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過了最泥濘的路段後,奚南沒再賴在向晚光背上,而是跳了下來自個兒走。沒多久,兩人就到了向晚光家。

奚南站在向晚光家前的空地,盯着向晚光家的房子。

來之前奚南做過心理準備,來的路上他也想象過向晚光家的模樣,怕等他到了後會露出不合适的表情。然而等真到了向晚光家,先前做的一切都是徒勞,沒起到一點作用。

向晚光側頭,也不說話,只是盯着奚南看,不錯過他臉上一絲細微的表情。

“不進去嗎?”奚南轉頭迎上向晚光的視線,笑了笑,“我還想早點見見叔叔阿姨呢。”

向晚光還是不說話,眼神落在奚南身上沒挪開,像是要将奚南看穿一樣。而奚南被向晚光這麽看着,也不躲避他的視線,噙着一抹笑和向晚光對視。

不知道過了多久,向晚光先敗了下來,沒忍住低下頭,還輕聲笑了起來。他想到了姜月亮在知道他要帶奚南回家後跟他談的話。

當時奶茶店裏只有他們兩個,姜月亮去門口挂上暫停營業的牌子,然後随便挑了個座位,說有點事要跟他聊聊。

向晚光知道姜月亮要說什麽,所以聞言他沒有多做猶豫,在姜月亮面前坐下,等着她說話。

姜月亮并不委婉,在向晚光坐好後,直接道,“我以為你不會這麽沖動。”

向晚光笑了笑,沒有接他的話。

姜月亮見此,也揚唇笑了,她的眼裏有不合年紀的成熟、滄桑,看模樣一點也不像十**歲的女生。

“太早了。”姜月亮評價道,又說,“你們才在一起多久,你就将人往家裏帶。”

“我知道。”向晚光接話道。

姜月亮微訝,反問,“那你還這麽做?”

“我們在談戀愛,我應該告訴他我的情況。”向晚光笑了起來,眼神變的溫柔,解釋說,“比起他只能從別人那聽說,或者自己瞎猜,還不如我自己跟他坦白。”

姜月亮垂眸,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神情忽然變的悲傷,而向晚光看見姜月亮這樣,欲言又止幾回,卻到底什麽都沒說,選擇保持沉默。

“你倒是好。”姜月亮斂去剛才的悲傷,又笑了起來。

“毫無疑問,奚南是富家少爺,并且他家境到底有多好,我們誰也不清楚。”姜月亮說,“但能夠肯定的是,你和他之間的差距,可以用天壤之別來形容。”

“等奚南跟你回了家,”姜月亮臉上的笑淡了,她直視向晚光眼,幾近逼問道,“那到時在他面前,你不會自卑嗎?”

向晚光正在輕敲桌面的手一頓,像是被戳中心中的***一樣。姜月亮沒挪開視線,而是一直盯着向晚光看,期待他會有的反應。

姜月亮以為她這個問題,會讓向晚光有那麽一瞬的失态,或者讓他不知所措,完全答不上來。

然而讓姜月亮詫異的是,向晚光僅僅是頓了那麽幾秒,随即就恢複了慣常的笑容,沒有半分局促。

“我為什麽要自卑?”向晚光唇邊挂着一抹笑,緩慢道,“談戀愛的是我們,而我和奚南本身,并沒有太大差距。”

“撇開那些不屬于我們的東西,就從自身來看,他不是富家小少爺,我也不是貧窮小子。”向晚光說,“他僅僅是一個高二學生,最重要的事是一年後的高考,而我是奶茶裏的打工的,最重要事的也是一年後該做什麽。”

“姜姐,”向晚光笑了起來,說,“我和他是平等的。”

“就算現在不平等,那總有一天我和他之間也會變的平等。”向晚光聲音低沉,擲地有聲道,“我會一步步縮小和他之間的差距,直到走到他身邊和他并肩。”

向晚光的一席話,讓姜月亮啞口無言。她望着向晚光,臉上挂着一抹苦笑,像是透過他在看別人。

姜月亮到底是沒再說其他,嘆了口氣後,輕聲說了句那就好,便轉身走了。

而現在向晚光從回憶裏走出來,看着站在他身邊的奚南,不由勾起嘴角笑了起來。奚南臉上的表情豐富,卻獨獨沒有嫌棄不滿。

奚南一直在等向晚光回答,可等了半天,不僅沒聽到向晚光說話,相反向晚光還兀自笑了起來。

奚南:“……”

奚南伸手拍向晚光肩膀,問他,“笑什麽呢?”

向晚光搖搖頭,沒跟奚南說實話,同時轉身領着奚南往家裏走,跟他解釋道,“這個點我媽不在家,她估計要再過會兒才能回來。”

奚南跟着向晚光往裏走,視線随意的掃了兩眼,便再也看不下去了。

向晚光家裏雖然不像奚南以前在電視上看到的那麽差,但也沒好到哪裏去。兩層樓式的紅磚房,不知道出于什麽原因,二樓還沒砌好,房子外面也沒有嵌瓷磚,顯得有些破舊。

而砌好的一樓,同樣也沒用裝修,還是毛胚房。奚南跟着向晚光走進一間房,只見地上随處堆着各種各樣的東西,顯得亂糟糟的,有點髒。

向晚光推開一扇門,帶奚南走進客廳。這間房子比剛才一路走過來的要好了不少,至少房間中央擺了一套沙發,另一邊還放了一些生活用品。

奚南沒亂走,進了屋後有些拘謹,緊挨着向晚光不知道該做什麽。向晚光看奚南這樣,不免失笑。

他轉身去櫃子裏拿了個一次性杯子,去桌邊給奚南倒了一杯水,領着他在房間裏唯一看得過去的沙發上坐下,然後才把手裏的水遞給奚南。

奚南忍着想拿紙擦沙發的沖動,捧着向晚光遞給他的水,小口的喝了一口,然後他就聽到向晚光說,“你看到了,這裏就是我家。”

奚南握着一次性紙杯,看着向晚光沒有說話。

而向晚光看奚南這樣,翹起嘴角笑了笑,将原本幾天前就該說的話,一一吐露出來。

“房子是三年前砌的,花了我爸媽絕大積蓄。”向晚光說,“但是你也看到房子并沒有砌好,因為房子砌到後面,我家出事了。”

“我念的初中要住校,所以剛開始我并不知道家裏出事了。而等我知道這事時,我已經中考完。”向晚光接過奚南手裏的水,對着奚南嘴唇接觸過的地方,跟着喝了口水,繼續說道,“那會家裏的事……”

向晚光頓了頓,到底沒有說下去。

一直沉默在聽向晚光說話的奚南,在向晚光說到這裏時,知道向晚光後面要說的話,便是那晚被電話打斷的重點了。

“你應該在別的地方聽到過一些關于我的傳言了吧,猜測怎麽我沒上學了。”向晚光語氣平淡,像是正在說的不是他的事一樣,“為什麽呢?”

不等奚南回答,向晚光便主動說,“因為家裏負擔不起。”

向晚光扯扯嘴角,又笑了起來,眼裏也藏着幾絲笑意,沒有半點被生活打壓的不忿。

“我爸出事後,家裏生計全壓在了我媽身上。”向晚光說,“我媽只是個普通婦女,一輩子沒有出去打過工,只能靠幹農活來賺錢。”

“高中的費用不低,我弟還要上學,家裏養不起兩個孩子。”向晚光淡淡道,“而且我爸每個月都要固定的錢去治病,我媽壓力大。”

“而我好歹也念完了初中,文憑夠了。可我弟才在小學,不可能不讀書了。”向晚光笑了起來,坐到奚南身邊,擡手溫柔的揉了揉奚南突然紅了的眼角,“後面的事就不用解釋了,你都能猜到了。”

早在向晚光生日那天,奚南聽到向晚光接到的那個電話,他心裏便隐隐對向晚光背後的事有了猜測。而今天聽向晚光這麽一說,跟他當時的猜測,也沒有隔太遠。

然而盡管早就有所預知,可是聽向晚光這麽一說,奚南卻完全被現實的殘酷擊敗,控制不住他的心情。

他心疼向晚光的經歷,心疼他明明是和他差不多的年紀,要承擔的卻比他多那麽多。在他花着父母的錢,在各個場合裏浪蕩時,向晚光卻不得不放下學業,扛起一個家的重任。

向晚光沒想到平時看起來堅不可摧的奚南,會在聽完他的一席話後紅了眼睛。見此,向晚光失笑,伸手将奚南抱進懷裏。

他的本意不是要去惹哭奚南的。

可是更讓向晚光沒想到的是,他的這個擁抱,像是壓垮奚南的最後一根稻草,讓他整個人再也控制不住情緒,放開的哭了起來。

奚南也不知道他怎麽突然變的這麽矯情,竟然會因為向晚光一個舉止,而哭的不能自已。

他擡手擦擦眼角,想要整頓好自己的情緒。但是原本抱着他的向晚光,卻突然湊過來,在他眼角吻了一下,替他吻去眼角的淚。

于是本來還在哭的奚南,忽然渾身一怔,整個人不好意思起來,耳垂也蹭地變紅。

可向晚光卻絲毫不覺得他做了件多讓人訝異的事。他在親吻完奚南的眼角後,還伸手輕拍他後背,怕奚南還難過,便柔着聲音哄道,“都過去了。”

“再說了,”向晚光輕笑,“如果不是我做了這個選擇,我也遇不上你,不是嗎?”

奚南知道向晚光是在哄他,眼裏噙着淚笑了。但是他的心情并沒有因為向晚光這幾句話而變好,相反依舊沉重。

他想到了向晚光的成績,便控制不住的替他惋惜。如果沒有這些糟心事,奚南無法想象現在向晚光會有多耀眼。

奚南心裏閃過一個想法,正想張嘴跟向晚光說。可是向晚光卻好像早就有所預料一樣,奚南才張嘴,向晚光便伸手抵在了他唇上,還對着他搖頭。

奚南不解,疑惑的看着向晚光。

而向晚光見奚南這樣,不由抿嘴笑了。他吻吻奚南額,輕聲道,“奚南,我跟你說這些,不是想讓你同情我的。”

“我跟你說這些,”向晚光笑了下,“是想你能明白,以後要是有想知道的事,你來問我就好了,我都會告訴你的。”

“而不用從別人那聽說。”

“至于其他更多的,”向晚光的吻從奚南額上落到他的鼻尖,“是我想告訴你,雖然現在我們有些差距,但總有一天,我能走到你身邊,和你并肩的。”

向晚光低頭,吻落在了奚南唇上,同時最後一句話也跟着說了出來,“只是這個過程,我希望你能等一等我,不要走的太快,讓我追不上。”

奚南在向晚光的吻落在他額上時,就忍不住想和他親吻,所以現在向晚光唇好不容易落在了他的唇上,而向晚光的話也正好說完,奚南又哪裏忍得住。

因而奚南笑了一下,想着剛才向晚光說的話,嘟囔了聲好,張開嘴就想和向晚光來一次深吻。但是事實卻沒有如他所願。

因為奚南才一張嘴,房間的門突然被打開,下一秒一道稚嫩的聲音在奚南耳邊響起,“哥,你回來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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