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一局

安靜。

原本在原地打滾玩鬧的蘿蔔突然開始急躁地在原地轉圈,喉嚨裏嗚咽着低低的吼聲,時不時伏下前軀呲起尖牙。陸楚回過神來,來不及去思考男人口中話語的意思,連忙在手機上盲打出女孩父母的名字,試圖撥通他們的電話。

“滴——滴——”

片刻後手機那邊傳來客服甜美的提示聲——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

關心則亂,關心則亂。

陸楚阖上無神雙目,微揚頭,整理思緒。

既然女孩給自己打了電話而不是給她的父母,那麽只能說明她也聯系不上他們,自己試圖給他們打電話,沒有半點用處。

思緒沉澱下來,陸楚意識到男人似乎知道發生了什麽,他身體轉向男人的方向,垂下眼簾,問道:“你說的‘開始’,是什麽?”

即便看不到男人的神情,陸楚也能感覺到男人格外地平靜從容,如同一個悉知萬物掌控一切的局外人。而男人定定地看着陸楚,并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他仿佛在思考,半晌後忽然開口回問:“你為什麽,不笑了。”

陸楚不語,蹙起了眉。

怎麽笑?

得不到回答的男人盯着陸楚的嘴角看了片刻,平靜道:“已經開始,但只是剛剛開始。”

“開始的,究竟是什麽?”

“你會知道的。”

陸楚沒有再問,而是站起身準備出門,蘿蔔看到他的動作,也立刻停下來原來焦灼的行動,緊緊的跟在了陸楚身後,眼中有野獸的戒備神情。

男人一言不發,就這麽看着剛剛還和自己溫柔笑着的陸楚皺着眉頭,滿面默然地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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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他會去那個女孩那裏,尋一個真相。

陸楚知道女孩的家在哪個地方,但是不清楚具體是哪一樓哪一戶。他手中拿着平時走路用的竹杖,站在女孩家的小區門口,一下一下點着地面,發出“噠噠噠”的聲響。

小區裏偶爾有來往的行人,有一個中年婦女看到陸楚站在那裏,片刻沒有動彈,就好心地過來問他:“小夥子,你有什麽事嗎?”

陸楚聞言,連忙轉向婦人的方向,禮貌問道:“您好,請問您認識周溪然嗎?”

“小然那孩子啊,當然認識,不過你是……”

“我是她的老師,”陸楚笑的溫和,“有些事所以來拜訪一下她家,但是太糊塗了沒弄清楚具體的位置,剛剛打她電話沒有人接聽,所以現在正着急着呢。”

這座城鎮民風淳樸,很少有違法犯罪的事情發生,再加上陸楚長的清俊溫和,婦人對他的話沒有一點懷疑,反而十分熱情的說道:“原來是這樣啊,她們家在靠裏面那一棟,我帶你去吧。”

“那就麻煩您了。”

“不麻煩不麻煩,這才多大點事兒!”

陸楚聽着婦人的腳步聲,從而判斷她行走的方向,領着蘿蔔跟了上去。

“你這狗養的好啊,看起來機靈得很,這倆眼睛,跟有了靈性似的。”

提起蘿蔔,陸楚總算笑意達了眼底:“蘿蔔是比較聰明,從小就跟在我身邊。”

“蘿蔔?這名字好,聽着就好養活……”

婦人有一茬沒一茬地和陸楚說着話,說着說着忽然看向他無神下掩的眼睛,轉而問道:“你的眼怎麽……”

不怪她這麽久才注意到這件事,作為有史以來唯一一個失明的人,眼睛看不見這種事情在正常人看來,等同于“異類”,在這個城鎮屬于可以列入“都市奇聞”、“城市十大不可思議”事件之中,一般人很難會立刻注意到,頂多覺得這人一直略略低着頭,還不看別人的眼睛,大概是個害羞的人。

陸楚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他笑了笑坦然道:“我的眼睛,是看不見的。”

“看不見?”婦人立刻皺起了眉頭,“怎麽和我老伴兒一樣……”

陸楚聞言,心下一沉:“您說什麽?”

“我老伴兒啊,”婦人說,“昨天晚上不知道怎麽回事,突然和我說他看不見了,當時我還納悶,怎麽會這樣,一會兒他又和我說沒事兒了,害我白操心半天。”

“您是說他很快就沒事了?”

“是啊,”說到這裏,婦人突然停下腳步,“就是這裏了,小然家在三樓,她媽媽和我是老朋友了。”

這時,婦人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她打開接聽。

那邊說了些什麽,婦人皺起了眉,滿面焦急:“怎麽會呢,你爸他剛剛還在家!……嗯……嗯……我馬上回去!”

她挂了電話,對陸楚歉意地說道:“抱歉啊小兄弟,家裏出了點事,我得趕快先回去了,小然家在301,上了三樓最邊上就是。”

陸楚笑:“沒關系的,還得感謝您幫了我這麽大的忙,您先回去吧,家裏的事更重要,剩下的我自己可以的。”

中年婦女匆匆離去,陸楚習慣性地點了點竹杖,這才往樓上走去。

“301。”陸楚站在一扇門前念道。

蘿蔔聽了之後“汪”了一聲,陸楚心道就是這裏了。蘿蔔是專門經過訓練的,他的父母花費了很多時間為他培養出這一知導盲犬,簡單的識數它都可以做到。

“叮咚——”陸楚按了門鈴。

沒人應答,他又按了兩次依舊無人應答,只好拍拍門開口喊道:“周溪然,你在家嗎?”

恰逢此時,一個女人提着大包小包走上樓,對着陸楚問道:“你是誰,怎麽在我家門口?”

陸楚聞聲轉過身:“您好,請問您是這家的主人嗎?”

“我是……”女人狐疑地看他,“你有什麽事?”

陸楚歉意道:“抱歉打擾您了,我是周溪然的朋友,剛剛她給我打了個電話,貌似有急事,還聯系不上您,但是我們聊了一下她突然又挂了電話,我擔心她所以過來看看。”

女人半信半疑,但是看陸楚實在面善俊秀的很,就邊低聲說着“小然能出什麽事兒”邊拿出鑰匙開了門。

“咔——”

門打開了。

“小然,媽媽買東西回來——”女人原本愉悅的聲音突然頓了一下,轉而驚恐地大聲喊道,“小然!小然你怎麽了?怎麽這麽多血?”

陸楚在開門的那一剎那就聞到了刺鼻的血腥味,蘿蔔更是在他身後打着轉“汪汪汪”叫個不停。

“好黑啊,開了燈看不到……”

“好安靜,砸了什麽,都沒有聲音……”

“好痛,好痛……不,不痛,不痛……刀子切了腿和胳膊,也不會痛……”

年輕女孩的聲音悠悠傳來,病态滄桑沒有一點生氣,仿佛只是在喃喃自語,而她的母親則大叫着撲倒在她身上用手怎麽堵不住女孩身上淌着的滾燙鮮血,顫抖着雙手撥打求救電話。

“回去吧。”男人無聲無息出現在陸楚身後。

陸楚對他的出現一點都沒有感到意外,他知道,男人一直跟在他的身後。

陸楚沒有回頭,而且淡聲道:“開始的究竟是什麽?”

“傳染病。”

“什麽病。”

“全城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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