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臨近期末，試卷看的奚南糟心。

他把攤開的書合上，筆也丢到一邊，恹恹的看着坐他對面的向晚光，說，“做不下去了。”

向晚光視線從奚南給他帶過來的資料上挪開，掃了一眼就差在頭頂寫着頹廢兩個字的奚南，問他，“怎麽了？”

奚南指指一邊的試卷，垮着臉說，“題目難到我想罵人。”

向晚光拿起奚南只做了一半的試卷，粗略過了一遍題目，發現确實比一中平時的練習難許多。向晚光看着試卷上的最後一道題，皺眉道，“哪來的試卷？”

“數學老師給的，說讓我練練手。”奚南癱在椅子上，拿過一邊向晚光給他倒的水喝了一口，“寒假有個比賽，他建議我報名參加。”

“嗯？”

“省裏的競賽吧。”奚南解釋，“到時候各個地方的高中都會報名參加，不同學校名額不定，最後去隔壁市決賽。”

向晚光又看了一會試卷，才将試卷放了下來。他輕聲應了一句，沒發表更多的看法，只問他說，“你想去嗎？”

奚南睨了眼讓他做得心煩氣躁的試卷，抿了抿唇，沒有立馬回答向晚光的話。如果不去的話，那他也不會拿試卷過來做了。

但其實本來奚南是沒這個想法的，可是崔桡一句放假了他和向晚光就要分開了，卻讓奚南猛然驚喜。雖然他在江城讀書，奚遠城也在這兒給他買了房子，只是等一中放學了，奚南是必定不能再留在這的，到時哪怕他父母依舊忙到飛起，家裏就他一人，那他也要回去的。

也就是說，放假意味着奚南好長一段時間見不到向晚光。這比要複習備考還讓奚南煩躁。

奚南他自己也沒想到，有一天他會變得這麽粘一個人，光想到要和他分開一段時間，奚南便做什麽的興致都沒了。

崔桡的這句話，讓奚南的心情直接跌落谷底。書不想看了，也不想接崔桡話，索性坐在那發呆，想着等真放假了，那會他得怎麽辦。

不過好在沒多久就有一個機會擺在他面前，讓奚南得以不用為這事心煩。數學老師叫他去辦公室，問他願不願意去參賽。

起初奚南是不想答應的，畢竟好不容易放假了，誰還想為學習費腦。可偏偏下一秒奚南就聽數學老師說，如果去确認報名，等期末考試後，還得留在學校參加競賽班，年後也要提前過來參加補習班。

數學老師的這段話，讓奚南到嘴邊的拒絕改了詞，他答應了數學老師，說他想報名。然後數學老師給了他一沓試卷，讓他先适應一下競賽難度。

“試卷我都拿過來做了，”奚南笑了笑，挑眉問向晚光道，“你還問我去不去？”

向晚光懂了奚南的意思，笑笑沒說話。而奚南在看向晚光這樣後，愣了一下又繼續說。

這次奚南說了實話。

“馬上就期末了，期末一過完就寒假。”奚南停了下來，過了好一會才慢道，“我不想和你分開太久。”

“學校組織了競賽班，報了名的在放假後要留下來補習，年後也得提前過來。”奚南盯着向晚光，說，“這麽好的條件，我當然就在老師那填了報名表。”

向晚光沒猜到是這麽個原因，輕敲桌面的動作一頓。

奚南說完話後倒自己樂了，他看着坐他對面表情如常的向晚光，起了些壞心思，想逗一逗向晚光。

“向晚光先生，你看我都為你留下來了，”趁着奶茶店裏就他們兩個，奚南膽子極大的站了起來，隔着桌子湊到向晚光面前，噙着笑道，“那你是不是也要犧牲時間，留下來陪我呢？”

“嗯，陪你

。”向晚光反應過來，臉上又堆了笑，“我回家晚，到時候有的是時間陪你。”

原本只是開個玩笑的奚南，在聽到向晚光的回答後，眼睛一彎，臉上的笑變得更燦爛。向晚光見他這樣，也跟着笑了，“寒假奶茶店不忙，我可以給你做好吃的再送過去給你，這樣你就不用去食堂吃了。”

“這麽好？”奚南往向晚光那邊走，想坐在他身邊膩歪一會。

不過他才有動作，向晚光就叫停他。奚南心中疑惑，卻也如向晚光所說那般停了下來，只擡眸看着向晚光，等着他解答。

“坐下。”向晚光拿起奚南丢一邊的筆，抽了幾張草稿紙，指指桌上的試卷，“先把題做完。”

“……”奚南嘴角抽搐，突然很想拿出手機發一條朋友圈，說男朋友太愛學習從而妨礙談戀愛可怎麽辦？

不過盡管心中吐槽萬千，但表面上奚南還是做出了應有的反應。他低頭看了看他做到一半的試卷，嘆了口氣，認命去拿向晚光手裏的筆，“行，我做。”

但是向晚光卻手一側，沒讓奚南成功拿到筆。

奚南看着向晚光，“？？？”

“哪道題不會，我給你講講。”向晚光語氣平淡，“琢磨透了才能更好的掌握知識。”

奚南沒接他話，只下意識問了問向晚光，“你都會？”

“還行。”向晚光實話實說，“時間充足的話，我能做完。”

向晚光的話，讓奚南想起不久前的一次數學測驗。當時老師沒有提前通知，直接讓科代表抱了一沓試卷進來，說晚上考試，打了班上同學一個措手不及。

奚南本來也沒放在心上，因為若是平時學的紮實，甭管老師怎麽搞突襲都不是問題，都能應付過來。但是在看到科代表發下來的試卷後，奚南卻收斂了他的漫不經心，而是認真的開始做了起來。

數學老師找的試卷說簡單也很難，有些題能直接看出答案，有些則要繞好多個彎，才能得出一個結果。若只是如此也就算了，畢竟奚南在的班級是理重，盡管題目難，但是該做出來的人還是做得出來，能考好的也不少。

偏偏最後出了一道大題，不僅分高，題目還難，生生拉低了班級平均分。班上很多學霸都沒法動筆，就算動了筆，也就拿了個步驟分。

奚南是班上唯一寫完的，除了做對了，更讓人詫異的是，他用了兩種方法。

所以成績出來後，平時不茍言笑的數學老師把他叫進辦公室，跟他聊起了這次測驗。老師先是誇了他一頓，說奚南思路好，第二種解法比參考答案要簡潔很多。

奚南安靜聽着，只是不是應上一聲，別的就不多說了。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數學老師才問出他最關系的問題。他問奚南是怎麽想出這種解法的，畢竟一班那麽多數學高手，能下筆的寥寥。

奚南盯着他那張被擺在桌子上的試卷，眼神閃爍，猶豫半天還是說了實話，“不是我想出來的。”

“啊？”數學老師愣了，沒想到會是這麽一個答案。他盯着奚南看，像是要确認他話裏的真實性。

如果不是奚南做的，那這道題總不可能是奚南抄的吧？

“這次測驗前，我在別的地方做到相似的練習題。”奚南揭曉了謎底，“當時我也只寫了幾個步驟，就完全寫不下去了。”

奚南睨了眼試卷最後那道大題，視線往旁邊挪了挪，瞥見數學老師打在旁邊的紅色數字，繼續往下說，“當時我旁邊坐着我…朋友，他看了題目後給我講解了一遍，後來又跟我說了一中更簡單的做法，我才懂了的。”

數學老師在奚南說完後沉默了下來。

江城最好的高中是一中，若奚南說的那人在一中讀書，那肯定早被數學組的組長挖了出來着重培養。如果他不在一中，而是在其他高中讀書，那高中兩年下來，他也早該耳聞。

思考了一會後，數學老師總算又擡眸看奚南，問他，“這朋友，是以前的同學？”

聞言奚南下意識想反駁，想說不是他以前學校的，而是一中外面奶茶店裏打工的。只是不知道為什麽，奚南竟然是點了點頭，含糊的應了一句，“嗯。”

雖然數學老師沒跟他直說，可是奚南察覺得到向晚光在數學方面的才能，比他知道的還要高很多。要不然也會老師也不會專門來問了。

“你數學真好。”奚南視線落在向晚光寫出的解答上，感慨了句，“要是你在我班上，那肯定是數學老師的最愛了。”

“瞎說什麽呢。”向晚光回了句，将寫好的解題過程遞給奚南，讓他看看，“不懂的問我。”

“沒騙你，都實話。”奚南把向晚光遞過來的紙放到一邊，沒去看，而是和向晚光聊起天來，“上次數學測驗的最後一題，就我因為你跟我講過相似的題，才寫了出來。”

向晚光笑了笑，解釋說，“平時閑下來會鑽研一些題，上次也是運氣好，遇到的正是我會的。”

“謙虛。”奚南盯着向晚光笑，“以前是學校裏的數學大佬？”

向晚光臉上的笑淡了下來，有些抗拒提從前，不過看着奚南滿臉的好奇，向晚光猶豫了會，還是回答說，“初中參加了好些比賽。”

至于為什麽參加比賽，則是因為比賽獲獎有獎金，能夠緩解家裏經濟危機。

奚南了然，又去看向晚光寫的答案，原本怎麽都想不明白的思路，在看了向晚光寫的東西後，突然茅塞頓開、恍然大悟。

“懂了？”向晚光低聲問，“要是沒完全懂，我們再看看，不着急的。”

奚南挪開視線，擡眸看向晚光，又想到了一直藏在他心底的想法。他張了張嘴，猶豫着該怎麽和向晚光開口，才能讓向晚光接受他的提議。

向晚光一見奚南皺眉，聯系他剛才他說的話，很快了然奚南心中所想。他放下筆，看了看坐他對面一臉糾結的奚南，叫了一聲他名字，“奚南。”

還在猶豫的奚南聽到向晚光的聲音，下意識應了聲，“啊？”

“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向晚光挑破窗戶紙道，“可我現在的生活也很好了，已經不用讓我再去考慮開始一個全新的選擇。”

“讀書确實好，但我更喜歡現在。有工作有你，已經很讓我滿意了。”向晚光笑了一下，揉揉奚南頭說，“所以南南，以後不用再跟我說回學校讀書了。”

“第一條件不允許，”向晚光說，“第二這不是我想要的。”

奚南本來想說他可以幫他，但是向晚光的後半句話卻打散奚南想說話的心，讓他只得把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奚南扯過一邊的草稿紙，悶頭做起題來，不繼續跟向晚光說話了。而對面的向晚光看奚南這樣，總算輕輕笑了起來，只是眼底卻仍有些落寞，不過向晚光很快就恢複了正常，斂去了眼底的情緒，又變成了平時無懈可擊的向晚光。

奚南悶聲做了一會題，才總算讓心情平複下來。他放下筆去看向晚光，換了個話題說，“阿姨最近怎麽樣？”

向晚光微愣，很快笑了笑說，“我媽挺好。”

“那……”奚南猶豫，尾音拖長道，“那叔叔呢？”

上次向晚光帶奚南回去，因為時間選得不好，奚南并沒有真的見到向晚光父母，不過在那住了一晚，奚南或多或少也知道了一些向

家的事。

比如向晚光父親是改變向家幾人命運的關鍵人物。

因為奚南這個問題，向晚光眼神微變，“他也挺好。”

“那……”

向晚光很快接上奚南的話，說，“下次有空我們再回去，我帶你見見他們。”

“好！”奚南笑了起來，滿意道，“可不許诓我。”

向晚光應了聲，承諾道，“不騙你。”

他低頭垂眸，伸手去拿奚南帶過來的書，準備繼續看下去。但是心卻一直平靜不下來，腦中不斷重複着奚南剛才的問題。

雖然中考後苦于家庭，向晚光只得出來工作，但他一直沒放棄學業，每天依舊會空出一段時間來看書做題，每逢一中大課，他還會去一中蹭課，平時一中學生來奶茶店時，向晚光更是會坐在旁邊聽。又或者一有空，向晚光就會去網吧看學習視頻，努力跟上進度。

每月的工資不高，在給家裏寄回去一些錢後，向晚光留下的生活費裏，他還會節省出一部分，存到一邊。

兩年來向晚光給自己存了一筆錢，就為了等父親病好一點後，他能再回學校讀書。

然而向晚光所有想法，在幾個月前被毫不留情的打碎。原本病情好了些的向父，突然病情加重急需用錢，向母找親戚借了一圈，還是缺了很多，無奈下才打電話給向晚光，想讓他找朋友幫幫忙，借一點錢。

向晚光盡管出來兩年了，但他認識的人有限，又哪裏找人借錢。能找到的人也就姜月亮，可向晚光也不想去麻煩他。

所以到最後，向晚光只能拿出他存了兩年的錢，同時徹底斷送他想讀書的念頭。也正因如此，他才會想盡方法跑進一中，在奚南開考前告訴他，讓他帶着他的那份夢想繼續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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