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

突然覺得他們在談一種很新奇的東西。

宋時舒愣在原地, 這人怎麽這麽狗呢,邊牧都不及他一分。

已經超出他們兩層樓梯的謝詩琪扶趴在扶手上喊道, “表哥嫂嫂你們在聊什麽啊, 快點上來。”

怕對話被聽見,宋時舒繼續位這個話題争論。

上樓時她手腕依然被他牽在掌心裏,随着步伐的起伏, 尺骨位置的玉镯跟着晃動,很有節奏,她突然想起很多年前被趙媛他們牽着散步, 無憂無慮的時刻。

後來家庭破裂,饒是趙媛給予的愛再多,都無法回歸從前, 她很少有想家的表現, 小小年紀不是不知道第三者給母親帶來的痛苦,并不希望因為自己,而讓趙媛追求所謂的表面的和諧。

比起其他破裂的家庭,她已經算很幸運了。

至少曾經擁有過。

踩上兩節臺階, 腳下的步伐弧度有些不協調, 玉镯和男人袖扣叮當碰撞,謝臨側首低眸, 逆着光, 瞳仁湛黑清亮。

瞧出她有話要說, 但不随意詢問。

看似恣意的謝公子,于她相關的任何事,又有足夠的耐心和等待。

“吃飯的時候, 奶奶說的話是什麽意思。”宋時舒終于問出心中疑惑, “我聽我媽說, 沈奶奶的女兒去世了……”

沈奶奶也就是謝臨的外婆,她的女兒不就是謝臨的母親或者姨母嗎?

“本來想找個機會和你說的,被很多事給絆住了。”謝臨微眯了下眼眸,輕描淡寫,“他們在我小時候因為車禍去世了。”

就像陳述一件無傷大雅的事情,語氣無波無瀾。

可宋時舒看出他睫毛動了兩下,隐忍克制着什麽東西,不單單是因為這件令人提起就無限悲傷的事情,還有更多的因果關系。

“事故比較嚴重,他們二人當場就走了,肇事司機酗酒開車,也受了重傷,住院幾天後離世。”

事情過去這麽久,就像敘述一件晚間新聞,以第三者的視角展開,字裏行間沒有透露過多情感。

這是他知道的內容,不知道的內容還有很多種可能,比如當時的肇事司機術後本有生還可能卻無故離世,很難不懷疑是否受人指使。

在那個任由兄弟姐妹為家産肆意争奪的時代,犧牲者不止謝家長子長媳婦二人,子子輩輩流出的血能夠浸染整個富麗典雅的老宅,浸染到每個不為人知的角落。

謝老爺無情就無情在這事過後既往不咎,并沒有徹底查清楚背後的真相,興許是找不到線索,興許覺着都是子孫後輩,追根究底只會發現天下烏鴉一片黑,沒有誰是無辜的。

宋時舒無法想象謝臨是如何在這樣的環境中生存的,從小無依無靠,除了爺爺奶奶沒有任何的庇護,而謝老看起來那麽嚴厲冷漠,誰見了都要害怕三分。

“別怕。”謝臨瞧着她略有擔憂的小臉,淡聲安撫,“內鬥已經結束了。”

“沒怕,我只是……”宋時舒搖頭。

只是同情他的遭遇。

這些事從未耳聞,哪怕圈內都鮮為人知,以前每次大家相聚一起有說有笑的,偶爾吐槽父母管得太嚴格,殊不知那些碎嘴念叨于謝臨而言不曾擁有。

她也不知道如何表達,輕聲嘆息,走上前兩步,擡起胳膊抱住他,小手勾着男人勁瘦的腰身,臉頰微微貼在他胸膛上,隔着一層衣物感受到溫暖。

走過的這些年,聽慣旁人感慨唏噓,安慰說教,謝臨始終無動于衷,惟獨這一刻敗給小媳婦一個看似微不足道的擁抱。

他手擡起又放下,薄唇欲言又止,終究抵不過似水柔情,指腹輕輕搭在她柔軟的細腰上,無奈一聲,“好像抱個小孩。”

二十多cm的身高差導致她還要可勁擡頭,小臉顯得圓潤,眼眸也呆呆的,“什麽小孩。”

“你啊。”

“我已經是二十四歲的成年女人了,哪裏像小孩了?”

不就是稍微矮他億點點。

人家好歹前凸屁股翹的,純純的大女人。

“抱起來像小孩。”謝臨指間鎖緊,“親起來又像個小女人。”

“……”

這就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嗎。

宋時舒後知後覺地松開爪子,不自然輕咳一聲,本來只是不知道說什麽安慰的話想抱一抱,就像每次演出過後女孩子們都會給予安慰互抱成一團,但抱他的時候她感覺到自己的心跳無法控制的加速。

後知後覺地,她不忘小聲嘀咕一句:“你才小孩。”

“好好好我是小孩。”他把手遞過去,“那你是不是得牽着我走。”

真當她是小孩兒,什麽都順着。

敷衍地遂她的意。

宋時舒惱都惱不起來,手再次覆上去。

為表現夫妻恩愛的一幕,還是牽着吧,免得被老人家看出什麽端倪。

樓上珍藏廳,謝詩琪和謝老太都已經到好一會兒仍不見他們二人動靜,謝老太撚着桃木匣裏的飾品,感慨:“小夫妻兩就是恩愛,到現在還沒過來。”

謝詩琪胳膊肘托着桌面,“畢竟我哥老早就喜歡人家了。”

“是嗎?”

“奶奶你想知道他們之前的事嗎?”

謝老太自然是想的,點頭。

謝詩琪拿起一對黑珍珠耳飾,“這個好漂亮啊,如果我戴上這個的話,一定會好好給奶奶講故事的。”

謝老太瞥她那沒出息的樣兒,“拿去拿起,都不值錢。”

“哪兒不值錢了!”謝詩琪大叫,上回她看到過拍賣,好歹也價值八位數了。

美滋滋地将耳飾收到自己的囊中,謝詩琪才開始回憶七零八碎的記憶,她打小社交廣,鬼靈精怪地浸在富二代圈子,對宋時舒一點都不陌生,原因在于她媽羨慕人家舞跳得好,硬是拉着她去學,結果她三天兩頭不是挨打就是挨罵,當時憤憤地覺着宋大小姐是罪魁禍首。

于是就把這事兒給表哥說了一通,小小年紀的謝大少爺就對俗世無動于衷,并沒有安慰她,無意間倒是被她拉着看過宋時舒參演過的舞臺劇。

那真是傲立四方的小天鵝。

但人家小迷妹小迷弟不是一般的多,軟萌可愛的正太們穿着小燕尾服清脆地叫她“小公主”,就像童話故事裏演的那樣,她衆星捧月,受之崇拜。

後來小謝臨詢問謝詩琪,下一場芭蕾演出是什麽時候的時候,謝詩琪心靈感知到異樣的沖擊力,這就是親愛的表哥嗎,不來跟她一起吐槽芭蕾,反而額外關心。

“但奶奶你知道嗎,我哥打小就那悶葫蘆。”謝詩琪感嘆,“嘴不甜心不軟的,要不是那張臉好看,追女孩子比登天還難。”

謝老太聽到這裏,忽然黯淡,“小臨以前不這樣。”是父母出事後變得自閉又孤立。

“我再跟您老講講他是怎麽追表嫂的吧。”謝詩琪得了一串耳飾沾沾自喜,又想吊老太太胃口。

實際上她哪懂這些。

眼珠子溜溜一轉,打算徹底放飛自我胡編亂造。

謝老太主動将謝詩琪看中的項鏈遞過去的時候,門口傳來慢悠悠的男聲:“講吧,我也想聽聽。”

謝詩琪接飾品的惡爪突然一顫,默默縮回去,老太太笑得不行,把東西塞給她,回頭看他們小夫妻二人,“可算來了,我們等了好久。”

謝臨一本正經:“嗯,她有點私房話要和我說。”

宋時舒瞪他:“……”

真就睜眼說瞎話。

鬼來的私房話。

“乖乖,過來。”謝老太招呼道,“我挑了一些很适合年輕人的飾品,你來看看怎麽樣,要是喜歡的話就都拿走吧。”

這間珍藏室不僅僅有一些不常用的珠寶首飾,還有其他或貴重或無價的藏品。

謝詩琪沾光挑了好多後樂津津地去書籍區轉悠,書架上有古玩有古今中外作家親簽的書籍,還有帶有甲骨文字的刻章。

宋時舒因為跳舞的緣故并不習慣戴過多的首飾,避免老太太失望,象征性地挑了些。老人家和年輕人的眼光有差距不錯,但貴的東西沒有,都是上流人士挑選遺留後的,不論做工精致度還是設計創新都透着華貴的氣息。

她這邊挑着,時不時問謝臨意見。

當然問也是白問。

他看起來很認真欣賞一遍給出評價,其中沒有聽到一個差評,全部都是“好看”。

就算不好看,他也會說“你戴上很漂亮”。

說他敷衍吧,好看和漂亮兩個詞換着用,說他不敷衍吧,挑不到第二個詞。

謝詩琪在書架裏一番亂搗鼓,再出來時手裏多了一組明信片,饒有興致地獻給謝老太。

“這是我哥從俄羅斯寄給你們的吧,上面的雪景拍得好浪漫。”

相比較簡單官方的問候,明信片的背景更引人注目。

謝老太對于子孫輩送的東西一直珍藏着,哪怕是一張微小的明信片,忍不住多看幾遍,“是自己拍的吧。”

“都說直男拍照死亡角度,但明明這些都拍得很好。”謝詩琪感慨,拿一張給宋時舒過目。

看着不過一張平平無奇明信片。

上面的背景卻讓宋時舒覺着十分眼熟,這裏好像是莫斯科郊外?和她手機上的壁紙幾乎融為一體。

不過在俄羅斯這樣的雪景到處可見,興許只是巧合。

晚間,到了歸宿時刻。

老人家生物鐘早,困意滿滿地告別,只有謝詩琪和謝二狗一人一狗哪哪都是精神氣,入宿的房間相隔不遠,一邊跟着一邊鬧着。

“托嫂子的福。”謝詩琪一邊炫耀着自己的耳飾,一邊拽住邊牧的狗繩子,“我今晚決定帶着謝二狗睡覺,不給它打擾你們恩愛的機會。”

說罷,做了個“wink”,關上房門。

不一會兒門又打開,邊牧露出一個狗頭,謝詩琪也露出一個,“哦對了,管家說在你們房間放了安全T,在第三個抽屜哦。”

“……什麽?”宋時舒訝然,緊張得臉都紅了,“我們,我們不用。”

“哦~不用啊,是要備孕生寶寶嗎?”

“……不是這樣的。”

宋時舒耳根燙得厲害,這都哪兒跟哪兒!不用TT只是單純的字面意義上的不用,她和謝詩琪所理解的根本不在同一個層面。

“沒關系啦,我又不是小孩子。”謝詩琪笑得意味深長,“晚安啦,表哥表嫂有個好夢哦!”

“……”

宋時舒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帶着一雙沒吵贏架的狗狗,楚楚可憐并且求安慰理解似的看向新婚老公,他和她站在一道上,清亮的瞳仁眯了眯,噤聲得事不關己。

他,居然都不幫她狡辯的。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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