
這什麽情況？
昨天剛領證，這位太太連婚戒都不戴。可二人又不像是隐婚，上次蕭總明明都把人帶來公司了，而且舉止親密。
老板果然是老板，家庭關系也深不可測！
會議室裏的五人陸續落座，吳助理默默低頭，不敢多看多言。
林瑾提前準備了多份資料，遞了一份到“假”老公面前。
“蕭總時間寶貴，那我直接開始了。”
“嗯。”他微微擡手，示意林瑾繼續。
林瑾：“第一個問題是判賠金額，呂總監提到，X SOUTH希望向天游工作室索賠的金額是8147萬元。”
蕭以南漫不經心地點頭。
吳助理替他說明情況：“對，《迷蹤》上線之後，《失控之境》的活躍用戶、注冊用戶、付費用戶都在持續減少，這期間《失控之境》的營收較之前所有年度的平均值減少了8147萬。”
林瑾說：“這個數據如果無誤，起訴時我們可以将索賠金額寫成8147萬，但就算我方能勝訴，法院最後的判賠金額也大概率達不到8147萬。”
她頓了頓，解釋道：“資料第15頁往後，是近幾年類似案件的法院判決，再往後列出了法院一般計算侵權損害的方式，是資料中提到的兩個比率和對方工作室獲利的乘積，而不是我方被侵權的實際損失。”
說完，會議室陷入安靜，只剩下紙張的聲音。
蕭以南手指慢慢翻動着桌面上的資料，無名指上戴着的婚戒被窗外的陽光照着，發出刺眼的光。
林瑾看到，沒太大感覺。
蕭以南需要在公司也公開他已婚的情況，但她并不需要，也不準備戴婚戒，除非是以後回雙方家裏的場合。
等了一會兒，蕭以南把手中資料翻完，緩緩擡頭。
“你預計的判賠金額是多少？”
林瑾說：“游戲元素多，我們需要時間整理計算。”
蕭以南輕“嗯”了一聲，沒再提問。
林瑾繼續往下說，結合案例講了大致的訴訟思路、需要X SOUTH配合提供的證據材料等。
蕭以南簡單問了幾個問題，她一一作答。
他點點頭，問：“一個月內起訴，可以嗎？”
吳助理在一旁附和：“雖然工作量大，但我們也希望能夠盡快。林律師也應該能理解，拖得越久，我們損失會越大。”
林瑾：“可以的，有任何問題，我再跟呂總監溝通。”
蕭以南站起身，低頭看向林瑾：“整理好之後，把預估的判賠金額告訴我。”
吳助理跟着開了一個多小時的會，滿腦子工作。
加上蕭以南和林瑾表現得過于疏離，他一時已經忘了兩人的關系，順口說：“林律師留一下我的聯系方式，到時候我跟蕭總轉達就行。”
蕭以南轉頭，像看傻子一樣看他一眼。
吳助理這才反應過來，想給自己一巴掌。人家倆是夫妻，有什麽話需要他來轉達？
林瑾正要掏出手機，蕭以南冷倦的聲音從門口傳來：“直接發我就行。”
腳步聲漸行漸遠，呂總監愣了一瞬，許開朗也一臉疑惑地看向林瑾。
她沒多解釋，問呂總監：“代理協議的流程今天可以完成嗎？”
呂總監回過神：“可以，我現在就帶您下樓找行政蓋章。”
拿着協議，三人往電梯間走去。
正走到電梯門口，許開朗門口一皺，往林瑾身邊靠了些，低聲道：“我不太舒服，得去趟衛生間。”
林瑾：“行，那我自己去跟呂總監蓋章。”
洗手間離電梯很近，許開朗一臉苦澀地快步過去。
電梯門打開，裏面空無一人，呂總監和林瑾兩人進去。
行政部門都在一樓，呂總監按了個鍵，電梯卻沒動。
“诶？這怎麽回事？”
他又按了一下數字“1”，還是沒反應。
“奇怪…是不是壞了？林律師，我們換一部電梯。”
“嗯，好。”
呂總監按了開門鍵，居然同樣沒反應。
電梯不上不下，門也打不開。
“好像真壞了。”他拿出手機，安慰道：“沒事，我們公司的電梯裏也是有信號的，我聯系維修師傅，林律師別慌。”
林瑾深吸一口氣，往後站：“好。”
等了快十分鐘，電梯維修師傅到了：“你們別害怕啊，估計電路出問題了，不會有危險。”
電梯裏，林瑾站了一會兒，手機上收到一條消息。
她點開，發現是蕭以南的。
【你在電梯裏？】
林瑾：【對…停在這一層不動了。】
蕭以南：【沒事，很快就會修好。】
蕭以南：【公司電梯定時檢修，就算掉下去，也有失控保護裝置，不會摔死。】
林瑾：“……”
真是謝謝他的安慰呢。
樓上，總裁辦公室。
電梯壞了這種事本來沒必要告訴蕭以南，但吳助理想到電梯裏是蕭總的太太，聽到消息後特意進來說了聲。
他覺得自己有點奇怪，明知道電梯不會出什麽問題，還是下意識想給林瑾發條消息問，還讓吳助理留意情況，等修好之後告訴他一聲。
姜儒也正在辦公室，翹着二郎腿坐在他沙發上：“你真随便找了個人結婚啊？”
蕭以南放下手機，揉揉眉心：“昨天領的證。”
姜儒一臉震驚：“我靠，這麽快？”
蕭以南：“也不算是随便找了個人，找的是我之前高中同學。滿腦子只想着學習，也對談戀愛和結婚沒興趣。”
姜儒皺眉：“怎麽還有人會跟你一樣想不開？”
蕭以南毫不留情地回怼，點着鼠标懶洋洋道：“那為什麽有人網戀被騙過錢，還會想不開繼續網戀？”
姜儒瞪過去。
他雖然長相不錯，但社恐比較嚴重，加上工作外的時間幾乎全花在游戲上，從大學到現在樂此不疲地談網戀。
去年終于鼓起勇氣準備奔現，給對方打了頭等艙的往返機票錢後，慘遭拉黑。
他深呼吸，把話題轉回蕭以南身上：“那你們現在就是沒事就不見面了，各過各的？”
“嗯。”
姜儒：“……”他無法理解。
“對了，你剛是去法務部開會嗎？”
“嗯。”蕭以南點開《失控之境》的財務報表：“律師說，判賠金額很難達到八千萬這個數。”
姜儒：“要不要換個律師再問問？”
蕭惟南淡道：“不需要。”
雖然之前沒跟林瑾合作過，但他卻很相信她的專業能力。
林瑾從電梯裏順利出來，去行政部門給協議蓋章後，和許開朗在一樓彙合。
路上，兩人先聊了一會兒案子，許開朗說起其他話題。
“林律師跟蕭總，是認識嗎？”
林瑾避重就輕：“認識，但不是很熟，他是我高中同學。”
接了X SOUTH的案子，她更不想現在透露她和蕭以南的婚姻關系，以免所裏有人說閑話。
許開朗笑了下：“蕭總真算得上是青年才俊、年輕有為。我工作沒那麽忙的時候，是X SOUTH游戲的狂熱粉絲，他們每出一個新游戲我都會玩。我還專門看過蕭總的采訪。”
林瑾不知道能說啥，敷衍道：“這樣啊。”
許開朗：“蕭總在采訪裏說話就冷冰冰的，沒想到本人也這樣。”
說着，他感嘆：“唉，今天也算是幫年輕時候的我追星成功了。”
林瑾：“……”
許開朗又吹了一會兒蕭以南的彩虹屁，側頭看向她，極其生硬地轉換話題：“林律師一直單身，應該是眼光很高吧。你是喜歡蕭總這種冷酷型，還是我這種暖男型？”
林瑾一臉無語，随口道：“前者吧。”
不然她說喜歡暖男型？那不就是說喜歡他許開朗嗎。
許開朗撇撇嘴：“暖男型多好啊，要是找個像蕭總這麽冷的老公，家裏得變成冰窖。”
“……”
之後的一周，林瑾特別忙。
雖然手底下有幾個人幫忙，但她也需要從兩個游戲第一關開始，逐一要素比對，整理證據材料。
團隊裏的幾個人每天都在律所熬夜工作，連關系戶嚴雪馨也被她留下來一起加班。
周末，嚴雪馨熬不動了，走到林瑾旁邊，慘兮兮道：“林律師，我想請兩天假。”
林瑾擡眸看她，問：“可以。”
嚴雪馨舒了一口氣，扯扯嘴角：“當律師也太累了，我真不該學法律！雖然我學得也不怎麽認真，大學都是水過來的…”
林瑾第一次在所裏見到說話這麽耿直的實習生，也沒生氣，她淡笑了下：“那你為什麽選這個專業？”
相處了一段時間，她也覺得，嚴雪馨确實不是幹這行的料。
嚴雪馨嘆氣道：“我哥幫我選的專業呗，實習也是他讓我來的。我現在嚴重懷疑他就是想坑死我！”
林瑾笑了下：“改行也來得及。”
沒太多時間閑聊，又說了兩句，她繼續手裏的工作。
忙碌的日子又持續一周，第二個周末，比對工作已經完成一大半。
林瑾回到家，打開了放客廳那臺游戲本。
《失控之境》中還沒整理的關卡，她沒玩過。就當是給腦子放個假，林瑾準備認真玩一遍再繼續。
否則直接用X SOUTH提供的資料，這游戲就全被劇透完了。
她給達西換了個新皮膚，點開很久之前的存檔。
進入游戲，林瑾操縱鍵盤切視角，更仔細看了看達西的臉──尖耳朵、灰撲撲的膚色、皺巴巴的額頭和臉頰。
怎麽看怎麽醜。
這就是蕭以南的審美啊。
存檔點在一處高塔的窗外，四周布滿了荊棘。
她想了想，給達西戴上厚重的手套，跳起來抓上一根荊條，往窗沿蕩了過去。
她還沒站穩，伴随着突然的恐怖音效，窗戶裏就出現一張慘白的臉，唇角滲出鮮紅的血。
林瑾被吓得手一抖，達西墜下高塔，被荊棘刮得滿身傷痕，最後摔死。
游戲從存檔點重新開始，相似的劇情重來一遍，這次她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結果剛蕩到窗邊，微信提示音又響了。
她再次摔下去。
林瑾皺着眉打開手機，看到是蕭以南發消息過來。
兩人聊天框裏上一條消息還是半個月前，她被困在電梯裏那次。
蕭以南：【明天有空嗎？】
林瑾明天給手底下的律師和實習生都放了天假，不用去律所，她打算在家裏好好玩一整天《失控之境》。
以工作的名義玩游戲，這劇情她期待已久。
林瑾：【不太有空，最近工作很忙。】
蕭以南：【忙失控之境的案子？】
林瑾：【是的。】
兩分鐘後，蕭以南發來信息：【這個晚兩天也沒事。】
甲方都已經這麽說，林瑾的理由也沒了。
她問：【明天有什麽事找我嗎？】
蕭以南發來一條語音，林瑾點開，手機裏響起他冷倦的聲音：“老爺子讓我去個慈善拍賣會，最好帶上你一起。”
“大家一般都會帶女伴。”
林瑾放完語音，垂眸思索着，又聽了一遍。
他說的是“一般”、“最好”，那就是說，他也可以不帶。
她最近已經很忙，不是很想去，委婉回複道：【我們之前沒有約定過，需要陪對方出席這種社交場合。】
蕭以南：【可以按你的時薪，三倍付費。】
“……”
她看起來像是能被金錢輕易收買的人嗎！
林瑾唇角稍彎，低頭打字回複。
【ok，成交。】
蕭以南回了條語音，聲音不像剛才那般冰冷，似乎帶着淡淡的笑意：“明早10點去接你。”
作者有話說：
林瑾：沒錯，我是。
周五快樂！晚七點加更一章嘻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