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蕭以南離她很近, 林瑾低着頭沒看他，只聞到他身上清冷的檀木香。
很熟悉，又莫名讓人安心。
她擡眸, 哭紅的眼睛像小兔子一樣，聲音低低的哽咽：“可以嗎？”
蕭以南看見她的眼神，心裏又是一陣絞痛。
他顧不得那麽多, 大手撫上她的背，把人往懷裏帶。
林瑾感受到他懷裏的溫暖，把頭埋進他胸口。
呼吸之間，全是他身上清淡的香味。
只隔了一層薄T恤, 她似乎還能感受到男人胸口因呼吸微微的起伏，還有比她快一些的心跳。
蕭以南低頭, 下巴恰好在她頭頂, 被發絲撓得很癢。
他聽着懷裏女孩還在低低的嗚咽, 腦中閃過一瞬間的念頭，恨不得讓她別工作了, 省得在外面受人欺負。
話到嘴邊, 又咽了回去。
許久之後, 蕭以南胸口的衣料濕了一大片, 林瑾終于平靜下來，紅着眼從他懷裏退出去。
她聲音很小，眼眸低垂着：“我今天...真的心情很差...對不起啊...”
蕭以南看着她, 嗓音低啞：“有什麽對不起的？”
他又問：“有同事欺負你？還是客戶欺負你？”
林瑾抿着唇。同事和客戶，都欺負她！
“就是工作不太順利...正常的...”
蕭以南靜靜看着她，沒說話, 等待第一個問題的答案。
林瑾沉默片刻, 身子往旁邊挪了挪, 和他保持一人寬的距離。
她更小聲說：“不應該抱你的...以後不會了...”
以他們的關系，擁抱這個動作太暧昧，也越界太多。
上次在老宅的床上也抱過，但那是發生在她睡着的情況下。現在意識清醒着，屬實不應該。
可剛才就是沒控制住，也沒想那麽多...
蕭以南抿唇，聲音很輕：“如果以後還想抱我。”
他頓了頓，語氣不太自然：“随時都可以。”
“謝謝...”林瑾站起身，往自己房間走去：“你...早點休息。”
兩人一起住了有段時間，漸漸熟起來，蕭以南大概已經把她當成了朋友。
他這樣客氣一句，她自然也不會當真。
偌大的客廳，頂燈全開着，一片明亮，和窗外黑沉的陰雨形成鮮明的對比。
蕭以南還坐在沙發上，眸色幽深。
聽到她卧室方向傳來輕輕的關門聲，随後，就只剩下窗外如珍珠擊鼓般的雨聲。
擾人心亂。
林瑾回屋洗完澡，做了40分鐘冥想，還覺得心情無法平靜。
她一會兒想到工作，一會兒想到和蕭以南去年見面時的場景，又想到剛到的擁抱，還有先前在他懷裏醒來時的畫面。
藏着滿腦子的事關燈上床，林瑾的頭隐隐作痛。
枕邊的手機響了一聲，她拿起來，看到是蕭以南發來的消息。
【考慮來X SOUTH法務部嗎？】
林瑾沒猶豫，回複：【不了。】
【謝謝！】
對面沒再回複。
她蓋上被子，突然想起晚上縮在蕭以南懷裏的感覺。
也是熱熱的，跟現在躺在被窩裏的感覺有點像，很安心，很溫暖。
......
第二天醒來，林瑾頭痛欲裂，眼睛又紅又腫。
她想了想，索性拿出手機給宋曉玲發了條消息請假。
金石律所是有休假制度的，因為律師工作特殊，忙起來累成狗，不接案子就能閑着。規定的年假也不需要當年休完，可以累計到下一年。
林瑾工作這麽多年，基本沒休過假，攢的假期天數完全夠用到《失控之境》開庭結束，她離職。
發完消息，她穿着睡衣出門。
蕭以南剛晨跑回來，一身運動裝，臉上有細密的汗珠。
林瑾走過去，擡頭看着他：“不用送我了，我這個月都不去律所。”
蕭以南目光落在她紅腫的眼睛上，“嗯”了一聲，淡道：“等我下班，一起吃晚飯。”
“啊...”林瑾點頭：“好。”
蕭以南出門後，林瑾簡單洗漱，抱着筆記本進了書房。
下午有蘇城那家律所的面試，合夥人在郵件裏提前發了幾個問題。
林瑾打開一個文檔，簡單準備後，又看了一會兒知産領域的最新文獻研究。
快到中午，點了外賣之後，她合上電腦。
旁邊是兩整面牆的書架，林瑾之前沒仔細看過蕭以南都有些什麽書。
她站起身，走到書架前一排排看着。
發現蕭以南的書還挺雜，有管理類的，有軟件開發、程序設計的，還有美術、建築和文學方面的，甚至還有很多心理學的。有中文書，還有很多英文原版書。
她随手拿出本《數字游戲史》，坐回桌前随手翻看。
下午的面試還算順利，只是林瑾突然沒那麽想去蘇城了，覺得還是留在北陽更好。
她決定繼續等北陽那兩家律師的消息，如果一個月後還是沒回複，再考慮去蘇城。
面試結束之後，林瑾沒什麽事。
從開始實習到正式上班，她經常會想如果有一天閑下來，要做些什麽。
現在真的閑了，反而覺得空虛的有點焦慮。
她想起蕭以南上班前說要跟她一起吃晚飯的事。
林瑾做出一個恐怖的決定——晚上親自下廚做飯，就當還昨晚安慰她的人情。
她一向很有行動力，在軟件上查了幾個菜譜就出發，去了附近的超市。
一番采購之後，林瑾拎着一大袋食材回去。
她平時也沒見蕭以南做過飯，但他廚房的東西倒是挺全，打開櫃子，裏面什麽鍋都有。
全都是新的。
開始操作之前，林瑾給蕭以南發了條消息：【晚上我做飯，你不用提前叫外賣了。】
蕭以南：【？】
蕭以南：【你會做飯？】
林瑾看着菜譜裏挺簡單的，看了就算是會了。
她回複：【會。】
【你幾點下班？】
蕭以南：【5點。】
林瑾看着這條消息，愣了一會兒。
另一邊，X SOUTH總裁辦公室。
蕭以南放下手機，已經開始期待今天下班了。
他撥通吳助理的內線電話，聲音冷倦：“晚上和星洲的應酬你幫我去。”
“讓第六事業部的人把測試數據發我郵箱，我今天提前下班。”
剛挂斷電話，姜儒就推門進來，像回自己家一樣熟練地走向沙發。
往後一倒，翹起二郎腿。
蕭以南瞥過去，幽幽道：“我現在比較忙，你如果是不重要的事，就等明天上午再來找我。”
姜儒：“你忙什麽？《tula》測試數據都正常啊，還是海外事業部那邊的合作又出問題了？”
蕭以南視線移回電腦屏幕，處理着今天必須完成的工作。
“倒也沒有，主要吧，是家裏有人等着我一起吃晚飯。我得早點回去。”
“哦，我忘了，你可能沒體驗過這種被人等着回家的感覺。”
“......”
姜儒給了他一個很大的白眼。
是誰幾個月前，就在同一個地方，說他不可能喜歡上誰，領證結婚就是走個形式，領完各過各的？
......
到了快5點，蕭以南就加速結束了手頭的工作。
他從專梯下到地下車庫，開車回家，一路心情都很不錯。
但蕭以南的好心情持續時間并不長...
他一進家門，就聞到撲面而來的煙熏味和糊味，非常刺鼻。
家裏的廚房是開放式的，旁邊窗戶也開着。
油煙機發出轟鳴般的巨響聲，竈臺前濃煙滾滾。
料理臺和水池都一片狼藉。
穿着白色睡裙的女孩被油煙嗆得直咳嗽，手上戴着一個厚實的棉手套，一邊咳，一邊攪動着鍋裏黏成一坨烏漆嘛黑的東西。
那一瞬間，蕭以南有點搞不清楚狀況。
他迅速換了拖鞋，快步走到林瑾身邊，“...你在幹什麽？”
油煙機和炒菜的聲音太大，林瑾餘光看到人，卻沒聽清他說的話。
她一手握着鼻子，揚聲道：“啊？你說什麽？”
“.........”
蕭以南瞅了一眼鍋裏的東西，直接伸手給她關了火。
他雖然也不會做飯，但是他二十八年來的生活經驗告訴他——這鍋裏的東西，人類應該不能吃。
噪音小了一半，林瑾茫然地轉過頭：“怎麽了？”
“應該還要炒幾分鐘的...”
蕭以南被她逗笑了：“你這叫會做飯？”
林瑾沉默片刻，誠實道：“眼睛看會了，手好像還差點...”
話音剛落，玄關處傳來門鈴的聲音。
蕭以南走過去開門。
保安：“先生您好，剛才我們在樓下看到煙，過來确認一下您家是否有發生火災的危險。”
“沒有。”蕭以南淡聲應：“是我太太在做飯。”
保安大哥表情微變，眼神中充滿同情：“那您注意用火安全...”
“嗯，辛苦了。”
蕭以南關上門，回到廚房。
煙霧還沒有散完，林瑾站在竈臺前，拿着手機對照菜譜。
她剛才偷偷嘗了一口...好像味道确實不太對。
炝炒蓮白，她以為有點煙味和糊味是正常的...
蕭以南輕笑一聲：“你以後別做飯了。請阿姨也行，叫外送也行。”
“要是我晚回來半小時，真怕你把房子點了。”
林瑾面露窘色：“......”
她不好意思地抓抓頭發，小聲問：“那晚飯吃什麽啊？”
蕭以南：“出去吃吧。”
站了幾分鐘，他就感覺自己一頭焦糊味，眉頭輕蹙：“洗個澡，然後出門。”
林瑾乖巧地點點頭：“...好。”
她身上的味道更不好聞，正準備回屋，又停下腳步：“我先把這邊收拾了。”
“不用。”蕭以南掃了眼廚房的慘狀，無奈地笑着說：“我叫保潔。”
林瑾應了一聲，朝自己房間走去。
等她進了屋，蕭以南又低頭，盯着鍋裏黑乎乎的“食物”看了好一會兒。
他頓了幾秒，鬼使神差般，抽出一雙筷子，夾起一片送進口中。
蕭以南：……
等兩人都洗完澡，蕭以南開車載着林瑾去了之前應酬吃過的一家還不錯的餐廳。
剛點完菜，林瑾低頭看手機，門口就遠遠進來幾個人。
一個瘦高的中年男人走在最前，西裝革履，氣質矜貴。後面跟着幾個大腹便便的男人和一個妝容精致的女人。
中年男人往林瑾他們這看了眼，快步走過來。
“蕭以南？”
蕭以南擡眸，懶懶打了個招呼：“二叔。”
林瑾聽到聲音，放下手機。她看到後面跟着的女人是宋曉玲。
蕭洪深：“好久沒見了。”
說着，他看向林瑾，問蕭以南：“這位是？”
蕭以南簡單介紹：“林瑾，我老婆。”
蕭洪深沒什麽情緒流露，一家人都忙事業，很少聚，他從老爺子那裏聽說過侄子結婚的事。
出于禮貌，林瑾站起身，跟着叫了聲：“二叔好。”
身後，宋曉玲的臉色瞬間變了，難以掩飾的驚訝。
蕭洪深淡笑着點點頭：“一直沒見過，等過年跟以南回家，咱們一家人聚聚。”
林瑾微笑着應了聲好。
蕭洪深：“那不打擾你們了。”
蕭以南寒暄兩句，蕭洪深進了包間，他重新坐下。
......
包間裏，飯局進行到一半，宋曉玲和她老公孫強出去洗手間。
蕭洪深是盈拓集團的總裁，盈拓是國內最大的房地産集團。孫強做建材，好不容易才找關系得到機會和蕭洪深吃頓飯，想跟盈拓合作一個項目。
宋曉玲：“那個蕭以南不是X SOUTH的總裁嗎？他跟盈拓的蕭總是親戚啊...”
孫強一邊洗手，一邊應：“是啊，圈子裏都知道。盈拓就是蕭以南他爸創的，他爸去世之後，本來應該是他接手的。好像是他不願意吧，自己去做游戲公司了。”
“蕭以南名下應該還有盈拓不少股份。”
孫強看過來：“你問這個幹嘛？跟我結婚還沒一年吧，又看上人家富二代了？”
宋曉玲藏住心裏的驚愕，假笑着挽上孫強白蘿蔔般的胳膊：“哪會啊。”
孫強在洗手間門口捏了捏她屁股，露出油膩的笑：“那最好。走吧，回去記得給蕭總多敬酒，要不我為啥帶你過來呢。”
回包間的路上，路過林瑾那桌，宋曉玲咬着唇，一眼也不想再多看她。
她本以為，林瑾跟她早幾年一樣，想靠着長相傍個結了婚的有錢人，再找機會轉正。
原來林瑾根本不需要。甚至在嫁給蕭以南這種身份的人之後，還苦哈哈的當着小律師。
她不能理解。
......
有了上次吃法餐的經歷，林瑾提醒蕭以南，點些他自己能吃的菜。
等吃得差不多，蕭以南去結賬，兩人出了餐廳。
車子停在路邊，林瑾坐上副駕駛。
蕭以南系好安全帶，問：“今晚有別的事嗎？”
林瑾搖頭：“沒有，怎麽了？”
蕭以南想了想：“回去換輛車，帶你出去兜風。”
昨天剛下過暴雨，今天天氣很好。這會兒正是黃昏，快要日落，天邊挂着紫色的雲霞。
林瑾看向他：“去哪？”
蕭以南似是漫不經心道：“芪山那條路，沒什麽人，空氣也不錯。”
離老宅近，他小時候經常去。
林瑾：“好啊。”
她正愁閑着沒事做。
兩人先回餘江公館的地下車庫，蕭以南換了輛兩座的跑車。
林瑾坐在他身邊，車子一路向西駛去。
市區這會兒正是下班晚高峰，車多人多，蕭以南沒把車頂打開，只開了點窗戶。
夏日傍晚的風從車窗縫隙鑽進來，吹到林瑾這邊，帶着他身上淡淡的檀木香味。
林瑾看過去，找了個話題：“你很喜歡車嗎？”
蕭以南：“還好吧。”
林瑾疑惑：“那為什麽買這麽多？”
蕭以南笑了下：“賺了錢就找地方花，不然存在卡裏看數字嗎？”
林瑾：“......”
果然有錢人的想法不太一樣，她就覺得存在卡裏看數字挺好，很有安全感。
主要是她數字也不大，很容易就花完了。
出了市區，蕭以南把車頂打開。
日落時分，金色的光灑在他精致的臉上，好看的像是畫裏的人。
臨山的路沒什麽車，也沒什麽人，他開得很快。
雖然在限度範圍內，路也很平坦，但林瑾還是有點緊張。
她緊緊抓着門上的扶手，目不轉睛盯着前方的路。
漸漸習慣這個車速之後，林瑾開始覺得有些刺激，疾風吹在臉上，路邊的景色飛速移動，有種要起飛的錯覺。
等車子停下，已經不知開出多遠。
蕭以南擰開一瓶礦泉水，遞給林瑾，自己又開了一瓶。
喝水的時候，他喉結上下滾動。
林瑾瞥到一眼，心跳又突然變得很快。
太陽已西沉，天色逐漸昏暗。
蕭以南擰上瓶蓋，緩緩轉過頭，唇角還帶着水漬：“心情好點了嗎？”
“什麽？”
林瑾這才反應過來，他應該是問昨晚的事。
她“嗯”了一聲，“已經好了。”
“其實我不常哭的...而且，工作嘛，總有不順心的。也不是剛畢業的大學生了，早應該習慣的。”
蕭以南抿唇，沒發表什麽意見。
好一會兒後，他開口：“我以前，也有過心情很不好的時候。”
林瑾：“那你是怎麽調節的啊？”
蕭以南淡道：“收拾東西。”
林瑾：“......”
他頓了頓，嗓音清啞：“不過，如果你以後再有不開心，可以跟我說。”
林瑾順着他的話，認真道：“好。那你如果心情不好，也可以找我。”
“行。”蕭以南輕聲笑了下。
車載音響裏又放着上次那首舒緩的英文歌。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說着話，天已經完全黑了。旁邊就是山，近處傳來夜晚的蟲鳴。
林瑾側頭，眨了下眼：“我們該回去了吧？”
蕭以南看着她，總覺得有點呆呆的，但特別可愛，讓人忍不住想逗她。
他勾唇，輕飄飄地說：“回不去了。”
林瑾睜大眼，愣住：“啊？”
蕭以南往後靠，一臉坦然，慢慢道：“開太遠，車沒油了。”
林瑾：？？？
作者有話說：
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