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重生

昭元二十五年,定北侯府,沉香苑,一位背着藥箱的太醫匆匆趕來。兩刻鐘後,太醫對衆人搖了搖頭,苑內漸漸傳來了低泣聲。

外間有兩位老婦人正在說話。

“侯爺還在邊關打仗,若是知曉了此事,可該如何是好?”

“先不要告知侯爺。”

“老夫人,您這是怎麽了?您可要穩住啊,整個侯府就靠您撐着了。”

“扶我進去看看。”

床幔掀開,床上躺着一位面容姣好的少婦人。此刻她面色蒼白,了無生機,一動不動。

雲意晚感覺腹中像是有一把剪刀在攪動,痛到無法呼吸。她能明顯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她想她大概就要死了吧。

可直到此刻她也沒想明白,她為何突然就不行了。

她懷孕四個月了,前兩個月腹中的孩子把她折磨得不輕,她幾乎日日吐,纏綿在榻。最近這半個月總算舒服了些,能吃能睡,也能在院子裏活動活動。

兩個時辰前,她用了一碗雞湯,看了半刻鐘書便去睡了。

睡前一切都是正常的,她身體也沒有任何的不适。可在睡夢中,她突然覺得腹痛難忍,痛到說不出話來,痛到動彈不得。

她不知是哪裏出了問題。

不知過了多久,她感覺有大夫來為她診脈,接着來來去去很多人,最終這些人又都離開了。一切恢複平靜。

而她,也快不行了。

回想她這一輩子,出嫁前,一直過得平平靜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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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世家旁支出身,高中兩榜進士,頗具才華。外放多年,三年前回京,任職戶部。母親身份更是尊貴,永昌侯府庶女。他們喬府在權貴如雲的京城雖算不上門第顯赫,但也絕非小門小戶。

作為雲家嫡女,她打小衣食無憂,讀書識字,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生活富足。

只是,當舅舅家瑩表姐難産而亡時,打亂了她原本平靜無波的生活。

從未透露出讓她嫁入高門大戶的母親突然逼着她嫁入定北侯府,讓她去照顧表姐剛剛出生的兒子,就連平日裏對她和藹可親的父親也同意了此事。

侯爺常年征戰沙場,長得高大魁梧,面容冷峻,身上帶着肅殺之氣,讓人難以靠近。她一見就心生懼意,不敢看他。

外界傳聞他很喜歡表姐,書房中藏着表姐的書畫和繡品,對唯一的兒子更是珍愛有加。上門給他說親者無數,全都被他以亡妻去世不久為由推拒了。

即便如此,位高權重的他還是為了年幼的兒子答應了這門親事。

他果然是被迫與她成親,成親一年,白日裏他甚少言語,晚上更是粗魯讓人難以忍受。作為他的妻子,她也從來沒能得到他的信任。

雖她嫁入了侯府,但表姐留下的孩子他從不讓她見。那孩子養在了麒麟苑,院子裏有重兵把守,伺候的丫鬟嬷嬷無數。她嫁過來一年,竟然從未見過那個孩子,甚至連他長什麽樣子都不知道。不僅不讓她見,她每每提及,他臉色都不太好看。漸漸地,她不敢再提。

她脾氣向來好,也很知趣,本不該去觸碰他的逆鱗。然而,母親那邊卻時常提醒她來侯府的目的,催她去照顧表姐留下來的孩子。

有一次,被母親催得緊了,她趁着他不在府中,去了一趟麒麟苑。

他回府後發了好大的火,也是成親來第一次沖着她發火。

那時她便明白了表姐和表姐生的兒子在他心中的地位,不敢再去觸碰。

她心中不是沒有疑惑的。既然他不願讓她去麒麟苑看孩子,當初又為何要娶她?娶她的目的不就是為了讓她來照顧孩子嗎?

或許,因為她與表姐有幾分相似的長相?

後來她被診出來有了身孕,她難得在他臉上看到了一絲笑意,他對她的态度也溫和了許多,至少夜裏不再折騰她。

兩個人就這樣相敬如賓地過着。

再後來邊關不穩,他去了戰場。

如今孩子已有四個月,就這樣沒了。若是他知曉此事,定會難過的吧?畢竟他那麽喜歡孩子。不過,也未必吧。表姐是他喜歡的人,他愛屋及烏喜歡表姐生的孩子。她并非他心儀之人,他未必會喜歡自己生的孩子。

她這一輩子雖過得平靜,卻又稀裏糊塗的,很多事情都沒弄明白,也不知事情如何一步步走到今天這一步。

不過,如今也不用明白了,一切就要這樣結束了。

她這一生過得還算順遂,也沒怎麽被人欺辱。出嫁前母親雖然嚴厲但也沒有短了她的吃穿,父親雖更重仕途但也沒有全然忽略她,丈夫雖不喜她也沒有輕視她,對她有多敬重。

只是,若有來生,她願意吃齋念佛,只求表姐長命百歲,她再也不想入這高門侯府,也不願做任何人的替身,她寧願嫁一個普通人,平平靜靜過一輩子。

巳時,刺眼的陽光從窗外照了進來,撒在雕刻着镂空花紋的黃花梨木床上。床上正躺着一位妙齡少女,少女膚色白皙淨透,臉上的絨毛清晰可見,唇不點而紅,烏發散落在繡着朵朵粉色桃花的枕頭上,像是墜落人間的仙女。只是仙女眉頭微微蹙起,手捂住肚子,似是被夢魇了。

“姑娘,姑娘……”

雲意晚喃喃道:“疼……疼……”

黃嬷嬷輕輕拍了拍自家姑娘的肩膀,緊張地問道:“姑娘,您這是怎麽了,可是腹痛?我這就去給您請大夫。”

雲意晚猛然睜開雙眼,聽着耳畔的聲音,她很是詫異。剛剛朦胧間,她聽到太醫說她快要不行了,還以為自己就要死了,沒想到竟然沒死。

再聽耳畔的聲音,竟然非常熟悉,她轉頭看向了面前的人。

“姑娘,您別吓我啊,您到底怎麽了?”

看着面前這個熟悉的人,意晚喃喃道:“嬷嬷。”

黃嬷嬷是她的奶嬷嬷,從小便跟在她的身邊,只是後來出嫁前,她突然就離開了。母親說她兒子要考科舉,為她全家脫了賤籍,還賞了她一座院子。自那以後她再也沒見過她。沒想到今日卻見着了。

雖然沒死,可見她真的病得很重,畢竟連黃嬷嬷都被請過來了。

見自家姑娘總算醒過來了,黃嬷嬷心中稍定,只是,看着她難受的模樣,還是忍不住問道:“姑娘,您哪裏痛,快告訴我,我讓人去禀告夫人,給您請個大夫。”

雲意晚:“肚子。”

“紫葉,快去跟夫人說一聲請大夫過來。”

“是,嬷嬷。”

不多時,大夫來了,很快又離開了。等一切歸于平靜已是半個時辰後。

這半個時辰也足夠雲意晚搞清楚現狀。

原來太醫沒有說錯,她約摸是真的不行了。不然,她為何會突然回到三年前呢?這時,父親剛剛從任上回到京城,在禮部任職。她還是閨閣女子,并未成親。

“還好這次沒什麽大事,雖天氣熱了,但您以後可不能再貪涼了,不然月事的時候還要難受。”黃嬷嬷在一旁說道。

雲意晚垂眸,摸了摸肚子。此刻她之所以腹痛,是因為昨晚恰好來了月事。

“一會兒吃了藥您好好睡一覺就沒事了。”黃嬷嬷又道。

雲意晚點頭:“嗯。”

見從小看着長大的姑娘恹恹的樣子,黃嬷嬷約摸猜到了她的心思。想到紫葉剛剛說的正院的情況,嘆了嘆氣,道:“咱們昨日剛剛進京,夫人正忙着呢,不得空。等她忙完了,定會過來看您。”

夫人一向對大姑娘态度冷淡又要求嚴格,剛剛紫葉去正院時,夫人正在見她娘家永昌侯府的管事。只是這樣的話還是不要跟大姑娘說了,徒增煩惱。

聞言,雲意晚長長的眼睫微顫。

她記得前世剛剛入京時母親的确非常忙,不過,她并不是忙着收拾東西,而是忙着去外祖永昌侯府。永昌侯府勢大,母親又只是庶女,父親之所以能回京任職也是得到了侯府的幫助,她這樣做她也是能理解的。

只是,經歷了前世的事情,再想到永昌侯府,她心中難免有些不适。

她可以理解父親母親攀附永昌侯府的行為,卻無法理解他們二人為了榮華富貴讓她去定北侯府當填房。畢竟,那時她已經有未婚夫了。

既然上天讓她重活一世,這一世她想活得明白一些。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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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大紅蠟燭和熟悉的錦被,她哭得泣不成聲。為何老天讓她回來了,卻沒能早一日,她還是嫁給了那人面獸心的畜生!

這時,門嘎吱一聲響了,一個身着大紅喜服的男人走了進來。

淚眼婆娑間,蘇暖茹看清來人長相,頓時一怔,這一世她為何嫁給了種田漢子?

顧青山冷臉道:“哭哭哭,就知道哭!那錢秀才已經娶了旁人,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蘇暖茹瑟縮了一下。

而婚後,看似兇神惡煞的種田漢子把她寵上了天。

不過,蘇暖茹卻不願再像前世一般囿于內宅之中,最終被人抛棄。

她賣吃食開鋪子,把日子過得紅紅火火。

後來,當她在顧青山那裏看到那塊熟悉的認親玉佩時,心中更是詫異。

這不是錢秀才的玉佩嗎,今生怎麽會在他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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