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吃飯（1）
王折的眼裏熠熠生光，帶着點愉悅，欣賞和慶祝的意味。
像今早綿延過的那場雨，攜着點春時的和煦，一點一點地往人心底裏落去，讓陳留那荒蕪地被這點春雨落散。
但陳留的目光裏，卻籠上了陰雲。那是一種矛盾的眼神，是王折一時領會不了的矛盾。
明明是欣喜的，卻又帶着帶着一點不自信的頹然；明明是熱烈，卻又帶着點不自然的克制。
陳留在被江一淮推了推，才回神，目光随之在這場對峙裏落荒逃開；他往一邊挪了挪，弓着身子站在前排，沖江一淮使了眼色。
跟着他後腳上車的江一淮，剛站穩了，本來跟着他師父的目光看過去，瞬間眼睛一亮，想往王折身邊蹿。他這個迷弟當得比梅菜到位，正想确定他師父不是要去後排的老位置坐，就看到了陳留沖他眯了眯眼，往前排的座位揚了揚下巴。
江一淮的想法瞬間就被陳留的眼神扼殺了。他的眉毛先一步傳達了自己的無奈，又撇撇嘴，坐到了他師父安排的位置。
陳留明顯把江一淮的表情看在眼裏了，卻裝作視若無睹，還挨着江一淮在前排坐下來。
坐在後排的王折看着陳留坐下，眼裏是一片了然，好像是意料之中。但在陳留坐下來後，仍然沒有收回目光，而且更放肆地投向他的頭頂，看了好一會兒，才撤回了目光，看向了窗外。
陳留感受到背後那道視線好像消失了，他才松了口氣，往後靠了靠，窩進座位裏。這樣一松懈下來，陳留就想起了更為重要的事，他偏頭看向了身邊低頭刷手機的江一淮。
江一淮剛剛給小AD發了短信過去，問他，他師父這樣算正常嗎？小AD還沒回信兒，陳留就拿手肘碰了碰他。
他被陳留突然的動作吓得手一抖，手機差點沒拿穩往下掉，幸好江一淮反應快抓住了，才擡頭看向陳留：“咋了，師父？”
“今天偷兵走位是怎麽回事？”陳留問。
江一淮擡手撓了撓腦袋，裝懵做傻道：“啊？我也不知道。”
陳留冷哼了一聲：“自己悟的？”
“是是是，自己悟的。”江一淮立馬跟着應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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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一淮的那個“厲害吧”的話都還沒嘚瑟出來，就被陳留冷冷瞥來的一眼給吓回去了。
“那小AD的偷A呢？”陳留繼續質問道。
“啊，打出偷A了嗎，我怎麽不知道。不過這個還是得問小AD啊，要不我幫您叫他來問問？”說着江一淮就撐起來，想往後搬救兵。
陳留伸手阻止他的動作，又繼續道：“你們都是我選的，有什麽補兵走位習慣，有什麽優點和缺陷，我會不知道？Cobra……”
江一淮沒有跟陳留面前撒過這種謊，聽到陳留說起Cobra動作還是一僵。
陳留故意拖長了話語，擡眼看向江一淮，近乎篤定道：“他教的。”
江一淮的牙咬着下唇，在心裏悄悄給王折道了個歉，然後在他師父步步緊逼的目光裏，點了點頭。他偷偷地觑着陳留的臉色，看陳留仍然是冷眼模樣，他立馬為他的小王哥開脫。
“那個，師父，小王哥只是提了一下，他他他沒有別的意思，我、我也不會叛變的！”
陳留對江一淮的表忠心沒有多大興趣，只是在聽到江一淮說王折“沒有別的意思”時，眉頭還是皺了皺，比剛才的冷臉看着更讓江一淮忐忑。
江一淮抿抿嘴，睜大了眼睛做了一臉無辜的表情，小心翼翼地湊近陳留，試探着。
“師父？”
陳留擡手推開了湊近來的人，睨了一眼，問道：“他還說什麽了？”
“啊？”江一淮反應了兩秒，竹筒倒豆子，“哦哦，還說想在之後的比賽裏一直看見我們……Emmmm，還讓我不要跟你提起這事。沒了。”
陳留輕輕地點了點頭：“知道了，也別和他說你跟我說了這事。”
看着陳留回頭望了一眼王折，就收回了目光，江一淮懵懵懂懂地應了。
但現在這事情，也太超綱了吧。難道不是就是師父師娘兩情相悅的事？
江一淮又琢磨了一陣，還是沒琢磨出來個所以然。不過好在其他人低聲窸窣起來，商量着吃什麽的事，這一下把他的思緒都牽走了。
而陳留等李叔接了水回來發動車後，就合上了雙眼，将這一切都屏蔽在外；甚至在他們讨論起吃什麽的時候，他都沒有出聲發話。
要知道以前只要贏了比賽，陳留總是第一個建議吃什麽的人，像是生怕會錯過敲管理層一筆一樣。
但今天的陳留卻安靜得過分了，就像他們之前輸了比賽的時候一樣，但這種氣氛也只有上、中、野三個人曾經體驗過，從青訓上來的小AD和江一淮還是第一次遇見陳留這模樣。
上、中、野三人都發現了陳留的反常，頓時也停下了讨論吃什麽的腳步。他們在一片寂靜裏遞了眼神給江一淮。
江一淮單膝跪在座椅上，往後看着，對上他們的詢問的目光，也不明白地無聲聳肩攤手。
那幾個人接着又看了看一臉莫名其妙的經理人，最後在沒有結果中強行找出了結果——今天下路打得不好，教練生氣了。
這是全隊在一瞬間達成的共識。霎時，全隊的人大氣都不敢出，在鴉雀無聲的車廂裏，東看看，西看看。只留下剛剛上車的主持人和解說們都裝作不知，玩手機的玩手機，看窗外的看窗外。
最後是經理人周小飛這樣在陳教練面前有說話權的，打破了這一片鴉雀無聲。
他自然地看向了後排的前隊員王折問道：“我們Cobra回了LPL，TBD還沒表示過，我看要不Cobra提個，我們今晚就當給Cobra接風？”
“那愛豆豈不是虧了一頓飯？”梅菜的目光沒從手機游戲裏抽離，嘴上卻不饒人地說着，“這樣的話，愛豆可得狠狠宰小飛哥一頓。”
“一頓吃回本？”王折輕笑，目光卻在和周小飛對接時，變得意味深長，他領情地向周小飛點了點頭，提道，“那……小龍蝦？”
說完王折故意朝陳留那處看了眼，除了江一淮這樣不記得陳留喜好的，在座的人都頓悟了。
——Cobra是在幫他們。
陳留愛吃的東西TOP1絕對是小龍蝦。這在整個電競圈子裏，都不是秘密了。之前陳留風頭正盛的時候，采訪時被問到了，他當時是不假思索地說出了自己的最愛就只有小龍蝦。
不過因為最近不是小龍蝦大面積上市的季節，小龍蝦的價格虛高，所以陳留沒怎麽在基地提過吃小龍蝦的事，但要是有人提起吃小龍蝦，這事情就不一樣了。所以一直保持着沉默的陳教練在聽見這句之後，還是忍不住悄悄舔了舔自己的嘴皮，眉梢不自覺地上揚。
一車人最後在李叔的帶領下，來了S城偏城郊的一家麻辣小龍蝦店。這是一家一直有口碑的，全年提供肥美小龍蝦。
陳留下車的時候，挑眉擡眼看了看招牌，并不意外地往裏走。
王折是最後下車的，先下車的江一淮站在店門前，一臉驚喜地道：“咦，這不是上次師父帶我來的那家？”
他這話剛說完走在前面的一隊人，都回頭看向了江一淮。江一淮被大家這麽整齊劃一的動作看得一愣。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走在前面的TBD上單Boyd，他立馬轉身走上來勾過江一淮的脖子，勾着江一淮往前走，操着他那一口純正得不能再純正的臺灣腔道：“教練他，又帶你開小竈噢~”
江一淮聽他這麽一說，擡頭正好撞向了陳留，立馬含含糊糊道：“是是是，一次、一次而已嘛。”
王折走在後面，默默看着這兩人勾肩搭背地往店裏走去，不禁勾了嘴角，眼裏有光影微動，想看到了幾年前的自己和陳留的身影。他在原地站着，看着陳留的背影，直到陳留回頭看向他，還盯了他好一會兒，他才回過神來。
他的目光追向陳留，陳留的目光卻避開來。他的嘴唇微動了動，陳留沒注意看，直接轉身往裏走去，他只好邁步跟上。
一隊人算上教練、數據分析、基地工作人員和他們三個解說，林林總總一算起來，就有二十多個人了。按照老規矩，還是選手們一桌，工作人員們一桌，而他們剩下的幾個解說和經理人、教練、主持人、數據分析員湊了一桌。
陳留先選了挨着經理人的座兒，沒想到的是大家都在經理人的另一邊坐了下來，繞着圓桌一圈，到王折收尾，又正好坐在了陳留的另一邊。
王折在陳留那一邊坐下的時候，陳留突然挺直了背，坐正了些。他那心下要說沒有一點期待是假的，說滿是期待，也不太真實。
陳留心裏想的是什麽，王折不确定，也不敢确定。他只能小心試探，再慢慢靠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