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期中考之前, 先舉辦的是合唱比賽。

看得出來一中的好成績不全靠緊張的氣氛堆起來,尤其是高一的學生們,校園活動可以稱得上是豐富多彩。

餘清音都覺得自己沒怎麽學習過, 心想原來好學校的生活是這樣的。

她沉溺于其中, 不過仍舊在練習的時候渾水摸魚。

沒辦法,也不知道是從哪屆傳下來的默認規矩,評分的關鍵點還有個精神面貌。

通俗一點來講, 就是聽聲音大不大。

保重身體這個道理,仿佛沒有人懂。

越臨近比賽,只要各班一到排練時間,整棟教學樓都是撕心裂肺的吼叫, 完全的不成調。

其中搞怪的成分居多,加上大家都打算藏住真正的實力來迷惑競争對手,這才把場面搞得一片混亂。

要是上臺的時候也這麽發揮,所謂的合唱就會淪為笑話。

不過餘清音覺得現在也夠好笑的了。

她心想高中生們委實沒什麽計謀可言, 幼稚得叫人憐愛, 只是他們自己不這麽想,甚至到比賽那天仍舊是這樣。

十月的最後一天, 高一的學生們放假半天。

各自吃完午飯, 五班的女生們在教室研究着怎麽綁頭發。

為了符合紅/歌月的主題,班長要求長發的都紮雙馬尾。

餘清音心想只要不是像七班一樣畫紅臉蛋就行,對着鏡子開始折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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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後腦勺沒長眼睛,後來懂打扮又過了雙馬尾的年紀。

現在一雙手仿佛是朽木,怎麽都弄不順。

反而是短發的陳豔玲看不下, 說:“我幫你。”

她倒是靈巧, 就是下手實在狠。

餘清音隐約感覺到幾根頭發被扯下來, 倒吸口氣:“停停停, 我的Jenny。”

Jenny?陳豔玲很是迷茫:“你給我起了英文名?”

聽上去還不錯嘛。

餘清音不好意思講是自己十年後給頭發們起的名字,心想少年人是不會知道頭禿的苦。

她雙手合十拜托:“再輕一點點。”

陳豔玲哦哦兩聲,用黑色小皮筋繞圈:“可是已經好了。”

借着窗戶的反光,餘清音覺得自己和民國女學生就差套衣服,做作地摸着發尾甜甜說:“謝謝~”

陳豔玲滿不在乎擺擺手,又去幫助別的同學。

她有好人緣,東南西北都能跟人說上話,好像是這個班級的中心。

即使是三十的心理,餘清音也會羨慕一些明媚的少女。

她兩輩子好像都做不到,想想到走廊上瞎逛。

才幾步,就碰上鄭山名。

二班在服裝上花心思,不論男女穿的都是白襯衫、黑褲子,看上去讓人夢回教師資格證的面試現場。

曾經考兩次才過的心理陰影在,餘清音忍不住躲開。

鄭山名卻以為她是看到自己就躲開,耷拉着肩膀嘆口氣。

餘清音不知道他的憂傷,仍舊慢慢地晃悠着,過了會才回教室。

女生們都已經收拾得差不多,班長打開伴奏做最後的練習。

熟能生巧這個詞對每件事都适用,到最後餘清音已經覺得自己的靈魂被控制。

像是有一只百靈鳥附她的體,想都不用想就能張開嘴唱。

一直到晚上,這種重複的痛苦才結束。

按照抽簽順序,五班在第三個上場。

早開始的早解放,一下臺陳豔玲就拉着同桌直奔小賣部。

雖然離晚飯時間才過去沒多久,餘清音聞見泡面味還是餓。

她鼻子動動:“我們不急着回去吧?”

離得不遠,在這兒也聽得見操場上的聲音,還比坐在寒風裏多出幾分暖和。

陳豔玲點點頭:“你想吃什麽?”

餘清音買一桶紅燒牛肉面,捧着站在陰影處吃。

冷不丁的有只老鼠蹿出來,她微微往後退半步避開它,看着很是懂禮貌。

老天爺,那可是老鼠。

陳豔玲吓得叫出聲,哆哆嗦嗦:“清音,你不怕嗎?”

餘清音剛畢業的第一份工作月入兩千一,扣掉基本的花銷只能夠支撐她租住在最便宜的握手樓裏。

地方陰暗潮濕,走道裏總是有不知名的味道,別說是區區的單身老鼠,一家老少的她都見過。

見慣不慣,自然處變不驚。

餘清音:“沒事,它們一般不會主動攻擊人的。”

陳豔玲哭笑不得:“這是攻擊不攻擊的問題嗎?”

大概不是,餘清音輕輕地吹着面湯:“還有點想吃香腸。”

陳豔玲佩服至極,豎起大拇指:“我只想離開這。”

她實在待不下去,一個人先回操場。

餘清音繼續頗有食欲地吃着宵夜,吃完發現自己的影子在路燈下被拉長。

像是青春電影裏散場的那幕,孤孤單單只剩下一個。

無處訴說的寂寥感湧上心頭。

餘清音擦擦油乎乎的手,聽見慢慢靠近的腳步聲。

其實就算是耳聾的人,也會發現有人即将出現,畢竟地上還有影子。

可惜餘景洪沒能察覺到這一點,還以為堂妹在發呆。

他打算出其不備吓她一大跳,下一秒被逮個正着。

餘清音就知道除了他不會有別人,翻個白眼:“你真的好幼稚。”

她這倆辮子還像小學生似的,怎麽好意思說別人的。

餘景洪:“你先看看自己。”

餘清音:“我的座右銘是與其反省自己,不如指責他人。”

是人說得出來的話嘛,餘景洪大吃一驚:“你這不符合八榮八恥吧。”

八榮八恥?餘清音常常覺得跟時代格格不入,就是因為這些突然冒出來的詞彙。

她的表情恍惚,很快回過神踩他一腳。

早晚給她的腿打斷,動不動就來這麽一下的。

餘景洪拍她的額頭:“我看你是找揍。”

啪嗒?一聲,餘清音委屈巴巴地假哭:“我要告訴大哥。”

這麽看着,更像小時候了。

餘景洪啧啧兩聲:“告狀精。”

很有默契的,兄妹倆同時大笑。

餘清音自認寬宏大量不計較,甩着辮子回去看比賽。

秋天一場涼風起,今晚驟然降溫,大家為了取暖都緊緊挨着。

可大自然是那麽的無孔不入,效果簡直微乎其微。

餘清音都覺得自己的雞皮疙瘩全跑出來,縮着脖子搓着手:“這是第幾個班了?”

陳豔玲打個噴嚏回答:“第七。”

高一有十七個班,每個班預計上臺十分鐘。

随便掐指一算都能得出結論——還有個把小時要熬。

這樣下去可不行,餘清音:“我得回宿舍拿衣服。”

話音剛落,後面的女生戳她一下:“清音,後面遞給你的。”

是一件男生的校服外套,寬大得能籠罩兩個女生,餘清音作為有追求者的人,遲疑地捏着它頗有些猶豫。

要不是馬上收到堂哥的短信,她肯定會放在一邊不敢穿。

現在她既知道來處,當然是大大方方地穿上。

本來她是打算當作小毯子分同桌一半的,只是陳豔玲不太願意。

畢竟對十幾歲來說,穿男生的衣服太過親密。

餘清音能明白的她的顧忌,用熱乎起來的手握着她。

陳豔玲感動道:“清音,我要是男的,肯定娶你。”

只有女孩子才容易被這些瑣碎的溫情擊中內心,餘清音:“你是男的就不會這麽想了。”

怎麽聽着很嫌棄的樣子,前頭的體育委員張天高憤憤回頭:“你是不是對我們男生有意見?”

餘清音眉頭一挑,半點不客氣:“我是對你有意見。”

張天高嘿嘿笑,也不順着往下,只問:“要不要吃辣條?”

以德報怨,搞得餘清音都有點不好意思。

她順手想從口袋裏拿糖分,卻摸出一包煙。

邊上的人都愣住,陳豔玲趕緊推她:“班主任在後面看呢。”

餘清音邊收邊罵“餘景洪要完蛋了”,掏出手機發短信質問。

餘景洪回得很快,只有四個字【不是我的】。

餘清音半信半疑,心想只是回頭再說。

她暫且不回複,餘景洪就慌起來,低聲罵:“王三,這次被你害死了。”

王三還沒見過這麽怕妹妹的,說:“你妹又不是什麽毒蛇猛獸。”

明明是個看上去很溫柔的女孩子。

他知道什麽,有的人的殺傷力又不在武力上。

餘景洪轉過頭:“凱岩,你得幫我作證。”

徐凱岩手上還拿着英語單詞本,壓根沒聽清就随意應着。

就他這種好學生,說的話可信度一句頂別人百句。

餘景洪忽然心酸,覺得堂妹估計對這位老同學更加信任。

殊不知餘清音對他的懷疑,是基于他上輩子也是高中學會抽煙這件事。

她手指摩挲着,眉心微皺,直到聽見五班獲得二等獎才稍有好轉。

一散場,被吹得快面癱的學生們各回各家。

只有餘景洪逆着人流來找堂妹解釋,邊上還有個人證。

面對面地時候,餘清音還是挺擅長辨別他有沒有撒謊的。

她滿意地點點頭:“我要回宿舍了。”

餘景洪松口氣,哥倆好的搭着徐凱岩的肩,兩個人晃悠悠地走在她後面。

三個影子重疊,完全辨別不出究竟誰是誰。

這場青春故事,到底不是餘清音一個人能演的。

作者有話說:

還有一更,十二點之前争取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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