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馬上就過年了,過年前的這段時間,傅岩風沒再外出接活兒,一連幾天,他在前院常見江雲意騎着輛自行車在自家院前晃悠,從東邊騎過來,再從西邊繞回來。

吳文霞這兩天能下地了,這天拿着籃子說要去山上摘蘑菇,傅岩風這邊剛殺了只雞正忙着給雞拔毛,沒攔住,只好出門把站在路邊跟大黃玩得不亦樂乎的江雲意給叫進來。

“小雲什麽時候來的?”吳文霞又驚又喜,“到了怎麽也不進來。”

江雲意臉頰通紅,扯了扯衣角,還沒說話,傅岩風就已替他回答:“媽他剛到。”

無需傅岩風發話,聽說吳文霞要去後山摘蘑菇,江雲意就自告奮勇一起去。

臨出門前,吳文霞又返回屋內把那條紅圍巾拿出來纏在脖子上,邊纏邊說:“阿姨喜歡小雲送的這條。”

要摘的是長在木頭上的椴木菇,去年冬天傅岩風在後山竹林裏放了幾根點過菌的椴木,今天江雲意和吳文霞過來挑挑揀揀只摘夠一餐的量。

“還有的。”吳文霞在椴木上指給江雲意看,“這些還沒長大,年後來摘差不多了。”

江雲意提着籃子嘀嘀咕咕:“這麽大根木頭才摘這麽點兒,是不是被別人摘過了呀。”

這種椴木上分布均勻的菌類很明顯是人工種植的,在村裏太老實就會被欺負,至少沒有人敢碰劉賢珍家種的東西。

在山裏,江雲意又摘了些路邊的野果一起帶回去。

最後籃子裏各式各樣的野果子比蘑菇多得多,傅岩風把果子洗幹淨了,江雲意接過自己那份,坐在後院的小板凳上吃得津津有味。

來過這一次,之後江雲意再來就不只在門口晃悠了,跟傅岩風“斷交”成了說說而已的事。

“不是說不來了?”傅岩風哪壺不開提哪壺。

江雲意臉皮厚得很:“我又不是來找你的,我來找阿姨。”

傅岩風到他面前,彎下腰,伸手把他脖子上戴着的那個自制發夾項鏈從衣服裏邊勾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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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你——”江雲意沒捂住自己脖子,就這麽看着傅岩風把他的發夾攥在手裏。

前段時間還很嚣張,現在被傅岩風這麽當衆處刑一下就漲紅了臉。

傅岩風問他:“什麽時候拿走的?”

“早、早發現了,”江雲意癟嘴道,“之前在你房間睡覺,你抽屜沒關緊,我不小心看到的。”

傅岩風想起來就是江雲意親他的那晚,于是蹲下來,跟坐在凳子上這人視線平齊:“所以你才覺得我喜歡你?”

江雲意不敢看傅岩風,耳朵紅得厲害:“多少得有一點點喜歡吧。”

傅岩風沒反駁他這個說法,松了手,問他:“夾子戴着不硌嗎?”

江雲意老實說:“有點兒。”

傅岩風說:“那就收起來別戴了,你先準備高考,別的以後再說。”

江雲意就把夾子摘了,他知道傅岩風說的不只是夾子,而今他只有把喜歡收起來,才能留在傅岩風身邊。

兩人誰也沒再進一步談論夾子的事,好像這就是一個普通的夾子,被人随意戴着,除此之外再無更深層含義。

至此,兩人算是和解了。

快過年了,江雲意除了飯點回家吃飯,其餘大多時間都賴着傅岩風,黏人得很。

他忽然大膽起來,像是得到了首肯,傅岩風上山砍柴他跟着撿柴,傅岩風喂雞他跟着攪拌雞飼料,連去鎮上買年貨也要跟。

傅岩風家備的年貨很簡單,ro菜自給自足,買的多是一些米面和幹貨。

傅岩風挑幹貨時,江雲意就在一旁的零食區試吃,眉毛彎成滿足的弧度。

就算是過年家裏也不怎麽來人,但今年傅岩風還是瓜子堅果糖果蜜餞皆各買了些。

江雲意也跟着傅岩風去後山抓魚,鞋脫了放岸邊,發現抓小魚原來不需要太費勁,把溪裏的石頭搬起來就能撈到好幾條,半個巴掌大的小魚,用水桶裝着中午回去能加頓餐。

除夕夜江雲意一吃完年夜飯就騎車去傅岩風家,天上煙花砰砰砰燃得盡興,無需手電筒,前路已被映得通明。

自行車騎進傅岩風家前院,滿地的紅鞭炮屑,屋前挂了兩個大紅燈籠,整個院子顯得紅彤彤喜慶極了。

進屋前江雲意就意識到傅岩風家來人了,因為院子裏多了一輛不屬于傅岩風的摩托車。

進了屋看見堂屋多了臺電視,正對着八仙桌,電視上放着春晚,八仙桌旁坐了三個人。

吳文霞轉頭看見他,忙朝他招手:“小雲你來啦,阿姨家安電視了。”

坐在八仙桌另一側的另外兩個人也轉過身來。

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男人,還有一個看着挺年輕可能才二十出頭的女孩兒。

女孩兒臉圓下巴尖,綁着兩個麻花辮,五官挺标致的,笑起來還有酒窩。

“這誰家小孩兒啊?”女孩兒說話時眼角都是溫柔的笑意。

吳文霞跟男人女孩兒介紹了江雲意,果不其然男人立刻誇起了江雲意他爸年少有為。

“小雲沒在家看春晚啊。”吳文霞挪了個位置給江雲意。

“你爸媽過年有回來吧?”女孩兒跟他說一些場面話。

江雲意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感覺,總覺得怪怪的,等看見傅岩風從後院進來,更是不安了。

江雲意來了以後,男人和女孩兒又待了半個小時左右才走。

不用傅岩風解釋,江雲意自己聽大人談話也聽出來了,這女孩兒是傅岩風的相親對象。

這天晚上江雲意在後院哭得身子直抖,反反複複說:“你、你要娶老婆!”

江雲意這眼淚流得沒名分,脾氣也發得沒道理,說不好聽點,傅岩風結不結婚與他都是沒有幹系的。

傅岩風沒辦法,又怕他動靜太大把吳文霞引來,只好按住他肩膀,耐心跟他解釋,說自己不知道相親這件事。

前兩天王嬸來過一趟以後,吳文霞就問他夠不夠錢去買臺電視回來,傅岩風當時想到過年家裏要來客人,沒想過是相親對象。

江雲意撲進傅岩風懷裏,順勢一把抱住人的腰,臉貼在人肩頭,還抽泣着,已經把人的豆腐都吃盡了。

傅岩風按住他胳膊,把他推開一點距離,低頭看這人哭得臉全紅了,便将他眼角按住,要他別哭,“不娶,不許哭了。”

江雲意把眼淚胡亂蹭在傅岩風外套上,抽噎着說:“你才幾歲啊你就娶老婆……不是說男人都是先立業再成家嗎?你這個年紀其實不着急結婚的……”

農村多的是二十出頭就娶媳婦的男人,但是後面兩句邏輯上确實沒有問題。

傅岩風覺得江雲意目前可能需要先平複一下情緒,于是沒搭腔,由着他揪着自己的衣領擦眼淚。

江雲意擡頭,兩只紅紅的兔子眼楚楚可憐地盯着人看:“你怎麽不說話……”

“說了不知道相親的事。”傅岩風拿他沒辦法,低聲下氣哄他,“剛已經跟我媽說了,我媽也知道強求不來,以後不會這樣了。”

“狡辯!”江雲意一腦袋撞在傅岩風胸口。

傅岩風不陪他鬧情緒,握住他後頸,要他頭擡起來,然後盯着他說:“不鬧了。”

江雲意抿着唇,一下沒了脾氣,聲音還帶着哭腔,卻已經比剛才老實很多:“反正你不要那麽早結婚。”

“嗯。”傅岩風搓了搓他後背。

江雲意吸了吸鼻子:“結婚有什麽好的,一個人多自在。”

傅岩風不知道他哪裏來這麽多脾氣,不知道怎麽哄,于是轉移話題問他:“買了炮,放不放?”

江雲意鼻音濃重:“什麽炮?”

傅岩風确實買了不少炮,村裏小孩兒常玩的摔炮擦炮竄天猴雷王等等一種各買了一些回來,最後江雲意在院裏玩了一晚上的手持仙女棒。

江雲意還氣着呢,傅岩風一個摔炮扔他腳邊他就哎哎呀呀跳開了,不知誰家的煙火又點燃夜空,屋內吳文霞在看電視,院裏有個男孩在許願,希望喜歡的人這輩子不娶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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