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邵陽的出現讓整個劇組都炸開鍋了。一個徐徹就足以讓劇組大半的姑娘移不開眼睛了,邵陽一出現,剩下的那一半也徹底被迷了眼。他和門兆佳之前的新聞還穿得沸沸揚揚,原本以為會避避風頭,沒料到他一點也不避諱,各種通告活動照常出席,像沒事人一樣。
和徐徹在圈裏的風評好不同,邵陽這人風評很不怎麽樣,什麽打壓新人、和各路女星暧昧的□□層出不窮,從來不缺乏話題性。但是,他這人也從來不刻意去處理什麽,一副聽之任之的态度。說來也怪,他的粉絲還真買這賬。
當然,黑子也多。
不過,邵陽除了演戲外還有不少投資,事業蒸蒸日上,根本不在意那點黑料。
他和徐徹的龃龉,半個娛樂圈都知道。這二人呆在同一個劇組,氣氛就有些奇怪。宋曼更是每天都提心吊膽,聽了嚴導說他是來客串的,心裏更沒底了。她這人心眼多,所以看別人也總多揣摩幾分。尤其是對邵陽這種人,她真做不到以君子之心度人心腹。
“幹什麽呢?”這天她拍完一場正在旁邊喝水,身後就傳來一人的聲音。宋曼大驚失色,一口水沒咽下去,直接嗆到了喉嚨裏。她的臉都漲紅了,卡着脖子上氣不接下氣。
邵陽失笑,擡手拍了拍她的後背給她順氣。
宋曼二話不說就站了起來,轉頭四處張望。見四下無人,她才松了口氣,瞪他:“邵陽,你想幹什麽?”
邵陽彎下腰,在她耳邊輕聲呓語:“沒怎麽啊。咱們也算認識一場,你怎麽回頭就翻臉不認人啊?”
本來就是調侃的一句話,宋曼卻結結實實被他惡心到了。
她咬牙切齒地剜了他一眼:“我警告你,我已經結婚了。你這人怎麽這麽讨人厭,像只蒼蠅似的沒完沒了?”
“和徐徹?”
宋曼沒料到他消息這麽靈通,重重地哼了一聲。
邵陽莞爾一笑:“徐徹有什麽好?你這麽死心塌地的?我看你也不是個賢妻良母的樣子,裝什麽裝啊?”
“我是什麽樣關你屁事!管好你自己吧。神經病!”她拔腿就走,走了沒兩步就硬生生剎住了步子——徐徹站在那裏。
隔着幾米,他沉默地望着他們。宋曼忽然心虛不已,快步走過去挽住了他的手:“你不是去拍戲了,怎麽在這啊?”
徐徹的目光落在邵陽身上,嘴裏輕聲對她說:“場次換了。”
宋曼做賊心虛,本能地不想停下來:“晚兒去撸串吧?我吃這邊的飯都吃厭了。”
徐徹說:“我和他有事兒說,你先回去吧。”
宋曼渾身都僵硬了,想說點什麽,奈何嘴巴像被黏住了,怎麽都開不了口。打死她都不敢讓這兩人就這麽面對面杵着,但是,這會兒不走也不是啊——她只好亦步亦趨地走了。
單獨剩下兩個人,徐徹幹脆連表情都省了,開門見山:“你到底想怎麽樣?”
“沒想怎麽樣啊。”
“我告訴你,別打曼曼的主意。以前那些事情,我已經不和你計較了,你走你的陽光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咱們井水不犯河水。”
“這話說出來你不心虧啊?”邵陽嘴角一扯,冷笑。
徐徹說:“朱晔都過世這麽多年了,你還是不依不饒,有意思嗎?我承認我有錯,但是,我欠的是朱晔,不是你。”
邵陽又是一聲冷笑,緩緩挑起眼簾,看定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像吐着冰渣子:“我厭惡你,也不止是朱晔的關系。徐徹,一山不容二虎,咱倆就作對一輩子吧,你也別對我客氣,盡管放馬過來。”說完這話他就離開了,頭也不回。
到了外面,邵陽才冷哼一聲,狠狠往那路邊的垃圾桶踢了一腳,猶自覺得不解氣。
天色暗了,他擡頭看了看墨沉沉的夜空,握緊了拳頭。
徐徹和邵陽是在舊金山認識的,剛出道那時候,他們和朱晔是一個組合,當時在酒吧駐唱過一段時間。那會兒沒什麽名氣,也都是賺點小錢,一起租地下室住,關系很不錯,像親兄弟似的。真正出事是在兩年以後,那天徐徹和一夥黑人在吧臺上起了争執,朱晔為了幫他被人捅了一刀,事後不治身亡。從那以後,邵陽和就徐徹不對盤了。
因為朱晔是和他一起從香港過來的,初中時就認識的好朋友、好哥們,徐徹充其量只是個後來者。當然,邵陽扪心自問,他并不是單單因為朱晔的事情才和徐徹如此較勁。
朱晔出事後,他們一起回到內地發展,兩人條件差不多,簽約的又是同一家公司,資源競争激烈。邵陽從家裏出來時候起就發誓,他要混得比任何人都好。徐徹已經成為他前進道路上的絆腳石,他厭惡和他總被擺在一起比較。
至于門兆佳……邵陽不否認自己曾經喜歡過她。
不過……他輕輕一哂,用手攏着點燃了一根煙,含進嘴裏,深深地吸了一口。
不過,那也僅僅只是曾經喜歡過而已。
和他的事業、前途比起來,一個門兆佳又算的了什麽?
很少有人知道邵陽出身名門,是香港名流邵家的子弟。不過,他母親只是一個外室,早早就去世了,邵承平的二奶三奶數之不盡,子女外面一大堆,他這樣的也就每個月給點零花而已,餓不死他,也不會給他什麽機會接觸家族企業。他十幾歲就一個人出來了,寧願在美國那個陰暗的地下室蜷縮着過日子,也不願呆在邵家搖尾乞憐。
只有邵軒這種不知人間疾苦的溫室花朵,才會嫌家裏無聊眼巴巴地來投奔他。
這個圈子,哪有他想的那麽簡單?
宋曼之後幾天一直都提心吊膽的,拍戲的時候都提不上心了,不時看看徐徹的臉色,今天這場戲NG了很多次。休息的時候,徐徹給她端來了一杯咖啡:“現磨的,提提神。”
宋曼道了謝,捧着杯子坐在那裏,依然心緒不寧。
過了好久,她終于忍不住問他:“你沒有話對我說嗎?”
“說什麽?”他的語氣不鹹不淡的,聽起來是那麽雲淡風輕,低頭慢慢地抿着咖啡。但是,宋曼是個急性子,實在受不了他這樣不明朗的态度。她忍不住就說了:“幹嘛裝作毫不知情的樣子?徐徹,你要對我不滿就直說吧!”
徐徹不說話,也沒有擡頭。從宋曼的角度望過去,他的表情格外冷淡,像沒有表情。她心裏莫名就慌了,語氣也急躁起來:“徐徹,你說話!”
“你要我說什麽?”他終于回頭看了她一眼。
宋曼被他眼睛裏的冷漠嘲諷刺到了:“你有什麽不爽的就說出來,幹嘛對我冷暴力?”
徐徹忍不住笑出來:“您自個兒做的事情,還要我直白地說出來嗎?我這人喜歡給別人留臉面,太難聽的話說不出口。”
“有什麽難聽的?你說啊!我跟他又沒什麽,我問心無愧!”宋曼霍然起聲,驚怒地瞪着他,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徐徹也放下咖啡站起來:“宋曼,你一定要這樣嗎?”
“怎麽樣啊?我怎麽了?我他媽就這樣,鄉下妞就這脾氣,沒文化沒教養,你第一天知道啊?我跟邵陽有什麽又怎麽了,沒什麽又怎麽了?”她嚷起來,那嗓門震天響,理直氣壯的,沒道理也變有道理了。
徐徹冷靜地盯着她,眼神卻令她心悸。那不是簡單的厭惡和怨憤,還有說不出的失望,沒有像從前一樣無條件地忍讓她。宋曼忽然像洩了氣的皮球,氣勢瞬間弱了下去,但是嘴裏仍然不服輸:“我以前也不是沒有過,你不知道啊?這時候倒介意起來了。”
徐徹卻說:“你以前怎麽樣我不管。但是,兩個人在一起後,要有起碼的忠誠,這是基本的道德和原則。我不說不代表我不在乎,我只是希望我們都能好好的。你呢?甭管你跟他有沒有什麽,你的态度太有問題。”
宋曼被他戳中心裏的軟肋,更加心虛,但是,越心虛越要逞能,梗着脖子大聲說:“我是有錯,但是你這樣對我算幾個意思?是你自個兒要和我結婚的,我可沒逼你!”說完她抓了自己的包轉身就走。
這一次,徐徹沒有追過去。
宋曼于他,就像太陽,像笑容。盡管他早就知道陽光的背後就是陰影,但是這麽□□裸地撕裂開來,他仍覺得唏噓不已。
晚上他開車一個人出去兜風。車上的時候,又想起俞梅對她說的話。你爸身體不好,你不要再氣他了,退出這個圈子吧,哪怕你不接受你爸給你安排的工作,找別的事兒做也行,就別在這麽天天上熱搜了。你爸他好面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徐徹只覺得無比諷刺。過去的幾十年來,他從來沒關心過他,現在他終于有自己的路要走了,他要他為他的面子放棄自己的事業。
徐徹是個叛逆的人,不過他已經過早地叛逆,像鮮花在盛年時已經過早地凋零,如今反而更加穩重,比一般人更了解人情冷暖。大學時他在舊金山一所三流藝校讀的,挂科是家常便飯,天天泡吧酗酒抽煙打架,過得醉生夢死。他也交過幾個女朋友,大家嘻嘻哈哈當玩鬧,一點不介意。那時候他內心空虛、迷茫,不知道自己前路的方向。
朱晔的事情,像是一記警鐘敲醒了他,他也明白了,人活着是為了自己,他不能因為別人不在乎他他就這麽作踐自己。他要為自己活,過得比任何人都好。
但是,他真的可以不計較徐正清嗎?
一點都不為其牽絆?
徐徹不是個無情無義的人,雖然對他沒有什麽深刻的感情,但是生恩大于天——他一路風馳電掣,最後停在二環路口,下了車靠車門上點了一根煙。
這些事,他不會和別人說,一直都憋在心裏。在那些自我放逐的歲月中,他已經白日習慣了嬉笑怒罵,晚上把寂寞藏在心底,獨自舔舐傷口。
他從不指望宋曼這樣沒心沒肺的人能理解他。可是,為什麽偏偏又是邵陽?
那段日子,在自己事業即将問鼎的時候,這個以往的好兄弟給了他一記重錘,那些陷害和污蔑,還有背叛,就像烙印一樣深深地刻在他的心尖上,每每想起,都心有餘悸,像記憶裏揮之不去的夢魇,始終纏繞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