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三局
陸楚聽了那人的話,不僅沒有遠離,反而不着痕跡地往前走了一步,想要繼續聽瘋癫的中年女人還在說些什麽。
挺剛剛的村民說,女人是二十年前瘋掉的……
這一條又和線索對應上了。
這一“局”,線索和提示實在是過于言簡意赅,僅僅從字面上分析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如今先是聽老人家講過了這個村子裏傳說的斬蛇的故事,又遇到了和“二十年前”這個時間軸相關的人,表面上,事情似乎是有了不小的進展。
陸楚正想湊近中年女人,女人卻被不知從哪裏來的幾個壯漢拖拽着往村裏頭一處茅草屋走去,幾個人邊拖拽最終還邊罵罵咧咧道:“平時關在那裏好好的,怎麽今天跑出來了?這瘋子,就會給我們找麻煩,怨不得外面來的那個男人就是死了也不要她!”
其他人知情的人還附和着:“就是、就是……”
随後,瘋癫女人不知被他們說的那句話刺激到了,突然開始拼命地掙紮,整個人牟着勁躺在地上翻滾,試圖掙開壯漢的拉扯,期間泥土灰塵沾了滿身,讓她本來就邋遢的面目變得更加髒亂。
也就是在女人瘋狂的動作中,陸楚終于看到了她髒亂頭發遮擋下沾滿泥污的臉頰。那是一張平平無奇的臉,不好看,也不能說難看,總之讓人見了一面很難再想起。
女人像瀕臨死亡一樣尖叫着,尖利的嗓音讓人耳朵根都發疼,同時她不要命的掙紮,通紅的眼眶都讓原本聚集在她周圍的人吓得趕緊散開,生怕她一個激動撲上來亂咬一樣。
“是他不得好死啊!!”女人尖銳地尖叫過後,瞠圓了雙目,眼中透露出極其癫狂的神情,搖頭晃腦,不停大喊,“不得好死啊!不得好死啊!你們都不得好死啊!……”
女人瘋狂的模樣吓壞了圍觀的人,幾個同樣上了年紀的女人幹脆嘟嘟囔囔着罵了幾聲轉身匆匆回到了自己家,走之前還用力拍拍胳膊,好像自己真的沾上了不好的東西一樣。
女人再怎麽癫狂,到底不如幾個經常下地幹活的莊稼漢力氣大,沒一會兒就又被制住了,這一次,她是真的被一路拖回了她的小院,地上的泥土印着一道重物拖過的痕跡。
鬧事的走了,還剩下的看戲的人也就散了,只有陸楚還站在原地,不知在思考什麽。
這時,老人家的聲音傳來:“乖孫兒,在幹嘛呢,回家吃飯啦!”
陸楚立刻換上溫和的笑容,揮手回道:“我馬上回來。”
吃飯的時候,陸楚狀似好奇地問道:“奶奶,剛剛我看到外面湊了好多人,就跟着湊上去看了看,看到個嬸子,大家都說她是瘋婆子,還瘋了很久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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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家聞言立刻放下來手中的碗筷,神情嚴肅道:“這事兒,你可別跟着湊熱鬧。”
陸楚越發好奇,也放下碗筷,問道:“可是奶奶,這是為什麽啊?”
老人家看他如此好奇,只能嘆了嘆氣,道:“算了,本來不準備和你們年輕一輩再談起來這件事的,但是看你這麽上心,還是跟你提一提,免得你年輕人的心性發作,觸了黴頭。”
“還記得剛剛我給你講過的斬蛇的故事嗎?”
陸楚點頭:“記得。”
老人家繼續道:“蛇啊,可是有靈性的東西,咱們這裏,也一直把它們當鬼神一樣敬畏。”
“其實二十年前那些事,我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畢竟不是發生在自己家的事,也就沒那麽在意,只記得當時咱們村裏來了個城裏的男人,說是要在咱們這裏當段時間老師。這男人長得俊,村裏不少好年紀的小姑娘都願意偷摸地跑到教室外頭往裏瞧——說是教室,也不過是幾間大的泥瓦房,又漏風又漏雨的。”
陸楚給老人家碗裏添了菜,像個好奇心旺盛的年輕人一樣催促道:“後來呢後來呢?”
“剛剛你看到的那個瘋了的女人,叫魏蓉,也是那些小姑娘裏面的一個,而男老師叫郭劍平。他們之前的事我也不太清楚,就只記得郭劍平當時是喜歡村裏另一個長得更好看的小姑娘的。後來年輕老師出了點事,摔斷了腿,基本算是毀了容,好多小姑娘都放棄了他,就只剩下魏蓉一直陪在他身邊,端茶送水照顧的無微不至。”
“那他們沒有在一起嗎?”如果後來發生的事情是水到渠成的互相喜歡,這魏蓉現在應該也不至于瘋癫成這樣。
老人家慈愛地給陸楚添菜,搖頭道:“當然沒有,後來那老師回了趟城裏,說是回去治腿,以後還會回來,魏蓉也每天站在村口等着,終于有一天,她等回了完整的,腿上臉傷都好了的郭劍平。然而郭劍平回來不到半年,就和他以前喜歡的女孩求婚了。”
陸楚詫異:“為什麽是另一個女孩,魏蓉對他不好嗎?”
“喜歡這種事,又不是對你好不好就能控制的。”老人家嘆口氣,“其實我們也不太懂,但是別人的事,咱們局外人也就看個熱鬧,本以為事情就這麽過去了,沒想到又是一年後,和郭劍平結婚的小姑娘跑了,再也沒招到人,據說是和外面更有錢的漢子跑了。郭劍平從此一蹶不振,魏蓉癡心不改地守在他身邊,終于把他打動了,他們就在一起了。”
“就這麽平靜地過了兩年,魏蓉懷了孩子,郭劍平卻開始頻繁地往城裏跑,有時候好久都不會來,對魏蓉也開始不冷不熱。從那時起,魏蓉開始一驚一乍地說和漢子跑了的女人又回來了,要跟她搶郭劍平,郭劍平往城裏跑也是為了她,兩人後來還打了一架,就這麽硬生生把孩子弄掉了。流了産之後,魏蓉精神更加不正常了,整天往村裏跳大神的王婆家跑,回來又不停說什麽她的孩子還在肚子裏,會有報應什麽的……”
“然後——”說到這裏,老人家神色一正,“郭劍平突然死在了家中,那時魏蓉正在王婆那裏,聽聞消息趕回家裏,只見郭劍平已經死透了,渾身是血,臉色發紫發脹表情痛苦猙獰。
而屋子裏則密密麻麻擠着不下幾百條蛇,每一條都被切成了七段,血腥味飄了老遠。
魏蓉見狀大叫道‘報應啊報應’,從那以後就徹底瘋了。”
陸楚聽完這個故事,略有沉思,雖然老人家沒有詳細地和他講述當時的場景,但是他仿佛能夠想象得到,成百上千條花紋不一的蛇堆擠在一起,身子斷成無數段鋪了滿地,而郭劍平猙獰慘烈橫死在其間的場景。
“斬蛇,在老一輩的人看來,就是複仇的意思。”老人家摸了摸他的頭,語氣溫柔,“當年的事情全村人都吓了很久。二十年過去,大家都把這件事情埋在了心底,誰也沒去探究,最後也不知道是不是魏蓉肚子裏的孩子來複仇的。我跟你把這事講出來,就是讓你記住,對神鬼的事情,哪怕不相信,也一定要保持敬畏,知道嗎?”
陸楚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